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驕陽下的維多利亞港,碧波盪漾,景色迷人。
半島酒店豪華套房的陽臺上,擺放着一張白色圓桌,兩張白色的椅子,範鴻宇令和繁隔桌而坐,欣賞着維多利亞港的美景。
“令總,太客氣了。”
範鴻宇微笑着說道,端起鮮榨果汁喝了一口,語氣依舊淡淡的,似乎對這一切,都視作理所當然。從剛剛的豐盛午餐到現在豪華套房與無敵海景,令和繁沒有在範鴻宇臉上看到絲毫驚訝詫異的神情。
範鴻宇的從容鎮定,實在遠遠超出了令和繁的預料。
“範先生,實話說,我現在很懷疑你的出身來歷。”
令和繁笑了笑,開門見山地說道。
範鴻宇微笑道:“令總,我的出身來歷,也是你今天考察的內容之一麼?”
“考察?”
令和繁雙眉微微一揚,略顯詫異。
範鴻宇笑笑,拿起桌面上的香菸,遞給令和繁一支,說道:“令總,我相信,你不會是因爲我讓你虧損了兩百多萬,所以才請我吃飯的吧?”
“範先生,我聽說內地的官員,和別人談話的時候,總是不會直接說明自己的想法,喜歡旁敲側擊……但範先生好像並不是這樣子的?”
令和繁拿起火機,給範鴻宇點上了香菸,自己也點着了。
“呵呵,有時候是這樣的,但也要看談話的對象。令總,是不是在你心目中。內地的官員都是保守的,對外界所知不多,而且反應遲鈍?”
範鴻宇臉上帶着笑意,眼裡卻閃過一抹凌厲之色。
令和繁恍如未見,淡然說道:“範先生,難道不是這樣嗎?你個人的例外,不見得能代表整個團體。這兩年。我也確實和內地的一些官員打過交道,基本上就是範先生說的這種情況。縱算在你們所說的,改革開放的最前沿——江口。這樣的官員,也是大多數。這是事實,範先生應該不會否定吧?”
“我們正在改變。令總應該知道。這麼大的國家,這麼多年傳統的管理模式,想要一夜之間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大現實。”
令和繁點了點頭,說道:“範先生說得很正確,內地確實正在改變。尤其是範先生這幾天的表現,讓我大吃一驚。範先生,你確實很了不起。能夠如此精準地預測到全球的這次大股災,我相信,全世界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個人的。而像範先生這樣。敢於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的判斷,將全部身家都壓進去的,恐怕唯有範先生一人而已。我很佩服。”
“既然看準了,就要及時出手。不然,分析得再正確。也毫無作用。實話跟令總說,我分析股市,不是爲了驗證自己有多聰明。這個市場,能爲我帶來巨大的效益,才值得我花費時間去研究。”
令和繁再次望了範鴻宇一眼,點頭說道:“很正確!我也是這麼認爲的……範先生。請恕我冒昧,你如此年輕,聽李少說,令尊令堂都是幹部,不是商人。所以我就很好奇,你是用什麼方法,賺到這麼多錢的?據我所知,三十萬人民幣,差不多相當於你三百年的工資總和。如果範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從令和繁的眼神之中也看得出來,他並沒有什麼惡意,更不是向範鴻宇“挑釁”,確確實實是非常的好奇。
八七年那會,不要說在內地,就算在江口南方這些改革開放最早的大城市,擁有三十萬現金的個人也十分罕見。
範鴻宇一笑,說道:“令總,我現在的本金,已經增加到兩百萬了。這不是更奇怪嗎?”
兩百萬人民幣,相當於四百多萬港幣,就在香港也堪稱鉅款,香港普通的工薪階級和小商業者,一輩子都難以有這麼一筆積蓄。在範鴻宇說來,卻輕輕巧巧,似乎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數據罷了。
令和繁雙眉微微一蹙,說道:“範先生,內地應該沒有這樣的機會吧?內地的股市,剛剛開始嘗試而已……”
“有的。令總,只要放開計劃經濟,搞市場經濟,這樣的機會,比比皆是。不客氣地說,今後一段時間內,內地的商機,比香港要多,而且多得多。就看你的眼光是否敏銳,是不是能及時抓住機會了。這三十萬本金,來得也並不艱難,去年十月份,我們還只有兩萬塊錢……令總應該知道國庫券吧?”
“國庫券?我當然知道。但國庫券,跟這個有關係嗎?”
“當然有!”
範鴻宇隨即簡單向令和繁介紹了國庫券交易的操作過程。
令和繁不由目瞪口呆:“就這樣,兩萬變三十萬?”
