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玉陽的幫助下,雪寒漪與君寶帶着木鬆源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逃出了長安,之後的幾日,他們不敢有絲毫的停留,晝夜兼程,一直奔西去。
數日後,二人來到了涼州,這裡已經很偏遠了,料想那些魔宗和少林的人一時半刻還追不上,便打算在城中暫歇兩日,一來兩人確實有些累了,二來雪寒漪也打算在這裡找找看有沒有天醫門的線索,這一路上,雖然疲於奔命,可她從未放棄過徹底治好木鬆源的想法,所以一路上就算再累,每到一座城市,她總要去找找看有沒有天醫門的人隱藏在城中,可是一路上她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但她仍舊沒有放棄。
一進城,二人尋了家僻靜的客棧住了進去,安頓好木鬆源後,雪寒漪便自回房休息去了,從午時一直睡到晌午,方纔起來,卻是飯也不吃,囑咐君寶照顧好木鬆源後,便急匆匆出了門。
君寶自然知道她是去做什麼,自己想勸她也沒用,便不多說,任她離去。
且說雪寒漪出了客棧,便直奔城中最熱鬧的地方而去,沿街的藥鋪茶樓,她都要進去看看,就想找找看有沒有天醫門門人出沒的跡象,可一直轉到日暮,也沒有什麼收穫,不由失落的打算迴轉客棧。
入夜了,街上的行人都已各自歸家,就算有人,也是行色匆匆,裹緊了身上了大襖抄着手縮着身子快步走着。
雪寒漪獨自走在一條僻靜的街道上,寒風呼嘯,她裹緊了身上的錦袍,可依舊覺得有些冷,按說她不應該有這種感覺,她出生的魔宗宗門就在一座雪山之上,而且加之習練的內功也是寒屬性的冰魄玄功,而且玄功已經小成,幾乎是寒暑不侵,可是今夜,她忽然感覺到有些冷,那種冷令她忍不住牙齒打顫,就彷彿有人往她心底塞了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寒意由心而發,令她無法自制。
她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直到她回到客棧,站在客棧門前,看着那亮着燭光的窗戶時,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覺得冷,是因爲自己害怕,害怕木鬆源依舊不原諒自己,因爲歸根究底,這一切的起因就在她身上,如果當年,她可以不受父親擺佈,不去泄露他的蹤跡,那麼今日,他就不會被人害的失去全身武功昏迷不醒的躺在牀上。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不敢正視的問題,一直在迴避,一直不肯去觸及,心想只要自己想辦法徹底治好他,又或者即便治不好他,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再用自己的一輩子去補償他,爲奴爲婢都可以,這樣就能讓自己心中的愧疚與負罪感消失。
可是直到剛纔,當她找遍城中,也沒有發現什麼天醫門門人出現的蹤跡,心情沉重的在寒風中的街頭踽踽獨行時,她忽然感覺到了害怕,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害怕,只是這種感覺卻令她身心俱寒。
回到客棧,雪寒漪低着頭心不在焉的向二樓走去,軟底靴子落在木板樓梯上,卻是發出沉重的腳步聲。
君寶正坐在樓梯的盡頭,看到她回來,便即起身道:“雪姑娘,你總算回來了。”
雪寒漪擡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蹙眉問道:“怎麼了?可是木郎的病情有變?”
“不是。”
君寶搖頭,注意到她臉色蒼白,不由低聲問道:“雪姑娘,你的臉色不太好,可是生病了?”
雪寒漪不說話,只是無力的擺擺手,旋即轉過身,坐在了樓梯之上,看着空蕩蕩的客棧大堂,愣愣出神,半晌不說話。
君寶看出來她心情不好,便欲轉身離去,想讓她一個人靜靜。
正此時,雪寒漪忽然說話了,“我該怎麼辦?”似自語,又像在問他。
君寶停下了腳步,席地而坐,看着雪寒漪的背影,撓了撓自己光溜溜的頭皮,遲疑道:“雪姑娘,你是在想華先生吧?你放心吧,他不是少林弟子要找的人,他們應該不會爲難他的。”
雪寒漪聞言,回頭看着君寶,忽而苦笑起來,無力的說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師哥和木郎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算賠上這條命,也難以彌補過往的錯誤。”
君寶沉默着,良久才低聲說道:“雪姑娘,小和尚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無妨,你說吧。”
雪寒漪笑着搖了搖頭。
君寶說道:“雪姑娘,小和尚不知道你和木公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些天你所做的一切小和尚都看在眼裡,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麼,所謂一善雖難償百惡,但你願意棄惡從善,已是難得,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錯,但之錯能改,這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雪寒漪聽的他的話,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只是面色依舊惘然。
君寶回頭看了一眼木鬆源的房間,低聲道:“木公子不是個不通情理之人,他會原諒你的。”
說着話,他看着雪寒漪蒼白的面龐,蹙眉道:“雪姑娘,你不應該抓着過往不放,連日來你憂思重重,致使心魔滋生,萬萬不可再這樣繼續下去了,要不然你可能會走火入魔的。”
雪寒漪聞言愣了一瞬,旋即悽然的笑了,看向那緊閉的房門,道:“我的心魔就是他,如果不能得到他的原諒,走火入魔,也不過如此……”
君寶聞言嘆息一聲,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雪姑娘,木公子並非冷血無情之人,福州匆匆一別,小和尚雖然不知道這數月中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想他已經原諒了你….”
“真的嗎?”
雪寒漪有些歡喜,只是很快那一絲歡喜又淡去了,悵然的說道:“不,他不會原諒我的,除非他親口對我說,不然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說罷,她嘆息一聲,起身腳步沉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君寶看着她失落的背影,兀自搖了搖頭,起身回了房間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