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寧另外購票上車,羅轢知道這一路應該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開支了,便傾其所有,買了一張硬臥票,一路睡到了北京。
但是,羅轢活着的消息還是在劉曉林的操作下,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傳開了。最先得到信息的就是張芝教授。劉曉林知道張芝與羅轢關係好,而羅轢的榮譽,包括補助、贊助等,張芝都付出了很多心血,有些事情還不惜去打人情牌。這對一個知名的院士來說應該算是出格了。羅轢還活着的消息,顯得應該先讓張芝知道,這樣學校那邊也可由張芝去通報。
“什麼?羅轢還活着?”張芝聽完劉曉林的講述後,根本不相信有這樣的事情。劉曉林便告訴張芝教授西藏林芝縣民政局局長的電話,讓張芝自己去求證。因爲羅轢的手機壞了,此時又在從西藏到北京的路上,聯繫不上。
劉曉林走後,張芝撥通了林芝縣的電話,像個婆婆媽媽的老媽子一樣,包括羅轢的相貌、身高、聲音以及羅轢向局長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問了個清楚。一個小時後,張芝放下了電話:“羅轢還活着,這是天大的喜事,這小夥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這學校又該如何交待呢?”
張芝作爲一名科學家,除了科學研究和專業以外,他一年中難得踏進校長辦公室兩次,有些非學術性的會議,學校通知他參加,他都以各種理由拒絕。可最近爲了羅轢的事情,他是差不多把校長辦公室的門檻都踢破了,如果有門檻的話。
可是,在一切都辦得風風光光之後,覺得自己還算對得起這位踏實的學生的時候,這人卻突然活了過來,這不是與學校領導,甚至與全國人民開了一個玩笑嗎?
不過,張芝之所以五十歲就能當選科學院院士,除開科研水平外,其他的也並不是一竅不通,他當即想好了對策。
“羅校長,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一踏進校長的辦公室,張芝像很多人一樣,來了個智力遊戲。
“什麼?張院士?那還是先聽壞消息吧!”羅校長隨意地但也是非常認真地說道,對這名院士,羅校長可不敢怠慢,那是地大的一塊寶啊!
“壞消息就是我們爲羅轢的追悼會開錯了!”
“什麼?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嗎?怎麼會開錯了?”
“因爲有一個好消息出現了。”
“好消息?難道是?”
“對,好消息就是羅轢還活着,那天追悼會完時他的一個同學纔得到他從林芝打來的電話,現在,羅轢已經在拉薩到北京的火車上了。”
“哎,這個玩笑確實開大了!”好久之後,羅校長才回過神來。
張芝便把羅轢失蹤一個月後,突然現身林芝的情況簡略地通報了一遍,在羅校長吃驚的神色中,張芝繼續說道:“第一,羅轢死而復生,這其中一定有故事,有奇蹟,我們應該等他回來聽取彙報;第二,從衛星地圖上和我們拍的照片上可以看出,幾千米深的懸崖摔下去,絕無生還之理,但羅轢卻生還了,這裡面有一個重要信息,就是那個環形山谷的底部可能是一個巨大的湖泊,說不定還是一個溫泉湖泊,這樣就可解釋那個山谷內爲何有那麼濃的霧障;第三,環形山谷距林芝的距離至少是500公里,羅轢在500公里外被雪崩推下山谷,然後過了一個月後又在相距500公里的另一個地方出現,這說明什麼?說明青藏高原地下的湖泊是相通的。當然,等羅轢明天回來後一切都清楚了。”
“怎麼對社會作交待,你想過嗎?”羅校長關心的是這件事情如何才能自圓其說,好在媒體還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報道,要不然,地質大學真的就出名了。
“有幾個事實是可以確定的:羅轢確實很喜歡地質專業,它的專業成績也非常棒,當年也是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績考入我校的;羅轢非常勤奮、踏實,這是所有接觸過他的人都有的體會;羅轢的科研獻身精神非常強,這次那株神秘的植物就是羅轢首先發現並採挖下來的;羅轢在考察隊中的表現可圈可點,當時還救了我的命,而且他是爲了保護實驗儀器才被雪崩擊中的。所以,羅轢的‘全國優秀大學生’應該算是名符其實。這樣一個名號,死人可以授予,難道活着的人就不可以享受嗎?”張芝知道羅校長在顧慮什麼,便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好,等羅轢回校後,你立即帶他到我的辦公室來。先聽聽他怎麼說,然後再作決定。”羅校長一錘定音。
除了等拿畢業證書外,6月中旬的大四學生幾乎無事可做。所以,羅轢還活着的消息迅速在班上的同學中傳播開來,當然各種言論也多了起來。
“這小子不錯,在西藏玩了幾個月,憑空弄出個‘全國優秀大學生’來,這生意多划算,比班長書記還牛B。”言語中表達着內心的不平衡。
“呵呵,這算啥?僅是保險公司,就支付了高額賠償金,另外還贊助了10萬元,這小子算是發了!”又是一個酸酸的調。
“什麼榮譽、金錢?我看只要人活着回來就比什麼都好!”說這話的人大概與羅轢的關係不錯。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命大,那麼高的懸崖都摔不死他!”這人好像與羅轢有生死仇恨一樣。
羅轢在西寧火車站,給父親羅平打了一個電話,報了一個平安。同時,也給劉曉林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自己大概什麼時間能到北京。羅平聽說自己的兒子還活着,激動得老淚縱橫,電話中似乎只有一句話“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6月23日,羅轢終於回到了北京。到車站接車的人,有父親羅平,張芝教授以及兩名死黨同學。羅轢見到張芝後,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在張芝不斷的問題中,羅轢把自己這一個月來能記起的一切,包括做夢的感覺,遇到巨蟒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向教授講了一遍,惟一有所保留的,是喇嘛給他的七顆珠子,他不是不相信教授,而是更看重喇嘛的遺言,他在機場候機時專門買了一本佛教方面的書,看了兩個小時後,羅轢確信了他所遇到的喇嘛一定是個得道高僧。
回到學校,張芝直接把羅轢拉到校長辦公室,雖然臨近下班時間,但幾位校級領導都在。當羅轢把他的奇遇原原本本地再次講述出來時,幾位領導聽得呆住了。
難道林芝境內的那個小溫泉真的與環形山谷的底部相通?這個叫羅轢的小夥子竟然在地下溫泉中漂流了近一個月,最後才浮出地面?
