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出來了?江牧野有些發懵,左右看看,冶園竹林的正道上,依舊熱鬧,沒有人注意到他。
看來是個夢,睡眠不夠,走個路都能睡着,江牧野咂吧咂吧嘴,回味着似乎不存在的魚香,身體似乎又和之前一樣,沒了夢中飲過潭水後的那份氣力和清明,胸口還有些隱隱發悶,用力吸了口氣,才漸漸好轉。
喵的,想出來的時候,怎麼都找不到出路,想多留一會,偏偏就醒了。鬱悶的江牧野晃悠悠的來到了校科技館,這裡是各院系接待報到新生的地方。
館前廣場人山人海,各院系的隊伍排得或長或短,就業熱門的、不熱門的專業一目瞭然。
不時有老生推着板車,吆喝着從人羣中出來,車上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車的附近隨着三五個已經報完名的新生,無一例外,這些學生的身旁都跟着家長們,嘮嘮叨叨地叮囑着什麼。
江牧野掃了一眼,咧嘴笑了,笑得很惡趣味。他期待着,這一雙雙充滿追求的大眼睛變得更有追求,只不過追求的目標略有改變。比如天文系的好幾位,剛來的時候追求的是宇宙萬物的規律,現在改成了星座運程的規律,以此來追求各種不同類型的花。
他們管這個叫做成長,或者說,成熟。
“我靠,別看了,這兒呢……”江牧野正全力搜索天文系的大旗,就聽見郭大叔一聲中氣十足的喊叫,順聲望去,幾條長龍的頂頭,一米八五身高、相貌粗豪的大叔正衝自己揮着手。
郭德亮原本應該有個響亮的綽號,叫郭大俠。
那是他第一次帶着椿芽、煎餅來校,在衆人當做夜宵飽腹之後,有同學發覺他背來的總量足有好幾公斤,當即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郭大俠。
當時郭德亮呵呵一笑,說了句我靠,你太看得起我了。
江牧野卻說我靠,大俠不會說“我靠”這種粗話,不如叫大叔的好。
大夥聽了都說我靠,太有道理了。於是大俠變成了大叔,那之後大叔每回見到江牧野,都不叫他名字,直接我靠了。
天文系接待處前,人丁興旺。江牧野心想還不錯啊,當年自己剛入校的時候,隊伍可是稀稀拉拉,不足二十隻人。這才兩年時間,就完全不同了,看眼前的人數,少說也有百十隻人口。
越過人羣,觀測路線,要想到大叔身邊,有兩條路,一是正途,但需要繞遠,從五十米外的接待人員專用入口處進去。第二條,是近路,不過很可能被擠成人肉叉燒包。
當然,江牧野這種聰明的懶人,一定會用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
他湊近了隊伍尾端,突然放聲高喊:“快看,那個裸奔的人又出現了……”
“什麼,哪裡?”
掌握八卦的流行趨勢,就能讓人人都變得八卦。
混亂的隊伍從剛纔毫無章法、四面八方式的擁擠,忽然變成了一個方向,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扭頭。
良機稍縱即逝,江牧野展開他貪吃而不肥胖的身板朝前鑽去,三下兩下,到了郭德亮的身前。
一個梯雲縱,越過隔開接待人員和新生的桌子,一落地,就覺得胸口一悶,不過只是一瞬,他也沒有在意,長長地鬆了口氣。
郭大叔當時就靠了一聲,接着一言不發的呆看着江牧野。
江牧野一陣惡寒,說:“看什麼看,我又沒有大咪咪。”
說咪咪,咪咪就到,江牧野和郭大叔都聽見了一個無比淫蕩的聲音從身後的科技館深處傳來:“英雄……,我來晚了。”
這聲音江牧野熟稔之極,全校能這麼諂媚的喊他英雄的只有一個,此人叫莫覓覓,剛和他在新換的兩人間裡同居了九天。
郭大叔不認識莫覓覓,所以沒有回頭,依然保持着剛纔的狀態,對着江牧野說:“你,你太牛叉了,剛纔你跳了足有三米……”
江牧野愕了一下,心想難道畫境潭水不是夢?當即想試試身手,左右一看,只有再跳一次。
鼓足了氣力,用力一躍,強烈的胸悶。
噗咚,如果不是郭大叔攔腰扶住,江牧野很可能以及其靚麗的姿勢摔倒在一衆新生的眼前。
儘管如此,仍舊引來議論紛紛。
“那老生真二,沒事跳什麼桌子,再說連個桌子都跳不過去,不僅二,還很弱。”
“小白臉唄,現在流行食草男。”
“你們兩個白癡,沒看出來麼,那個大鬍子是他的那位,你看剛纔接他的姿勢,很曖昧啊。”
……
幾句話準確無誤的傳到了郭大叔和江牧野的耳中,兩人迅速閃開,差點沒吐。
隨後,郭大叔義正言辭的說:“你們幾個小子,少扯淡!”
限於英雄粗豪的面目和老鳥的身份,新嫩們迅速閉上了嘴,只是嘴角還露出幾絲竊笑。這讓江牧野大爲感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剛纔明明跳過來一次,可是除了大叔就沒人注意。
郭大叔很滿意自己發話的效果,他掃了眼排隊的衆新生,就轉過頭小聲說:“我靠,你剛纔真的跳過來了,而且肯定超過三米,我發誓。”
江牧野說:“別扯了,我體育一向不好,大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那畫是真的,他也不會和任何人說,何況現在他也沒能肯定是否真實,說出來不被當成幻想狂,就算好的了。
“真的。”郭大叔不依不饒,很認真的樣子。
“煮的。”江牧野耷拉下眼皮,換了話題:“今年行啊,招這麼多人,系足球隊可有救了。”
提到足球,郭大叔立即苦大仇深起來:“你什麼眼神,左邊管理系、右邊計算機系,咱們被夾在中間,這些新生都是他們隊裡的。”
大叔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這學期一共招27人,目前報過道的也就7、8個,原本有個高中校足球隊的,還要轉系,愁死我了,你說可怎麼辦啊,兩週之後就要和管理系那羣賤人比賽了……”
郭大叔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囉嗦。以至於江牧野聽到雙眼泛白,也沒有機會插上一句話。
他下定決心,下回面對大叔,一定要禁言,禁言!
正鬱悶的可以、卻又無可奈何的飽受雙耳摧殘的時候,莫覓覓啃着雞蛋餅到了近前。
江牧野心想太好了,我移花接木,於是伸手拍了拍大叔的肩膀:“主席,MIMI同學新加入我們班,他也來幫忙,你給他好好說說接待新生的步驟。”
莫覓覓扶了扶眼鏡,文縐縐地看着大叔:“郭主席早啊,聽說這兒挺忙,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
郭大叔心說這人就是傳說中的MIMI啊,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本學期剛留級下來的師兄,雖然早就聽說過大名,可是一直都沒見着人。
MIMI如此形貌,讓他出乎意料,剛纔那聲極度猥瑣的“英雄”應該是出自此人的嘴,可眼下看到的確是一個雅緻青澀的學生。
莫非我耳朵也出問題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先是幻視,現在幻聽……,郭大叔想起了剛纔江牧野的梯雲縱。
“呃……。”郭大叔稍微一愣,嚥下去那句我靠,十分禮貌的說,師兄不用這麼客氣,咱們系招的人不多,我這就給你講講接待的程序。
“好,主席,我聽着。”莫覓覓笑容非常謙和,這讓郭大叔確信眼前這位一定是一個文弱書生。
江牧野看着他們客氣如斯,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距離產生美,只是他和這兩人都沒有了距離,所以也就失去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