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流言猛於虎
沈夢璐暗暗送了口氣,聽到謝子淵話語中的戲謔忍不住微微紅了臉。“舅舅,這是在取笑夢兒。”
“你從小錦衣玉食,來這條件艱苦的災區,確實是爲難你了。”謝子淵輕嘆一聲,有些心疼。放眼整個大明國,有哪家的千金小姐受過這樣的苦。
“夢兒從小不知民間疾苦,能趁此機會體會民情也算是一種生活積累。”沈夢璐垂下眼瞼。在她還是閻輕狂的時候,去出任務的時候,更糟糕的環境也生存過。只不過對於飲食,她天生有種講究,沒辦法將就。只不過那個時候,閻傲邏一直在她身邊,不管環境多麼惡劣,閻傲邏總會想到辦法給她弄出好吃的。
想起閻傲邏爲她流淚的場景,沈夢璐忍不住一陣心疼。她咬咬脣,揮去不合時宜的思念,“舅舅,那原蟲出現的水域一事,還請您多費心了。”
“放心吧!舅舅會好好調查的。”謝子淵拍拍沈夢璐消瘦的肩膀,又是一陣心疼,短短几日,沈夢璐明顯清瘦了不少,“走吧,舅舅送你回去。這幾日舅舅想辦法給你弄些吃食。”
一聽這謝子淵要親自送她回營帳,沈夢璐慌了慌,那展陽還在她們營帳之中,被謝子淵發現可不好。“舅舅,您日理萬機夠累的了,還是讓夢兒自己回去吧!”
“不行!萬一你又被人糾纏了怎麼辦?”謝子淵突然想到什麼,“你那侍女呢?怎麼沒在你身邊?讓你自己一人亂走多危險!看開我真應該派些人手給你!”
“不用了舅舅。如一是被我派去辦事了,估計這會兒正四下尋我呢!舅舅的得力部下都是男人,跟着夢兒反而不便。”沈夢璐婉拒。真讓謝子淵放些眼線在她身邊,她以後豈不是得生活在謝家的眼皮底下。她雖然需要藉助謝家的力量,可也沒變成傀儡的打算!
謝子淵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堅持。“走吧!舅舅送你回去!”
沈夢璐咬咬脣,心知不妥卻也不敢拒絕以免引起謝子淵懷疑。只好由着謝子淵送她回營帳。
快到營地的時候,消失半天的閻如一終於出現在眼前。看到飛奔而來的閻如一,沈夢璐心中一喜,終於可以避免謝子淵看到展陽了。
“小姐,如一可找到您了!”見到沈夢璐,閻如一悲喜交加,看到她身旁的謝子淵,閻如一趕緊行禮,“見過謝將軍。”
謝子淵冷淡地哼了一聲,對閻如一沒有保護好沈夢璐心有不滿。“你家小姐受了驚嚇,你扶她回去好好休息。”
聽聞沈夢璐受驚,閻如一面露擔憂,“小姐,您有沒有傷到哪裡?”
沈夢璐看了一眼謝子淵,順勢倒到閻如一身上,“我有些頭暈,你快扶我回去吧!”說罷朝閻如一使使眼色。趕緊走!
閻如一趕緊扶住,一臉自責,“是如一沒有保護好小姐,還請謝將軍責罰!”
謝子淵見她如此態度,也不多言,“罷了,以後切記不可離開你家小姐半步!夢兒,那舅舅就回去了。";
";是,夢兒恭送舅舅。";沈夢璐有氣無力地行了個虛禮。
謝子淵目光閃了閃,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沈夢璐長長地呼了口氣,催促閻如一趕緊回營帳。閻如一不敢怠慢,小心地扶着沈夢璐回了營帳。
到了營帳,沈夢璐一改弱不禁風的模樣,推開扶着她的閻如一,表情嚴肅地質問到,“如一,這麼大半天你去哪裡了?”
