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歲月流逝,星辰輪轉,留不住的永遠是時間。
戴着鬼臉面具的漢子推着輪椅老人站在木家祖宅的廢墟前,二人默不作聲,靜默的站着,路過的樵夫遠遠的繞開了他們,不敢靠近。
“天霸,明日請工匠來,在這廢棄的地基之上,修建一座高樓,日後這便是我們的棲身之地了。”
輪椅上的老人低聲說着,身後的漢子看着老人雪白的髮絲,沉默的點頭,“義父,此樓取什麼名字?”
“明珠樓。”
老人淡聲說道,深深的看了一眼宅前的那兩隻威武的石獅子,歷經風雨侵蝕,它們依舊昂然而立,神態威武不減當年,只是身上的花紋有些模糊了,卻更添一分滄桑意味。
日落西山,宅前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去了哪裡,有大批的工匠被戴着面具的漢子領到這裡,開始日夜趕工,修建明珠樓。
一月時間,明珠樓建成,裝飾奢華,廊柱以金箔裝飾,地面鋪以金磚,可謂是金碧輝煌,樓中大堂更是奢靡無比,桌椅皆是上好的紫檀製成,酒壺等一應器具,也都是金銀器皿,也不知這明珠樓主何來如此巨大的財力。
而在這一月時間,陸陸續續又有數百名臉戴鬼臉面具的漢子來到明珠樓,各自一身黑袍,帶着濃濃的煞氣。
城中的叛軍聽聞清源山上出了這麼一個堆滿金銀財寶的明珠樓,雖然疑惑卻也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於明珠樓建成第二日上山偷襲,卻是被一羣黑袍人盡數斬殺,屍體堆了滿山,頭顱都被利刃割去,剔了皮肉,鑲嵌在上山的道路上,自此明珠樓算是在泉州城立起了招牌,少有人敢惹。
沒有人知道這明珠樓主要幹什麼,也不知這明珠樓存在的目的是什麼,直到七月的某一天,泉州城中的各大富商在一夜之間都投靠了明珠樓,將自己的所有產業奉獻給了明珠樓主,以換取庇護。
梅雨淅淅瀝瀝,明珠樓靜默在雨中,一些富商冒雨候在明珠樓外,臉上有喜有憂,因爲他們中的一些人將永遠沒有機會再走出這道門。
一名穿着黑袍的漢子走了出來,面具下一雙冰冷的眸子掃視着雨中的富商,聲音淡漠的說道:“主上命你們進去。”
富商們遲疑着,忽然有人跪地哭喊道:“我不想死!求求明珠樓主饒過我吧!下個月,我一定完成任務!”
門口的漢子眼神微凜,黑袍蕩起,撲向那名富商,袍下一抹刀光一閃而逝,一顆人頭便即滾落在爛泥之中。
“主上命你們進去,否則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那漢子冷冷的說了一句,旋即轉身走進明珠樓中。
富商們嘴臉煞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各自嘆息着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明珠樓。
大廳之中,一片通明,穹頂上鑲嵌着無數明珠,幽幽青光灑落,一個髮絲雪白的人戴着鬼臉面具盤坐在那張鑲滿各色珠寶的金座上。
富商們魚貫而入,低着頭站在大廳中,有些人已經開始發抖,如風雨中飄搖的樹葉。
“老夫交代的事情,你們做的怎麼樣了?”
金座上的老人開口問道,面具下渾濁的雙眼打量着這些衣衫溼透的人,沒有絲毫的憐憫,枯瘦如柴的手掌兀自輕撫着那稀疏的鬍鬚。
人羣中有一人走了出來,恭聲道:“回主上,我已按主人吩咐,在洛陽建起了摘星樓,日前已經完工,當地富商已經有人前來投靠了。”
“恩,你做的很好,有賞。”
老人微微點頭,一名黑袍人走了上來,低聲對那人說道:“跟我走吧!”
那人連忙跪地,拜謝金座上的老人,而後興奮的隨那黑袍人而去。
有了第一個人,便有第二個人,接着就是第三個,第四個…..第十一個….加上在樓外殺掉的那一個,共有十二人。
而這些人在彙報完畢後,有的被老人下令拖出去斬了腦袋,有的則是得到了賞賜,最終活着的,只剩下七人。
在領完賞賜之後,這七人再度聚在大廳之中,此刻酒菜已經上桌,老人擺手,命他們入席。
衆富商不敢多言,恭聲謝過後,便即端端正正的坐在矮桌後,連筷子都不敢伸手去拿。
金坐上,老人端着酒杯淡笑道:“來,老夫敬諸位一杯,是你們的努力,才讓煙雨十二樓僅僅月餘便建立起來!”
“多謝主上!”
衆人慌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人飲過一杯酒,而後又看着戰戰兢兢的七人,道:“爾等儘可放心,自即日起,爾等親眷子弟,皆受煙雨十二樓的蔭護!只要煙雨十二樓不倒,爾等後代可高枕無憂。”
衆人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一個個端起酒杯向老人敬酒,臉上滿是喜色,終於逃過了死劫,怎能不高興?
一場酒宴結束,富商們結伴離去,老人枯坐在金座上,對着空蕩蕩的大廳愣愣出神。
那名漢子緩步走到他身側,低聲道:“義父,十二樓已建起,十二樓主,何時會到來?”
老人聞聲擡頭,看向門外,輕聲道:“他們到了。”恰好一道雷霆撕裂了晦暗的天空,依稀可見山下,正有十二騎緩緩而來,馬上端坐着一道道身影,盡皆裹在黑袍之中,就是連面孔也被白色的幽靈面具遮蓋。
面具下,漢子的一雙眸子微微眯起,傾聽着雨中傳來沓沓馬蹄聲。
十二名黑袍人悄無聲息的走進大廳之中,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彷彿他們就是一羣幽魂。
“十二鬼使見過尊者。”
十二名黑袍人單膝跪地,向金座上的老人行禮。
“起來吧!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十二樓已經建成,爾等各自率麾下部衆,前去接手。”
老人嘶聲說道,袍袖一抖,十二枚竹簡便即飛向那十二名黑袍人,被他們各自抓住,齊聲應道:“謹遵尊者諭令,十二鬼使告退。”
“去吧!”
老人擺了擺手,看着十二鬼使如幽魂一般消失在雨中。
那漢子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山道,回頭看着老人,低聲道:“義父,煙雨十二樓已建,接下來,我們的金錢帝國便會逐步成型!尋找玉珠的計劃可以啓動了。”
老人微微點頭,道:“這件事由你負責,十二鬼使會聽從你的調遣。”
“是!義父!”
漢子應了一聲,而後躬身行禮,道:“義父,孩兒先行告退。”
老人默然的擺了擺手,而後低着頭在金座上打盹,一陣秋風穿堂而進,老人的身子忽然晃了晃,清醒過來,擡頭看着門外昏暗一片的天地,而後伸手緩緩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蒼老的面龐,一道猙獰的刀疤貫穿他的整張面孔,從左額角起,延伸至右下頜,又蔓延進頸間,被衣服遮掩,猶如一隻恐怖的蜈蚣爬在他的臉上。
若是木鬆源或者水兒在這裡,他們一定會認出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