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提醒他。“現在是晚上對面看得清嗎?”
“反正不行。”
瘸子疑惑地瞪着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又不理衆人了像個看農忙的閒人一樣看着那幫掘壕的土豆,他們現在倒成了陣地上最忙的人。
校正過的日軍步炮開始第二輪射擊已經對衆人的祭旗坡陣地形成壓力。
已經入夜炮彈零星地在兩岸爆炸那更近襲擾而非壓制。衆人的兩挺重機槍在夜色盲射還擊空空空通通通。
也不知道誰在嚷嚷:“獸醫你有生意!”
老頭便揹着他的三個醫藥箱。沿着剛挖出來的簡易壕貓腰過去。
新丁們還像土拔鼠一樣在把壕溝挖得再深更深炮彈雖然是零星的卻讓他們有一種想鑽入地底的感覺。老傢伙們則一定窩作一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點兒鬱悶。迷龍不知從哪弄到的菸絲包了枝喇叭筒衆人輪換着抽。
衆人有了傷亡因爲有幾百個你不喊趴下就不會趴下的笨蛋。並且總覺得再跑多兩步就能跑贏炮彈。
衆人腳下的日軍仍然活着。他們主要的成就是把散兵坑連成了簡易戰壕,瘸子的大部分同袍擅長的是掘土而非打仗。
不辣說:“老拿繩吊一箱,下去怎樣?”
瘸子讓他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就算炸得着他也一早給你打爆啦。”
蛇屁股提議餓死他們。
迷龍說:“如果老的機槍現在在江灘上堵着不讓他們進林那是餓得死他們。可是老在這兒。”
喪門星問:“團長他想啥呢?”
克虜伯說完“不知道”繼續睡覺。
煙遞到瘸子的手上,他拿着猶豫了一會兒想是否要由一個不吸菸的瘸變作吸菸的瘸,瘸子被人猛踢了一腳煙掉在地上,他惱火地轉身罵道:“你臉上生的是雞眼嗎?”
那邊比瘸子更火爆猛推了一把讓他還沒站穩就又摔在地上,瘸子看清那傢伙是誰也就明白了他這樣粗暴的理由,他是對衆人從沒好氣的何書光。
“如果不是在前沿我會拿鞭抽你。你們團長呢?”
瘸子看清他身後是誰也就徹底放棄了再犟一下的想法是虞嘯卿、唐基和他的親衛。
“在檢查交通壕。”
何書光簡短地說:“帶路。”
瘸子的狗友們閃在一邊恨不得把自己在壕壁上貼成畫兒好讓那幾個一臉烏雲的傢伙通過。
唐基招呼阿譯:“林督導一起過來。”
於是阿譯也只好跟着。瘸子老實地帶路聽着何書光在身後輕聲咒罵:“這打的是什麼鬼仗?”
虞嘯卿和天老爺合作粉碎了日軍攻勢後便來視察衆人。原來答應衆人的補給有點兒縮水幾個擲彈筒幾挺輕機槍又一個半死不活的壯丁連對一個整天沒派上任何用場的炮灰團來說他可算一言鼎地遵守了諾言可虞嘯卿跑這一趟不是爲了表現他的信諾瞎都看得出他來找麻煩。
交通壕位於前沿的半身壕之後我團對付泥土地本事倒真是讓人歎爲觀止這一晚上已經把其一小段挖到了人頭高度,江鬆正指揮人砌上護木。
他看見衆人時的表情並不比瘸子看見虞嘯卿時好上多少。說白了虞嘯卿現在的表情恐怕要讓彌勒佛也改作哭臉並且離了老遠便是他那種水泥釘似的切入。
虞嘯卿明知故問:“怎麼回事?”
“稟師座正在築防。”江鬆報告。
虞嘯卿冷淡地說:“我不關心你挖洞的本事。牛皮吹上了天那是紙飛機承不住人的現在你摔了個底掉。橫瀾山陣地已經全殲敵軍你們是全師唯一被敵軍突近的防線並且至今仍未殲滅。你的陣地下面有多少日軍?一個師團?”
“大概四五十個。”
“爲什麼吃不下?”虞嘯卿問。
江鬆就沉默。瘸子這會兒寧可看唐基,他知道那傢伙很滑頭可那一臉那怕是做出來的和藹可親也比虞嘯卿那張鐵面皮好看。
唐基試圖緩解氣氛:“師座告訴我龍團長是主動出擊的。”
虞嘯卿毫不領請:“有個屁用!沒頭蒼蠅也會主動出擊!”
“我這一團兵就這幾百人真打過仗的怕還不到一個連。說句得罪的話如果現在叫個兵讓他對師座開一槍可保那兵沒開槍會先尿了褲。”江鬆說。
虞嘯卿板着臉:“太高看你的兵了。我可保你下這命令的時候那傢伙就能尿了褲,你是說你佔盡地利的一團人吃不下區區幾十個殘兵?我讓張立憲帶特務連過來你收拾一下零碎去跳怒江。”
“就打過仗的這點人也夠吃掉他們了。我是說等江那邊的鬼子再像今天這樣蓋過來我們派新兵上去扛那就是整團死光。現在幾十個回不去的日軍不足爲患我讓全團輪番上估計的損失不到一個連可新兵就學會了打仗。”江鬆說。
虞嘯卿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慢慢來?”
江鬆說:“慢慢來。”
那絕不是商議因爲虞嘯卿的臉青得快成鐵色了而唐基的笑臉也越來越和藹了瘸子不知道哪個威脅更大而江鬆現在看起來有點兒執拗他根本不想。
唐基打了個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林督導陪我看看你們的陣地。”
瘸子在眼角里掃着唐基相當親切地搭着阿譯的肩膀兩個人沿着交通壕行了開去。
言之有理連說兩遍便是言之無理加上虞師座的臉色和唐副師座的笑容便成了言之有理我整死你。拿耳朵眼都想得出來唐基叫了阿譯去是爲了知己知彼,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阿譯一直在一絲不芶地彙報着江鬆的業績或者劣跡。
當唐基走開後虞嘯卿的臉色反倒生動些了他終於用一種看人的眼色看了會兒江鬆那種繃緊的憤怒終於開始活躍起來了。
他問道:“你覺得我欠着你的?”
江鬆看起來有點兒莫名其妙:“什麼欠着?”
“南天門之戰與我無關我也從沒想居你的功勞。但上邊要想捧王麻就是會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把張三李四做的好事全壓王麻頭上……你不要因此就心懷不滿屢生事端那我對你的最後一分敬意也就沒了。”
江鬆堅決否認有不滿之心。
虞嘯卿:“那你這麼做死一樣的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