她從被朱鄞禎劫持離開隔離區有好幾個時辰了,這麼久了,閻如一居然沒有找她,這太不正常了。
閻如一也就是曾經的柳葉,沈夢璐清楚地記得當初的柳葉是如何自信自己的追蹤能力。她雖然催眠了閻如一,改變了她的部分記憶,可是她的能力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身爲一個衷心耿耿的侍女,沒有理由在主子消失後不即刻去找的。
閻如一被沈夢璐嚴肅的表情怔住,“如一按小姐的吩咐去檢查屍體了。”
“檢查一下需要這麼半天時間嗎?我不見了,你怎麼沒有來找?”沈夢璐對她的說辭並不信任。
“小姐,如一去找了,侍衛說您跟沐王爺在一起,所以……”閻如一自知理虧,雙膝一曲,跪下認錯。“如一知錯了,還請小姐責罰!”
沈夢璐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閻如一,分辨這她話語的真僞。“本小姐昨晚跟你說過的話你這麼快忘了嗎?”沈夢璐語氣冷漠。她以爲她說得夠明白了,她連朱鄞禎一碗雞湯的恩惠都不想受,這閻如一怎麼還能放心讓她和朱鄞禎獨處?
“如一沒忘!如一,如一隻是覺得沐王爺不會傷害您。”閻如一低下頭,她的腦子有些混亂,但是有個聲音告訴她朱鄞禎會保護沈夢璐。雖然她搞不懂爲什麼,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朱鄞禎,她就忍不住有一種敬畏。得知沈夢璐和朱鄞禎在一起,她莫名就是覺得不該去打擾。
“你爲什麼這麼想?”沈夢璐挑眉。
“如一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知道沐王爺不會傷害您,並且如一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沐王爺,總覺得不能違揹他的意願。”閻如一老實滴說出內心的疑惑。
聞言,沈夢璐眸光一閃,她垂下眼,濃密的長睫毛蓋住她的心事。如果閻如一說的屬實,那隻能說是閻如一的本能在作怪。
這閻如一畢竟原本是朱鄞禎的人,見到前主子有敬畏感也是在所難免的。果然,從別人那邊搶過來的人用起來就是不放心啊!
“起來吧!下次不要再犯了。”沈夢璐靜靜地開口,臉色恢復正常。“你去檢查屍體可有什麼發現?”
“回小姐,如一發現死者身上蟲子的叮咬痕跡不太一樣。”閻如一見沈夢璐恢復了心情,暗暗鬆了口氣,聽她問話又趕緊將她發現的情況稟告給她。
“說來聽聽。”沈夢璐的心莫名狂跳起來。
“主要分兩種,一種傷口細微,周邊皮膚曾暗黑色,另一種叮咬地方多爲紅腫,部分化膿。”閻如一回到,沈夢璐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如一仔細檢查了三十具屍體,基本每具身上都有紅腫,不過呈現暗黑色的傷口卻很少,三十具屍體裡面只發現三具身上有這樣的痕跡。”
是嗎?沈夢璐一雙美目裡疑雲密佈,她沒親眼見到那些咬痕,無法做出確切判斷。不過真如閻如一說的那樣有兩種咬痕,那是否就能說明這瘟疫的傳播途徑有兩種,所以這疫症患者表現出來的症狀才分好幾種。
沈夢璐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發現的原蟲肯定是感染源之一,那麼另一種呢?
“你看着那些咬痕像是什麼咬的?”沈夢璐擡頭看着閻如一。
“依如一判斷紅腫的咬痕像是蚊蟲叮咬的,那暗黑色的咬痕了,如一也說不上來。”閻如一據實回答。那暗黑色的咬痕呈現出奇怪的花紋,她也是見所未見。
沈夢璐疲憊揉揉眉心,蚊蟲咬痕。果然和她一開始的想法不謀而合,水災的地方,免不了出現瘧疾。如果真是蚊蟲傳播引起的瘧疾,那麼爲何這瘟疫蔓延的速度如此驚人就可以解釋了。
可顯然她面臨的瘟疫比瘧疾還要棘手。在這醫療落後的古代,單是瘧疾就已經夠可怕了,再加上那不知名的原蟲,交叉感染,就更無從下手了。真是頭大!
