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軒馬上傳來消息, 質問藍暮林是怎麼一回事。既然藍暮林此人的屍首到現在仍然是沒有找到的,那麼很有可能當時便是他假借醫術之名進了山城鎮。
無塵軒一放話,其他派立馬就站不住腳了。也是這個時候, 南承書忽然接到了來自南望的一封信。
洛介寧通過鍾止離知道了信的內容, 倒是驚訝了一番。
“你說, 南望在澄清他師父?南望該不會是傻了吧?”
鍾止離默然道:“掌門也不相信, 以爲南望在說胡話, 畢竟藍暮林現在也死了。”
洛介寧倏地一愣,終是明白了,道:“南望還不知道他師父是五十年前的人呢, 藍暮林沒跟他說。這時候看見了藍暮林的名字,肯定以爲無塵軒要推責任給他。”
鍾止離蹙了蹙眉, 望向他, 問道:“你從藍暮林的回憶裡看到什麼了?”
洛介寧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說的是那次在九明山的事, 嘻嘻一笑,道:“其實他的回憶裡都是跟南淺思的。”說罷, 他便仔仔細細把之前看到過的藍暮林和南淺思的回憶盡數講給了他聽,鍾止離聽得沉默了良久。
“你的意思是,藍暮林將南淺思救了,自己死了?”
洛介寧饒有趣味道:“很奇怪對不對?明明南望說的,是藍暮林見着南淺思死了。”
鍾止離道:“他們到九明山之前就沒了。”
洛介寧把話題拉回來, 道:“你跟掌門說了南望的事沒?”
鍾止離點點頭, 道:“我提了, 但是掌門認爲南望纔剛去, 沒必要現在回來。”
洛介寧有些急了, 道:“碧雲府現在自身難保,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加上豫州現在這麼亂……”
鍾止離擡眼看他, 問道:“你在擔心什麼?”
洛介寧愣了愣,下意識道:“自然是擔心南望的安危了。”
鍾止離頓了頓,沒有言語。
洛介寧一個縱身,便要拿起旁邊的毛筆。鍾止離問道:“你要寫信給他?”
洛介寧道:“南望既然會寫信回來,說明藍暮林沒白養這小崽子這麼多年。李明嫣已經死了,我不能讓南望也沒了。”
鍾止離在一邊靜靜看着他寫信,道:“若是掌門沒有這個意思,你硬要接他回來,反而會引起掌門的懷疑。”
洛介寧一頓,點頭道:“那就讓他好好待在那裡。”
鍾止離靜默了半晌,纔出聲道:“你在擔心南望是不是已經被發現了吧?”
洛介寧猛的一頓,毛筆在宣紙上邊暈開了一朵花,他猛然擡眼,喊道:“鍾笑!”
“我在。”鍾止離面上沒有什麼起伏,道,“我知道你跟段婉在商量的那些事,我察覺到了。”
洛介寧繼續筆上的遊走,問道:“我一直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出的事。”
鍾止離看着他用力的手指,道:“在豫州,曾經有一次有個女子去南望屋裡說打翻了木盆,若是找機會,那個時候是最好的。我跟你發現的時候,那女的已經進屋過了。”
洛介寧驀然擡眼,眼裡迸發出銳利的光,道:“是那次?我竟大意了?”
看着他不出聲,洛介寧訝異問道:“你那時候就察覺到了?”
鍾止離搖搖頭,道:“不是,從他開始粘着我的時候察覺的。那孩子沒必要爲了刺激你故意親近我,除非是想知道什麼消息。”
洛介寧張了半天的嘴沒有合攏,呆呆問道:“這樣啊?”
鍾止離忽的淺淺地笑了笑,道:“你以爲他爲何針對你呀?”
洛介寧被他的笑驚豔了,眼中更是詫異了,道:“你都知道了,那還裝作什麼都不知的樣子?”
鍾止離無辜道:“你也不是裝不知嗎?”
“……”
洛介寧此時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原來明明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了,卻還因爲此事差點產生信任危機?
鍾止離問道:“你們是因爲草藥發現不對的嗎?”
洛介寧點了點頭,道:“我們從虎峰鎮回來的時候,段婉跟我說那草藥並不是腐蝕的功效。但是我們後來想了想,南望沒必要做出這個容易被拆穿的破綻,唯一能夠解釋的,是南望當時是在提醒我們。”
鍾止離解了他的話,道:“提醒你們他是有問題的,對嗎?”
洛介寧點了點頭,收起毛筆,把信往他那邊一推,道:“我覺得,他應該是察覺到了自己被人控制的事,所以想要提醒我們。他不會是一時清醒一時迷糊的吧?”