“對,就這樣!”
範鴻宇很肯定地說道。
“範先生,佩服!”
愣怔稍頃,令和繁由衷地說道。
“我是真沒有想到,國庫券裡面,也隱藏着如此巨大的商機。”
範鴻宇微笑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令和繁搖搖頭,有些自失地一笑,說道:“範先生,這句話我也經常聽到,但沒有哪一回,從裡面找到賺錢的門路。”
“令總,如果僅僅只是賺錢的話,那太容易了。可以說,到處都是賺錢的機會。但是,要想把事業做成功,那就得好好的籌劃一下。”
令和繁不由詫異地問道:“範先生,事業成功不就是賺錢嗎?”
“不。賺錢只是事業成功的一個方面,而且是最基本的方面。事業成功,至少還應該包括對社會對國家的貢獻,以及自身價值的體現。比如身份地位大幅度提升之類的。簡單來說,我用幾天時間,賺到了四百萬港幣,但我的身份地位,並未因此發生變化。我還是一個內地人,一個內地的小幹部。有錢,只是我個人的事,和我周圍的人無關,和我正在從事的工作也無關。這麼說,令總應該能夠理解。金錢,只有反饋給社會,繼續爲社會服務,爲普羅大衆服務,才能體現出它真正的價值。令總,如果我們要合作,我希望,這是我們合作的前提。我和任何人的合作,都不僅僅侷限於賺錢,最終必須要回報國家,回報社會!”
範鴻宇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柔和,沒有絲毫矯揉造作之意。
“範先生,我同意!”
令和繁肅然起敬。
本來他今天設宴款待範鴻宇,只是爲了要要摸摸範鴻宇的底細,看看雙方有沒有合作的機會,不料範鴻宇直接就將“合作”點了出來,完全沒有當作談判的籌碼。
令和繁分明感覺到了範鴻宇言辭之間透出的極度自信——你不與我合作,有的是人願意與我合作。
儘管牛氣沖天,但令和繁也不得不承認,範鴻宇確實有這個牛皮哄哄的本錢。無論誰,顯露了如此驚人的“商業天賦”和賺錢的手段之後,都不難找到合作對象。嚴格來說,是很多人會爭搶着與他合作!
“範先生,我非常樂意與你合作!”
令和繁隨即很誠懇地說道。
“好,令總,那我們接下來,就能夠商談一下具體的合作事項了。首先,我想確認一點,令總的公司,在資金方面,是不是存在問題?”
範鴻宇望向令和繁,目光炯炯。
令和繁苦笑一聲,說道:“範先生,恆指交易,我損失了兩百多萬,我父親已經切斷我的資金供應。繁盛公司短期之內,確實會面臨資金方面的困難。”
“找銀行!”
範鴻宇毫不猶豫地說道。
令和繁蹙眉說道:“範先生,你可能已經瞭解香港銀行的運作模式,如果我不能及時還清貸款,我的信用等級就會降低,然後就更難貸到款子了。”
範鴻宇一笑,說道:“令總,我的資金不能幫你歸還貸款,我還有其他安排。不過,我建議你去找銀行,也不是找香港的銀行。”
“不找香港的銀行?”令和繁不由大感困惑:“範先生,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銀行,運作模式也是差不多的。比如新加坡,臺灣這些地方的銀行,也一樣需要良好的信譽才能貸到款。”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那麼內地的銀行呢?”
“內地的銀行?”
令和繁更加驚訝了。
“對,內地的銀行,運作模式和香港的銀行有很大的差別。令總和李少是朋友,相信他能幫得上忙。”
令和繁瞪大了眼睛,說道:“範先生,你是讓我去內地銀行貸款,來填補公司的財務窟窿?”
“是的。”
範鴻宇點了點頭,毫無忌諱地答道。
令和繁又笑了,眼裡再次閃過一抹譏諷,說道:“範先生,這似乎和你剛纔說的那段話自相矛盾了。”
範鴻宇剛纔還“慷慨激昂”地要爲社會服務,要用金錢回饋廣大民衆,轉眼之間,卻給他出這樣的“餿主意”,讓他利用關係去“騙取”內地銀行的貸款。
此人年紀輕輕,也未免過於皮厚心黑了。
“不矛盾。因爲內地人很難在內地銀行貸到款。關鍵是你貸款之後,把這筆錢投資在哪裡。內地銀行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壞賬和呆賬,其實就是用羣衆的儲蓄爲某些錯誤決策在買單。與其這樣,還不如我們貸出來,能發揮到真正服務社會的作用。”
這倒是挺新鮮。
令和繁的雙眉,又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