“小姐…”閻如一見沈夢璐扶着額頭很是難受的模樣,忍不住擔憂,“小姐可是頭疼?”
“嗯。”沈夢璐輕輕嗯了一聲,確實令人頭疼。
聞言閻如一臉上露出一抹自責,剛剛謝將軍說小姐受了驚嚇,都怪她掉以輕心了,要是她及時去尋回小姐就好了。“小姐受驚可是因爲沐王爺?”
沈夢璐揉眉的動作頓了頓,她差點把裝病這事兒給忘了。
她正要回答閻如一,而此時依舊躺在塌上的昏迷中的展陽溢出一聲難受的*,沈夢璐放眼望去,這才發現莫語不在帳中。
眼下她得裝病不能出去調查,不過眼前卻有一隻現成的的小白鼠。沈夢璐望着塌上的展陽露出算計的笑容。
“如一,替本小姐放消息出去,就說本小姐因爲尉宇峰尉將軍受了驚嚇病倒了,接下來幾天需要好好休養,不能外出爲疫民診治。如有訪客,沒有本小姐的同意一律不得擅闖本小姐的營帳。”沈夢璐勾起一抹冷笑。
尉宇峰,你做夢也想不到你今日對本小姐的挑釁,會成爲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行爲吧!
“是,小姐。”無端端的怎麼扯到尉宇峰身上了?閻如一心生疑竇卻不敢多問,不過知道沈夢璐受驚與朱鄞禎無關,閻如一還是莫名鬆了口氣。
沈夢璐將閻如一的表情看在眼裡,忍不住暗暗冷笑一聲,這閻如一對朱鄞禎這前主子還真是忠心耿耿,連深度催眠都改變不了她的衷心。
不過她的這種衷心不改卻讓沈夢璐感覺很不爽,非常不爽!明明已經是她的人了,卻還惦念着前主子,那種感覺令人非常不爽!
不到天黑,沈夢璐受驚病倒的事就在整個江北傳得沸沸揚揚。
尉宇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都綠了。他可不認爲那個攻於心計的沈夢璐會這麼經不住嚇,再說他根本沒做什麼值得驚嚇的事。這個沈夢璐讓侍女到初宣揚她因他受驚的事,不知道又想搞什麼花樣。
尉宇峰本來當天傍晚就想去找沈夢璐興師問罪,結果在心腹的勸慰下生生忍住了,畢竟這沈夢璐剛剛纔放出消息說受驚病倒,尉宇峰就找上門去難免落人口舌。
結果,到了第二天沈夢璐被驚出毛病的消息更是傳遍了整個江北,並且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加油添醋的描述下,那尉宇峰儼然已成爲一個下流無恥的徒登子。
“將軍,現在整個江北都傳遍了,說您垂涎沈小姐的美色,求愛被拒,惱羞成怒想要掐死沈小姐,多虧謝將軍及時趕到,這沈小姐才倖免於難。謝將軍也放話說要爲沈小姐討回公道。恐怕事情很快會傳到侯爺耳中,您說該怎麼辦?”一大早,尉宇峰的心腹便滿懷憂慮地將外面的傳言一字不差地稟告給尉宇峰。
“胡說八道!”坐在塌上的尉宇峰氣得從塌上站起來,右手一使勁想拍桌子,結果右手稍一用力就一陣酥麻。尉宇峰從昨天就發現右手隱隱發麻了,不過他沒太放心上,畢竟習武之人偶爾出現筋骨抽搐也是正常事。加上礙於流言蜚語,衆人都恨不得當面看他笑話,於是他愣是將自己關在營帳裡沒召見太醫。
尉宇峰暗暗甩了甩手,企圖甩掉那股不適感。“荒唐,本將何時跟那個女人求愛了?簡直一派胡言!本將非去找那個女人把話說清楚不可!”尉宇峰顧不得心腹的勸解,帶了一些侍衛便怒氣衝衝地往沈夢璐的營帳走去。
如果說他是爲了替他二姐妍側妃出頭而找沈夢璐的茬,因此不小心得罪了謝子淵,那尉馳鴻或許念在他平時裡的表現上還會聽他解釋原諒他,可要是說他是*沈夢璐而得罪了安護侯府,那恐怕鎮遠候府日後再無他一席之地。
尉宇峰眼裡迸發出仇恨的目光,那個惡毒的女人,分明是想害死他!