誰也沒有答案,誰也找不出答案。他們要麼相信羅轢的話,要麼就完全不信。但是,考察隊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羅轢確實是掉下了幾千米深的懸崖,而從照片上也可以確證,不錯助外力,根本別想從那麼高的地方爬上來。這個謎,又有誰可以解開?
給學校領導彙報完後,羅轢和父親及兩位死黨又到了張芝教授的家裡,因爲那兒還有很多考察隊的同事,他們也很關心羅轢,一聽說羅轢活着回來了,都想在第一時間見到這位與他們同甘共苦近兩個月的學弟。
當然,到張教授家裡還要處理一件事情,就是羅轢和父親兩人堅決要把社會、學校、同學的那些捐款包括保險賠償全部請張教授轉交給學校,請學校代爲退還。
張芝想了想,同意了羅轢和他父親的意見,但課題組給他的補償包括考察隊員的捐款要求羅轢一定收下,算是感謝羅轢兩個月來的創造性勞動,也算是給羅轢壓壓驚。羅轢算了算,除自己的考察報酬外,另處也就幾千塊錢,羅轢決定收下來,還不知學校會怎麼樣處理自己呢。
送走父親後,羅轢就等畢業證書了。實驗室的工作已經辭掉,家教的工作早在參加考察隊以前就辭掉了。但短短的幾天時間,羅轢卻感覺到班上同學對他態度的變化。他們看羅轢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怪物或看一個外星人一樣,除了寢室裡張衝、劉曉林兩位“死黨”外,其他的人都不與羅轢說話,好像羅轢借了錢沒有還一樣。事實也確實如此,班上的同學在羅轢出事以後,五塊十塊地也捐了近千塊,但現在這些錢都已經交還給了學校,而學校又退給了班主任,班主任拿到這筆錢就不知該怎麼辦了,因爲當時捐款沒有登記,一張桌子兩個人收,收到後就直接交給了學校。
羅轢的死而復生,確實讓那些平時感覺良好的人很不適應。特別是那些班幹部,辛辛苦苦幾年下來,什麼榮譽都沒撈着,便宜反而讓平時默默無聞的羅轢給佔完了。再加上羅轢因爲家庭貧窮的原因,平時就有深深的自卑感,四年中除與兩位死黨進過兩次小館子外,在班上幾乎沒有什麼朋友,沒有錢怎麼可能交到朋友?當然,羅轢因爲家教太多,也缺少時間與同學交流。在某種意義上,羅轢對於他們班,好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最搞笑的是,羅轢回來後什麼也不說,讓那些懷疑羅轢發了財的人還以爲羅轢的父母手上還捏着百萬鉅款,那可是一夜暴富啊!
羅轢感覺到了來自班上同學不友善的目光,但羅轢卻不知什麼原因,也不知從何說起,捐款的事他自己都是雲裡霧裡,包括保險公司的事,他也是個一知半解,好在父親把錢全部還給了學校,自己也落得個清清白白。
一件小事,終於讓羅轢覺得有必要解釋一番了。班上的三位同學直接找到羅轢,說晚上要去喝酒,希望羅轢能夠請客。這要求本來不算過份,但羅轢當天晚上確實約了人,便沉默着,想找一個理由解釋一番。這時只聽一個同學說:“羅轢,上次班上組織捐款,我們三個可是捐了三百塊錢的呢,你現在沒事,請我們喝臺小酒難道都不可以?”
“原來是這樣!”羅轢明白了。他立即給三位同學解釋,他父親已經將所有捐款全部退給了學校,至於各位的捐款,不好意思自己一分也沒有拿過。然後,羅轢找到班主任,希望班主任出面解釋一下,班主任說班上的捐款都在他那兒擱着,不知道是哪些人捐的,只有用在過兩天的會餐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