可是責怪……當婆婆的送東西給自己的兒媳婦,他這個當公公的怎麼責怪?又憑什麼責怪?“那是皇后的東西,皇后自己做主就是。皇后若是覺得妥當,朕又豈能干涉。”
姬皇后送東西給沈夢璐無可厚非,可是送這象徵尊貴身份的金鳳禮服,就得姬皇后自己掂量是否合適了。明德宗眸光深邃地盯着姬皇后。
姬皇后側身盈盈一福,“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也就安心了。”她既然將這金鳳禮服拿了出來,自然沒有覺得不妥當的道理!
姬皇后回了一個堅定的眼神給明德宗,明德宗眼裡飛快閃過一道火花,然後斂眉撇開了頭,撤走了原本停留在沈夢璐身上的視線。
可姬皇后並不打算就這麼算了。
姬皇后輕輕拉了一把沈夢璐,將她推到明德宗面前。“皇上您看看,沐妃穿這身衣裳多麼合身,簡直像是特意爲沐妃準備的一樣。”
見姬皇后不依不饒,明德宗的眼眸陡然一沉。
“皇后,朕是來陪你用早膳的!”明德宗低沉的語氣中暗含警告,示意姬皇后適可而止。
姬皇后哪裡會聽不懂明德宗的意思。姬皇后跟在明德宗身邊幾十年,對明德宗的性格可謂是瞭如指掌,明德宗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姬皇后都清楚明白代表着什麼意思。
凡事都要有個度,反正明德宗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和決心了,姬皇后也不再糾纏於此。
“是臣妾糊塗了!皇上下早朝有一會兒,是該肚飢了。”姬皇后端起笑容衝明德宗微微一笑,然後轉頭吩咐高嬤嬤,“高嬤嬤,傳膳吧!”
明德宗眸光深邃地最後盯了沈夢璐一眼,這才虎着臉坐了下來。
“禎兒,沐妃,你們也趕緊坐下用膳吧!大半夜就進了宮,也是爲難你們倆了。”姬皇后假裝沒看到明德宗的臭臉,親熱地拉過沈夢璐坐到自己身邊,擺出了婆媳情深的模樣。
沈夢璐不安地望了朱鄞禎一眼,然後惴惴不安地坐到了姬皇后身邊。今日的姬皇后,太過反常了!或者說,太詭異了。
剛剛明德宗和姬皇后一番打啞謎一般的話語,讓沈夢璐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穿上這身金鳳禮服,開啓了新的一輪麻煩。明德宗望着她的眼神,簡直像是看着一個十惡不赦的重刑犯。
朱鄞禎的眉頭也一直緊鎖,沒有舒展開來過。姬皇后與沈夢璐婆媳和睦,相處融洽,當然是朱鄞禎樂意見到的。可是,姬皇后對沈夢璐和顏悅色到,連這身與沈夢璐的身份大大不符的金鳳禮服都能贈送,總歸讓朱鄞禎覺得十分怪異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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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際在於早膳!
可這一頓早膳,氣氛無比詭異。
明德宗發揚食不言寢不語的優良美德,一直沉默地埋頭吃飯,是不是用他那對深不見底的鷹眸剜一眼沈夢璐。
而姬皇后則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與沈夢璐是婆媳一般,一個勁地發揮好婆婆精神,無比體貼地親自替沈夢璐佈菜。
沈夢璐被明德宗和姬皇后兩面夾擊,一邊受*若驚,一邊膽顫心驚。一桌子精緻的美味佳餚,吃在嘴裡,對沈夢璐來說如同嚼蠟,直到宮女將盤子撤光,沈夢璐也沒嚐出味道來。
同樣食不知味的還有朱鄞禎,看着自己媳婦兒被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媽整成夾心餅乾,自己想維護媳婦兒卻又無能爲力,那滋味,叫一個酸爽。
好不容易一頓壓抑的早膳結束,朱鄞禎顧不得其他,拉着沈夢璐就想起身告辭,可是被明德宗和姬皇后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沐妃,上回朕給你時間,讓你處理沈默和柳如芸,而今時限已過,你作何打算?”明德宗雖然被姬皇后的金鳳禮服弄得心煩氣躁,卻沒有忘記今日招沈夢璐入宮的真正目的。
沈夢璐下意識地咬了咬脣,“回父皇,沈默和柳如芸抗旨不尊,證據確鑿,臣妾無可辯駁。”事已至此,她的打算已經完全不重要了。沈夢璐眼下只希望這場封閉能早日平息下來。
“你想清楚了?”明德宗挑眉。
“是!父皇!”沈夢璐溫聲應到。
