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星上,光頭又開始在院裡的桌上擺放碗筷。
和江華共同生活的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簡單平靜的生活方式。
而且他從江華身上學到了很多之前沒有學到的本事,就比如說在院子裡吃飯,擺放碗筷就是一門學問。
把碗筷按照實現佈置的圖案一一擺好,看似簡單的行爲蘊藏着極爲高深的哲理,因爲在擺碗端菜的這個過程中,用心和仔細會讓心情平靜下來,情緒穩定下來,從更多的角度去思考那些很少思考到的東西。
但今天光頭的平靜心情被打破了,因爲他發現江華推着輪椅先出來了,椅子上還放着一臺光腦。
他比較瞭解江華,江華是那種工作和生活區分得極爲分明的人,從不在娛樂時間工作,也絕不在工作時間娛樂。
“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嗎?”光頭小心問道。
江華點了點頭:“我們不可能長時間在這個星球上生活。”
光頭點點頭:“飛船上的生活物資剩得不多了,我正計劃着飛到別處去買點回來。”
“那不是長久之計!”江華把光腦放在木桌上打開,單手在屏幕上操作,速度快得眼花繚亂。
不過這對光頭來說,已經引不起他太多的驚訝了,因爲他已見得太多了。
江華忽然笑道:“這個世界有時候很小的,也很巧的,我覺得沒有人能比你更瞭解新動力能源集團這家公司了。”
光頭皺眉道:“爲什麼這麼說?”
江華無奈的把目光落向桌子:“這家公司現在的老闆。就叫做古玉財,古代的古,玉石的玉,財富的財!”
光頭的臉色驟然變了,呆了好半天之後才苦笑道:“還有煙嗎?”
江華把整包煙都遞給了他:“要酒嗎?今天我破例一回,我來照顧你!”
光頭笑道:“哪能讓你照顧我?我自己能行的!”
江華之所以要問光頭,就是因爲他知道光頭在黑色蜘蛛監獄蹲了十二年的大牢,正是因爲古玉財一家子人給害的。
“我知道以你的神通,應該清楚我是爲什麼進去的,但是你一定想不到我最開始是從事什麼職業?”光頭點燃了一支菸。
江華道:“我查看過你的檔案。你原本是麗人系湖伊星人士。多年前在彩虹市有一間小公司,經營着租賃旅遊小飛船的生意,你有一個美麗溫柔的妻子和一名乖巧聽話的弟弟,你們共同組成了一個讓人羨慕的家庭。後來你突然殺害了古玉財的小舅子。據說是以非常殘忍的手法把他活活打死的。結果聯邦法庭直接把你送進了黑色蜘蛛,一直以來我很奇怪,爲什麼沒有判你死刑?”
光頭深吸了一口煙。緩緩道:“因爲在這之前,我就是一名警察,而且是tpv的特種警察。”
江華吃驚了,任他怎麼猜測也想不到光頭居然是警察出身。
不過這一點江華還是知道的,tpv是警察系統中一個非常神秘的分支,它是專門處理各類突發事件、神秘事件,很多見不得光的事件的特種快速反應部隊,能進tpv的那都不是一般的人。
那裡面的警察,素質過硬、身手極好,實力遠遠強過一般的警察,當然,他們執行的也是非常兇險的外星任務,光頭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優秀的人往往在缺點方面更加明顯,光頭也是一個是非黑白極爲分明的人,他沒有王風那麼幸運,有一個能爲他擋風遮雨承受巨大壓力的上司。
因爲他不會阿諛奉承、不會蠅營狗苟、更不會巴結討好,導致上下級關係特別緊張,因爲他的上司是一個非常注重面子的人。
後來在一次圍捕天龍部隊寡婦勢力的行動中,tpv光頭這一路人馬中了埋伏、死傷慘重,作爲大隊長的他自然要爲失敗的行動承擔責任,在巨大的壓力下他不得不辭職離開tpv。
那時候他已經成家,爲了不讓妻子每天在擔驚受怕中生活,於是就開了間小公司,一來爲了維持生計,二來也能支撐他的弟弟完成經濟學位所需要的學費。
有些東西看似涇渭分明,實則原理相通,像光頭這樣棱角太分明的人去做生意,其難度比起當警察還大,所以生意一直都沒有好起來過。
但是光頭的弟弟海貝卻是頭腦靈光,而且膽子奇大。
一看哥哥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他毅然決定不再接受哥哥的資助,開始自己的創業之路。
他這個創業之路顯然就不是正道,而是偏門——那就是非法移民。
具體怎麼操作呢?很簡單,利用聯邦政府法律政策的漏洞。
在當時,很多人移民不像今天這樣要求苛刻,必須交一大筆錢、必須具備資格等等。
那時候湖伊星有相對比較寬鬆的政策,比如說想移民的外星女性,如果直移湖伊星需要交納1000萬信用點,但是你與湖伊星居民結婚的話,這個費用就會減少到400萬點,畢竟移民局考慮到了這些人的婚後生活所產生的一系列費用。