鍾止離掃了一眼他的狂草,道:“那麼,李明嫣一事,他必定知道些什麼了?”
洛介寧眼眸一沉,聲音沉了幾分,道:“我認爲,他跟李明嫣的死脫不了干係。”
鍾止離摺好信件,邊道:“李明嫣身上那塊玉,南望定是見過的,只不過光憑他一封信,不見得他現在是清醒的。我倒是奇怪,他是中了蠱術還是幻術?”
洛介寧撐着頭搖搖頭,蹙眉道:“我聽說幻術是要讀心術才能解的,但是他那個樣子不像是中了蠱術的,應該是中毒還不甚,還記得自己都做過什麼的吧?”
鍾止離不敢苟同,道:“怕是不知,他若是知道,對於李明嫣的死,他莫不是愧疚致死?”
洛介寧笑了笑,道:“我以爲我演戲已經很精湛了,沒想到還有個更厲害的。當時他那爲李明嫣傷心的模樣,實在是太出神入化了。”
鍾止離在心底默默腹誹了一句,默不作聲。
很快,碧雲府申明,根據碧雲府秘史記載,藍暮林是當時碧雲府非常出名的一位門生,且很有醫德,當時的標註逃跑不過是在混戰時候跑了,之後也沒有人追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了哪裡,但是絕沒有可能去了山城鎮。若是他去了山城鎮,他們碧雲府的人在路上就該攔截到他的。
這話就說得含糊其辭了,誰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你們秘史裡邊寫的呢?又有誰知道會不會是你們故意派人過去的呢?
洛介寧的信發過去之後,便杳無音信。本以爲無塵軒必定會藉此大做一番文章,只是沒料到,在無塵軒發言之前,碧雲府又傳出了一個消息——
南望被殺了。
洛介寧聽到這個消息,幾乎是劍都拿不穩了,直直便要去找鍾止離。鍾止離從南承書那裡聽到這個消息,便也要出來找洛介寧,兩人竟是碰到了一塊兒。鍾止離一見他,便覺得不對勁了,連忙上前道:“你先別急。”
洛介寧拉着他急急問:“真的?”
鍾止離看他的樣子有些不忍,終是道:“掌門在發火。”
洛介寧一聽這話,抓着他的手垂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他閉了閉眼,輕聲道:“我說了去接他,沒人信我。”
鍾止離默然道:“我信。”
洛介寧搖了搖頭,彷彿是被抽乾了力氣般,轉身要走。鍾止離看他有些搖晃,連忙從後邊扶住他,道:“張宛益親自要送人過來。”
洛介寧抓着他的手臂,一雙清澈的眸子望向他,道:“若是有清醒的兆頭,南望必定留了東西。”
鍾止離點了點頭,道:“怕是,南望還沒接到你的信,就被人盯上了。”
“那封信。”洛介寧輕聲道,“南望寫來的信必定被人看過了。”
若是背後的意思是要引起戰爭,那麼在這個關頭,南望絕不會寫出一封信來洗脫碧雲府的嫌疑。南望只要一發聲,那就藏不住了。
洛介寧湊近了他一點,有些絕望道:“當時他還在這裡的時候,我都不敢對他表現得有什麼懷疑。他若是記起來什麼,這張牌也就沒什麼用了,必定是要除掉的。”
鍾止離靜靜地聽着他說,一言不發。洛介寧接着道:“到底是誰給南望解過蠱術或是幻術了?”
鍾止離道:“碧雲府沒那個本事。”
“師弟!師兄!”
一聲叫喚把兩人紛紛叫醒了,那邊三個人看着這幾乎是抱在一塊的兩人,南傾文笑得好不奸詐,道:“你們幹嘛呢?”
鍾止離放開了抓着他的手,洛介寧也識相地分開了些。洛介寧看着三人,這時候卻是一點調笑的興趣提不起來,有些懨懨的。楊天明奇怪道:“師弟這是怎麼了?”
鍾止離想了想,還是出聲道:“南望他,被殺了。”
三人一聽這話,果真一個個瞪大了眼,特別是那楊天明,不可置信道:“南望?掌門的兒子?”
鍾止離叮囑道:“最近幾日不要去找掌門說話。”
楊天明明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洛介寧看了三人幾眼,聲音輕飄飄的,問道:“你們有什麼要說的嗎?”
三人倒是緘默不語了,看着洛介寧那模樣,料得怕不是受了刺激,說話都不對勁了,便紛紛看向鍾止離了。鍾止離一把帶起洛介寧,道:“先回去歇歇吧。”
洛介寧聽話地點了點頭,三人有些擔憂地看着兩人相攜而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