“即便你知道他們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也不打算爲他們開脫?”明德宗再次確定沈夢璐的心思。
明德宗可沒忘記,上一次他欲將沈家滿門抄斬時,沈夢璐那伶牙俐齒,據理力爭的模樣,可這一次沈夢璐竟這樣輕易就放棄了父親與姨娘的性命,令明德宗有些惋惜。或許他的心情有些奇怪,可是,沈夢璐越恭順,明德宗就越懷念她神采飛揚的模樣。
沈夢璐聽到明德宗這句話,莫名有些酸澀。她站起身來,跪到明德宗面前。“父皇,臣妾還是那句話,沈默與柳如芸抗旨不遵是事實。”
爲人利用而不自知,只再一次證明沈默的愚不可及。人活着,可糊塗一時,卻不可糊塗一世。面對如此愚昧無知又自私自利的沈默,沈夢璐倍感糟心和無力。
就因爲沈默和柳如芸的愚蠢,現在還連累到謝長安身陷囹圄,沈夢璐已是深惡痛疾又愧疚萬分。
面對這樣害人又害己的人物,沈夢璐感覺也是醉了,她再繼續無底線的容忍他們下去,莫說謝老夫人不肯原諒她,怕是老天爺都要看不下去了。
“平身吧!”明德宗捋了捋鬍子,沈夢璐這一次能狠下心腸拋棄父親和姨娘,倒是令明德宗有些意外。明德宗原以爲沈夢璐還得糾結一番才行。“如此,朕明日就下旨了。”
“謝父皇!”沈夢璐聞言起身,垂眸站到朱鄞禎身邊。關於沈默和柳如芸最終結局,沈夢璐沒有多問。
沈夢璐反應如此淡定,明德宗反而有些不淡定了。明德宗所有所思地望着沈夢璐,這女娃子彷彿越來越沉寂了!然後明德宗終於明白了,他覺得惋惜的原因了。
明德宗這一生見過太多這樣原本個性張揚,卻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得安靜沉寂的女子。譬如姬皇后,譬如尉妘妗,而今又多了一個沈夢璐。
沈夢璐本不是一個婉約如白蓮的女子,相反的,沈夢璐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如火的紅蓮。
明德宗第一次見到沈夢璐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個唯我獨尊,不懼天地的灑脫女子。那時的沈夢璐周身都散發着一種大無畏的熱烈,有着敢雄辯天下的萬丈豪氣,無比耀眼。
可不過數月而已,專屬於沈夢璐的那種三分張狂七分無畏竟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言談舉止都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的沐王妃,成爲了一位真正的識大體,顧大局的王妃。
沈夢璐這般的穩重自然不是壞事,可是看清楚箇中緣由之後,明德宗到底還萌生了心疼。早年的姬皇后也好,尉妘妗也好,她們至少是經過了幾年的沉澱,慢慢成長的。可沈夢璐,卻只是在短短數月時間,被迫摒棄張狂的自我,變成一個循規蹈矩的安靜的女子。
沉吟了片刻,明德宗再次開口,“老四,一會兒你替你擬旨吧!就按大臣們的意思,秋後問斬吧!”
“是!父皇!”朱鄞禎怔了怔,下意識地牽住了沈夢璐冰涼的手,心疼蔓延。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聽到明德宗這句話,沈夢璐還是忍不住一陣手腳發涼。秋後問斬,哪怕拖到最後,也不過兩個月時間了。
“沐妃,此事牽連重大,朕也無法姑息。”看到沈夢璐微微發白的臉色,明德宗還是忍不住解釋到。
沈夢璐嚥了咽乾澀的喉頭,“父皇能顧念臣妾的心情,臣妾已是感恩戴德。父皇能放過沈家其他無辜的人,已是寬大處理。父皇,臣妾謝父皇隆恩。”
抗旨不遵,按照慣例,是可以滿門抄斬,甚至株連九族的。明德宗只收拾了沈默和柳如芸,甚至連沈恭卿都沒有處置,已經算是天大的恩惠了。
明德宗對她的偏愛,沈夢璐又豈會沒有知覺。而沈夢璐也很明白,明德宗之所以對她刮目相看的原因,正是因爲她有自知之明,不會恃*而驕。
明德宗嘆了口氣。這件事上,他確實已是盡力了,朝堂之上有多少大臣上摺子要求將沈家滿門抄斬的。
明德宗本來還擔心沈夢璐會一時衝動,拿他贈她的免死金牌來說事,現在見沈夢璐如此顧全大局,明德宗也安心了許多。
“老四,此事就交由你去辦了,明日早朝之前擬好旨便可。皇后,朕先回了。”明德宗不忍再直視沈夢璐蒼白的臉色,索性站起身來。
不過走出兩步,明德宗又停下腳步,回頭過看着沈夢璐,“沐妃穿着這身衣裳,美則美矣,不過無事還是不要隨便溜達了,早些回沐王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