那麼海貝就有了賺錢的路子,首先他跟這些移民女結婚,取得居住權之後就迅速離婚,從中賺取佣金,說白了就是假結婚,既不合法又沒違法,當然,這個漏洞百出的政策現在早被取締了。
後來海貝有了錢,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這個不爲人知的副業他就幹不下去了。
女朋友跟他的感情很穩定,覺得時候到了就帶他回去見一見自家的親人,女朋友的哥哥正是古玉財的小舅子。
結果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小舅子的漂亮未婚妻竟是海貝曾經的一個移民客戶。
這種事情是包不住火的,儘管海貝與未婚妻是清清白白的,但卻經不起小舅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
一個男人通常在這種事情上起了疑心,往往就會陷入魔怔,只會越想就越覺得像,越像就越是懷疑,久而久之未婚妻就受不了這種懷疑的生活,於是婚約取消。
婚約的取消讓人暴走的還不是小舅子一人,最憤怒的就是古玉財,因爲未婚妻的家族很有勢力。那時候他的事業還沒做到現在這種規模。他還指望着小舅子這次聯姻讓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個臺階,結果未婚妻跑了,婚事打了水漂,損失不可估算。
小舅子一怒之下將海貝告上法庭。當時的彩虹市還未出臺相關法律。法庭沒法給海貝確定罪名。從當時的法律上說海貝的行爲根本就構不成犯罪,最後法庭只是以欺詐罪名處以海貝罰金。
這個罰金就直接導致光頭把自己的小公司低價賤賣了,被釋放的海貝回到家中既悲痛又愧疚。
家中的經濟來源本就很緊張。現在因爲他的小聰明而徹底失去了收入,他沒臉見自己的大哥和嫂子。
同時女朋友又表示要跟他斷絕關係,幾乎是一夜之間他失去了自己的事業和愛情。
年輕人總是不甘心的,跑到女朋友家想挽回這段感情,不曾想小舅子這個時候帶着一大幫子人聞訊而來,二話不說就將海貝綁起來吊打。
這頓毒打非常的兇殘,事後法醫鑑定出結果:海貝全身12處骨折,大量的內出血,如果及時送醫院當時還是有救的。
其實小舅子也就是想狠狠教訓海貝一頓泄泄憤就夠了,打完人他就讓手下把海貝扔到公園的花壇中,讓管理人員發現就行了。
誰知道那個下午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個通宵沒停,這期間管理人員和巡視的機器人都沒有來到公園,海貝又在冷雨中淋了一夜,最終因爲傷勢太重而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身亡。
這一異變讓光頭勃然大怒,一氣之下也將小舅子告上了法庭,法庭最終只判了小舅子5年有期徒刑。
“爲什麼才判5年?”江華不解。
光頭的臉上也浮現出那種富有哲理的笑容:“你知道的,衙門自古朝南門,有理無錢莫進來,古玉財肯定不敢向陪審團和法官行賄,可是他有錢能運作呀,理由也是一大堆,什麼提出額外賠償,請求庭外獲得諒解,他舅子不是故意傷人直接致死的,可以輕判……”
他又使勁的抽了一口,然後苦笑着把菸頭摁滅:“他們在法庭上演得真是逼真,苦肉戲把陪審團那羣白癡騙得一個個眼淚打轉,他說他們是一個大家庭,難道我們就不是一個家庭了?他姐姐的孩子才幾個月需要照顧,可是我的妻子懷孕了6個月就不需要照顧了?好像他覺得自己是個人,海貝就不是人了……”
他的目光落在很遙遠的地方,神情也顯得異常平靜:“這麼多年很多事情我也想通了,只是父母去世的時候要我好好照顧海貝,很遺憾我沒有做到。”
聽到這裡江華也黯然,不是每一名罪犯,天生就要走這條路,很多人都是被逼上去的。
再後來的事情連江華都清楚細節,就在小舅子被押送到監獄的途中,光頭半途逼停押送車,以他曾經tpv警察大隊長的實力,三拳兩腳就將一羣獄警撂翻了,然後抓着小舅子把他帶到海貝慘死的公園,也把小舅子倒吊起來:
“你當初是怎麼打海貝的,那我現在就以同樣的方式打得你去見他,現在求饒已經來不及了,早之前幹什麼去了?別給我再說法律,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自古以來天經地義的事……”
tpv的警察徒手吊打一個平民,光頭只用了四拳,小舅子就一命嗚呼了,後來法醫又出驗屍報告:
只這四拳,死者前胸24根肋骨全部粉碎性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