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陳校長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鄭美堂和文校長。
兩個人聯袂而來,徑直進了陳校長辦公室。實在是太巧合了,鄭美堂和文校長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過來,偏偏在這裡碰到範鴻宇。
抓個“現行”啊!
陳校長的腦袋轟隆隆作響,一時之間,完全沒辦法進行正常思維,只是急着迎上去,點頭哈腰,給鄭美堂和文校長打招呼。
鄭美堂和文校長卻沒有那麼吃驚,文校長臉色黑沉沉的,宛如鍋底一般,極度不悅。鄭美堂眼裡,卻閃動着陰毒的火苗,同時也夾雜着某種快感。
是的,就是快感,似乎有什麼事情,讓鄭美堂感到非常高興。
學習會“無疾而終”,搞得不倫不類,不但陳校長被鄭美堂罵得狗血噴頭,鄭美堂自己,也吃了袁留彥的掛落。這事,鄭美堂不敢瞞着袁留彥。左找右找找不到範鴻宇,學習會開不成,鄭美堂只好回去向袁留彥彙報,袁留彥雖然沒說什麼,但鄭美堂看得出來,袁書記對此事真的很不滿。之所以沒有朝自己發火,完全是看在自己追隨多年的份上,多多少少留了點面子。
於袁留彥而言,鄭美堂就如同家人一般。
然而鄭美堂很清楚,這樣的事情,是可一不可再的。偶爾辦壞了“差事”,還情有可原。倘若多來這麼一回兩回,這秘書就幹不下去了。無論哪位領導,都不會容忍自己身邊最親近的助手是個“廢物”!
在此之前,袁留彥吩咐下來的每件事情,鄭美堂都辦得妥妥貼貼,不說百分之完美無缺,至少袁留彥比較滿意。這也是袁留彥越來越器重他的原因,很多重要事項,都交給他去辦理,從未失手。
結果在範鴻宇這裡紮紮實實碰了回硬釘子!
這年輕人,果然是個“二桿子”。仗着有人撐腰,就飛揚跋扈,目中無人,連他鄭美堂都不放在眼裡。
其實鄭美堂自己,才真正是這種人,凡是和他打過交道的幹部和同事。無一不對他的“囂張跋扈”印象深刻。是典型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成語有云:閉門思過!
思誰的過?當然不是思自己的過,而是思別人的過!
但國人心態,大抵都是如此。
鄭美堂自己囂張跋扈,自己不覺得,別人一給他釘子碰,立馬就記恨上了。正所謂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在鄭美堂這裡,更進一步,連別的州官都不許放火。只能他一個人放!
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他鄭美堂多年前就是袁留彥的秘書,深得袁留彥器重,範鴻宇就不同了,還沒上任呢。尚只是黨校學員,萬一要是在黨校出個什麼岔子,是不是能夠順利出任省政府秘書一處副處長,還得兩說呢。
這不,範鴻宇又來找陳校長了。
範鴻宇此番前來的目的,鄭美堂亦能猜到幾分。
“喲,小范同學也在?”
對於陳校長的緊張和尷尬。鄭美堂視而不見,直接向範鴻宇打招呼,臉帶微笑,“小范同學”四字咬得特別重。眼裡的嘲諷之意,相當明顯。
範鴻宇這才緩緩起身,向鄭美堂點了點頭,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鄭主任,你好!文校長好!”
倒是禮數周到。
文校長壓根就好像沒聽到,黑着臉,一言不發,只惡狠狠地盯着陳校長,連範鴻宇那邊都不瞟一眼。
好你個老陳,嘴裡說得那麼好聽,“堅定不移”地跟着文校長走,一轉眼就和範鴻宇打得火熱。你這是想改換門庭,另投明主麼?
原本文校長曾經向陳校長很隱晦地透露過一點意思:只要我老文放外任了,這常務副校長的寶座,就讓給你!
黨校的常務副校長是正廳級,其他副校長一般都是副廳級,是實際上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區別。
現在你常務副校長的位置都還到手,就和範鴻宇“眉來眼去”,好得很啊!
不過你老陳怕是沒搞清楚?
省委黨校的校長是袁留彥書記,不是尤利民省長!
“鄭主任,這邊請坐!文校長,請坐!”
