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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書記，我想明天就可以上班了。我先回縣裡交待一下工作，幾天就到市裡來報到。江花縣的縣長，我建議就由常務副縣長接任。我們共事幾年，我瞭解他。當然這得由市委決定。我自己呢？建議還是讓我管農業，當然要看市政府怎麼分工。我打電話同高思遠同志談過，他說要徵求市委意見。”
錢文華說：“廣雅，你彆着急，先養幾天。”
文廣武不忍聽老婆的瘋話，不聲不響進裡屋去了。陸浩聽着心裡也隱隱的痛。老同學不知道自己瘋了，誰也不好意思說她瘋了。
周廣雅朝裡屋喊道：“廣武，出來添茶呀！”
文廣武應了一聲，捱了一會兒纔出來，低着頭續水。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淚痕。周廣雅又說：“廣武，你怎麼不說話呢？你又不是普通幹部，你大小也是正處級，市委書記來了話都沒有一句。”
錢書記玩笑着圓場，說：“文廣武同志回到家裡就是丈夫，這可是對你這個副市長的尊敬啊！”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文廣武也勉強笑了。
這幾天倒春寒，比冬天還難受。冬天水氣沒這麼重。既然已經入春，取暖器都收撿起來了，水氣寒氣直往皮肉裡鑽。窗玻璃上凝着厚厚的水，眼淚一樣往下流。坐了幾十分鐘，劉李二人就告辭了。錢文華平日口若懸河，遇着這事卻毫無主張。出門之後，錢文華說：“她腦子裡全是幻覺。”
陸浩說：“她除了認爲自己是副市長，別的話沒有半句是瘋的。”
“唉，怎麼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錢文華搖頭嘆息，也沒說這事到底怎麼辦。
陸浩回到家裡，陸明剛做完作業，準備上牀睡覺。“陸明，爸爸一天沒見你哩！”陸浩進了兒子房間。陸明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裡。很冷，陸明牙齒梆梆地響。
陸浩說：“兒子，夜裡冷，叫媽媽拿個尿盆進來好嗎？”
陸明說：“不用。”
陸浩摸摸兒子腦袋，說：“兒子，老師說你聽講不用心，老是發呆。告訴爸爸，你有什麼心事嗎？”
陸明說：“沒有呀？我哪
有不用心！”
錢麗進來，說：“陸明，你的成績是不如以前了。”
陸明有些煩了，說：“好啦，我困死了！”
陸明拿被子蒙了頭，身子往裡頭滾了過去。兩口子搖搖頭，拉上門出來了。兩人回到臥室，半天無語。
錢麗說：“兒子原先好活潑的，現在聽不見他說幾句話。”
陸浩說：“孩子太孤獨了。你我都忙，顧不上他。”
錢麗說：“現在孩子都是獨生子，誰家孩子時刻有大人陪着？”
說說只歸說說，也找不着辦法，兩口子嘆息着睡下。陸浩翻了一下身，牀就吱咿一響。錢麗說：“你輕些好嗎？我才睡着，又吵醒了。”
陸浩嘿嘿一笑，說：“又不是啞牀。”
錢麗說：“別老拿這話笑我。啞牀，講不通嗎？”
“哪裡，你是創造發明哩！”陸浩拍拍老婆的屁股。
第二天，陸浩上班沒多久，機要室送來省委明傳電報。他先瞟了一眼，便知大事不好。原來網上的帖子引起省委關注，省委責成東湖市委說明情況。陸浩提筆批道：呈文華、高思遠同志閱示。
他筆都還沒放下，錢文華打了電話來：“陸浩，請你過來一下。”
陸浩順手拿起電報，出門往錢文華那裡去。他總迷信人與人之間互有感應，天知道錢文華是如何看他的。他推門進去，見文廣武坐在裡頭。
“陸浩你坐吧。”錢文華回頭對文廣武說，“我的意見，還是要治病。看看陸浩意見。”
陸浩還沒開口，文廣武先說話了：“我不同意！廣雅只要不說自己是副市長，說話做事都好好的。哪個去同她說破了，說她有精神病？你們開得了口，我是開不了口！”
文廣武說着就淚流滿面，鼻子眼睛紅成一片。錢文華望望陸浩，不知如何是好。陸浩勸慰道：“廣武，我相信廣雅會好的，她平時是個很開朗的人，說不定哪一根竅一打通就好了。我想應該送醫院去。”
文廣武只是低頭哭泣，嘴巴抿得天緊。似乎他只要張嘴，苦水就會往外冒。陸浩知道文廣武有些恨他，怪他把周廣雅拉出來做差配
。又想他的老同學確實正派，居然推薦常務副縣長接任縣長。
陸浩不好意思說更多的話，反過來望着錢文華。錢文華說：“文廣武同志，廣雅同志肯定不能再主持江華縣的政府工作，我們會盡快配好新的縣長。她目前的情況還是要治療。”
文廣武終於忍不住，哇地哭了起來，說：“治療？怎麼治療？送她去精神病醫院？只要進了精神病醫院，她這輩子就完了！”
“你怎麼這麼看呢？”錢文華問。
“那不等於承認他真是精神病嗎？”原來文廣武仍不願意相信她屋男人真的瘋了。
錢文華嘆息幾聲，說：“文廣武同志，我們都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但終究要承認事實，要相信科學。”
文廣武揩乾眼淚，一扭頭就走了。她不想再聽這兩個男人講大道理。錢文華望着門口，老半天才站了起來。陸浩見錢文華要去關門，忙搶着把門掩上了。
“錢書記，省委有個明傳電報，要我們說明政府換屆選舉情況。”陸浩把電報遞了過來。
錢文華看都沒看，就批道：立即召開常委會專題研究。請非凡同志列席會議。他把明傳電報遞還陸浩，說：“我早知道了。秦書記打過電話。下午開個會吧。”
陸浩見劉半間皺着眉頭，就猜秦光明肯定發了脾氣。東湖縣的選舉是秦光明把的關，出任何問題他臉上都沒有光。
“陸浩，你談談看法？”錢文華說。
陸浩沒想到錢文華會問他，支吾幾聲，才說：“我個人的意見，只對組織說明情況，網上可不予理睬。我們在網上是開不得口的，再怎麼講得清清楚楚，都有人狂罵。好比汽油起火，越澆水火越旺。”
“但這次就因網上引起軒然大波，省裡才注意到了。”
陸浩說：“只要組織上知道真實情況就行了。我建議請省委宣傳部支持，往省委宣傳部跑一趟，封掉網上的帖子。網上你沒法同他講道理，封帖子是最好的辦法。”
“向省委怎麼彙報？”錢文華問。
這種問題估計中國官場幾十年難得一遇，這些人只有抓耳撈腮想方設法去解決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