這廂沈夢璐託裝病的福,終於睡了一個難得的安穩覺。這會兒正心滿意足地用着謝子淵特意派人送過來的早膳。
爲避免被人發現展陽的蹤跡,沈夢璐昨夜裡已經讓莫語和閻如一將展陽偷偷轉移到了一個隱蔽而安全的地方。她此刻正打算用完膳後偷偷去看看展陽,然後再研究研究昨天下午讓閻如一捉回來的原蟲。
莫語早上去爲展陽送早膳聽到疫民們繪聲繪色的傳言,回到營帳便迫不及待轉述給沈夢璐聽。昨日沈夢璐與閻如一回來的時候,她恰巧被太醫們喚去幫忙了。沒辦法,誰讓她是以小醫女的身份過來的呢!
爲此,沈夢璐還訓了莫語一頓,因爲把昏迷不醒的展陽單獨扔在營帳太危險了,萬一有人擅闖營帳,展陽被人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莫語的轉述,沈夢璐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大家真把那尉宇峰傳成了卑鄙無恥的下流小人?”
“可不是,都說他是*小姐不成,惱羞成怒。這會子個個都罵他呢!”莫語有些幸災樂禍。
沈夢璐將口中的湯吞嚥下肚。她不過是讓閻如一放消息說她因尉宇峰受驚,沒想到這一來二去,竟加了這麼多內容。她只能說,輿-論的力量太可怕了。
不過這尉宇峰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本來上一次疫民鬧情緒時,這尉宇峰出言恐嚇就已經惹得大家不高興了,這會兒被人揪住小辮子,人人都樂意踩上兩腳。這不尉宇峰挑釁沈夢璐的事被人拿來大做文章。
沈夢璐對羣衆這番加油添醋的言論倒談不上悲喜。她與謝子淵的本意不過是爲日後打擊鎮遠候府做鋪墊。眼下激怒了尉宇峰,與她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畢竟這尉宇峰是帶兵前來援助的,手底下有的是小卒子,就算傷害不到她,天天應付那些丑角也有夠麻煩的。
相比之下,她就勢單力薄了許多,難得能用的兩個人還都是半路從別人家撬來的牆角。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沈夢璐再怎麼努力去相信她們二人,偶爾的時候還是心存疑慮。
撬來的牆角總歸有點不穩當的趕腳!思及此,沈夢璐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
莫語不解她嘆氣的緣由,疑惑地開口。“小姐,大家都站在你這邊替你說話,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呢?”
“莫語,別人不瞭解情況胡亂說也就罷了,你明知事情原委怎麼還分辨不清?”沈夢璐嗔怪,她昨天已經將尉宇峰糾纏她的原因告訴莫語和閻如一二人知道了。
大家到底是真心爲她說話還是娛樂八卦,沈夢璐心裡清楚。“嘴長在別人身上,我沒有辦法堵住衆口悠悠。可要是連你們也跟着人云亦云,是非不分,恐怕下回被人捉住把柄,成爲衆矢之的的就是你們的小姐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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