陳校長好不容易穩住了神思,伸手抹了一把冷汗,滿臉堆笑地邀請道。
“好啊,我也正有事要和你們兩位校長商量一下。”
鄭美堂哈哈一笑,大搖大擺地去往待客沙發區,一屁股坐在了長沙發上,神態儼然,直接將自己當成了文校長和陳校長的上級領導。
文校長依舊一言不發,過去和鄭美堂並肩坐在一起。
誰也沒和範鴻宇握手寒暄,真的將他當成了“小范同學”!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既然三位領導有事情要商量,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三位領導。”
“哎,小范,不急嘛。來來,一起坐會。也不是什麼機密大事,一起聊聊,沒關係。”
鄭美堂笑着說道,出人意料的語氣溫和。
“好。”
範鴻宇也不多言,徑直過去,在一側沙發落座,身子微微後靠,神態相當輕鬆,隱然把出了和鄭美堂文校長“平起平坐”的架勢。
省府一秘,確實有這個擺譜的資格。
陳校長滿頭大汗,親自動手,緊着給鄭美堂文校長奉上香茗,略略猶豫一下,給範鴻宇同學也奉上一杯茶水。
文校長悶“哼”一聲,臉上流露出極其不悅的神色。
你老陳還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好,倒要看看,你抱上範鴻宇的大腿之後,能得到什麼好處!
範鴻宇向陳校長微笑點頭。
看來陳校長畢竟不是笨人,也知道在這樣“不利”的情勢下,繼續死抱着文校長和鄭美堂的大腿,只怕有點不靠譜了。萬一往死裡得罪範鴻宇,鄭美堂和文校長卻“不領情”,他豈不是兩頭不靠?
實在不行,那就賭一賭,向範鴻宇靠攏,也未必見得就前程無亮!
大不了不在黨校“混”了,如果範鴻宇肯向尤省長美言,也不一定就調不出去。只要離開黨校,有省長關照,前路一片廣闊。
“文校長,陳校長,我今天來,是來傳達袁書記的指示。”
待陳校長也小心翼翼在另一側沙發落座,鄭美堂才拖着長音,打着官腔說道,神態傲然,彷彿他就是欽差大臣,前來宣讀聖旨的。
陳校長便眼望文校長,帶着點巴結之意,文校長仍然沉着臉,理都不理他,陳校長咬咬牙,只得說道:“請鄭主任指示!”
“呵呵,袁書記指示說,黨校要加強對幹部學員的管理。黨校是我們黨培養合格幹部的搖籃,對每一位學員都要嚴格要求。尤其是即將畢業的學員,更是不能放任自由。我們不是普通的學校,每一個學員畢業之後,都將走上重要的領導崗位,所作出的每一個決策,都會直接影響到千家萬戶。如果我們培訓的學員不合格,後果將特別的嚴重,也會直接影響到我們黨和政府的聲譽。所以,一定要從嚴要求,慎之又慎。”
鄭美堂揮舞着手臂,朗聲說道,彷彿真的是他在做指示,而不是傳達。
“是的是的,袁書記的指示太英明瞭,我們一定從嚴要求,慎之又慎……”
陳校長連連點頭,一迭聲地說道,額頭上冷汗汨汨而出。
“陳校長,執行領導指示,必須不折不扣。我們現在有些幹部,思想觀念很不正確,嘴裡說得好聽,口口聲聲堅決服從組織安排,實際上卻陽奉陰違。這樣很不好啊,你今天敷衍了領導,難道領導會永遠都被矇在鼓裡嗎?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奇蠢無比。”
鄭美堂又不徐不疾地說道,拖着長音,臉上的笑容益發“意味深長”,難以琢磨。
陳校長額頭冷汗越淌越多,囁嚅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請鄭主任放心,我們肯定不折不扣地落實袁校長的指示,嚴格把關,決不讓一個不合格的學員走上重要的工作崗位。凡是考覈不合格的學員,按照學校規定,一律重修,直至考覈合格爲止。”
黑着臉的文校長終於開口了,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嚴厲的眼神在陳校長和範鴻宇臉上一掃而過。
陳校長伸手抹了一把冷汗。
範鴻宇恍若未聞,隨手端起茶杯,吹了兩下,輕輕抿了一口,神態極其鎮定,彷彿鄭美堂和文校長是在對着空氣講話。
範鴻宇這種不屑一顧的態度,極度刺激到了鄭美堂。就好像一個遊戲玩家,積蓄了渾身法術,放出必殺技,滿以爲立斃對手於頃刻之間,不料白光亂閃過後,對手卻依舊好好的站在那兒,一點事都沒有。
心中那個鬱悶啊,有吐血的衝動。
“小范同學,你今天來找陳校長,有什麼事?”
鄭美堂強行壓抑暴怒的衝動,斜乜着範鴻宇,不陰不陽地問道。
範鴻宇這才緩緩放下茶杯,身子再次後靠,淡然說道:“我的畢業論文搞完了,按照陳校長以前的吩咐,送過來給他看看,請陳校長給我做個參謀,指點指點。”
陳校長一張臉,登時就綠了。
小范同學,您這是要下“死手”,一點退步的餘地都不給我留啊!
ps:感謝劉豐彥,玩石等書友萬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