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市委大院,市委書記高興漢的居所。
高潔,範鴻宇陪着高媽媽在看電視。
高潔是到省裡來開會的,省財政廳召開的一個會議。主辦方本來安排了聚餐,高潔藉故溜走了,據“目擊者”說,漂亮嫵媚不可方物的高市長,是被一輛自行車接走的。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騎着一輛叮噹作響的自行車,就將彥華市堂堂的美女副市長給拐跑了。
將那個“目擊者”嚇得夠嗆。
這神馬狀況?
還懷疑自己看花眼了。
難道全省最年輕的女副市長,在和一個鄰家男孩談戀愛?
太不可思議了!
估計這條消息將成爲財經會議晚宴上的最勁爆“新聞”不知道會激起多少人心中的漣漪。
到了省城,只要時間能顧得上,高潔一般都會回家陪父母吃飯,以盡孝道。不料到了家裡,卻不見高興漢的影子。高媽媽說,去省裡開會了。
再問開什麼會,高媽媽搖頭不知,她通常不過問這些事。當大領導,總是有開不完的會,赴不完的宴,做不完的報告。高媽媽也曾經“努力”過,想要搞清楚丈夫的“行蹤去向”,沒過多久就很無奈地放棄了。這實在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有個時候,連領導自己都搞不清今晚會在哪裡吃飯,又焉能提供準確的信息給家屬?
高潔便望向範鴻宇。
範鴻宇儘管依然還是省委黨校青幹班的學員,對省裡大頭的動向,倒是很清楚。他告訴高潔,可能是開省委書記擴大會議,研討有關金吾山龍虎觀神棍張保力案件的處置問題。
案件發生在洪州市轄境內,最初又是由洪州市局偵辦,如今雖然已由省廳直接接手,研究處置辦法時還是必須邀請高興漢參加。
在這個案子上,榮啓高亦不好自專。牽扯到的高級領導幹部太多,影響極壞,榮啓高如果“乾綱獨斷”,做了決定,萬一有人不服拱了上去,連榮啓高都有麻煩。
尤其是高興漢。
在省委其他領導眼裡,高興漢是此事的“始作俑者”。最終如何收場,不聽聽他的意見斷然行不通。
高潔範鴻宇便陪着高媽媽用過晚餐,一家三口圍坐看電視,高潔不時和媽媽或者和未婚夫嘀咕幾句悄悄話,倒也其樂融融。
剛回家的時候,高潔穿得十分正式,銀白色絲綢襯衣,筆挺黑色西裝褲黑色小皮鞋錚亮,薄施粉黛,美麗端莊,氣度伊然。高媽媽對此很滿意。誰知一到家,高潔便即換裝海軍藍格子t恤陪及膝短裙,一雙美腿白生生地展露出來趿拉着寶石藍的漂亮拖鞋,在範鴻宇眼前晃來晃去。
“小范”胡顯變得有些心猿意馬。
高媽媽悄悄朝閨女瞪了幾回眼珠子,高潔都給她做鬼臉,就是不換回去。
堂堂副市長,成何體統?
不過瞧女兒跟範鴻宇挨在一起,笑語晏晏的開心模樣,高媽媽也只好由得她去了。終於見到寶貝閨女像普通女孩子一樣,全心全意沐浴在愛河之中高媽媽心裡還是很開心的。以前還真擔心她沒個看得上眼的對象,要永遠待字閨中,嫁不出去了。
小范這傢伙,還真有些本事。
一家子絮絮叨叨的,時間好打發不知不覺就到了九點多,高媽媽一直在追的某個電視連續劇都放完了還不見高興漢回家。
高潔擡腕看了看錶,黛眉微蹙,說道:“這會要開到什麼時候啊,我爸怎麼還不回來?”
範鴻宇扁了扁嘴,輕輕搖頭。
高媽媽就說道:“哎呀,小潔,我跟你們說啊,你們平時都不在家,我最怕的就是你爸爸晚上開會。這一開起來就沒個準點,不要說現在這時候,就算開到十二點一點,都不稀罕。”
範鴻宇笑道:“阿姨,這回估計要不了那麼久。”
“爲什麼?”
高潔問道。
“因爲各方面的意見,基本都會趨向一致。大家各取所需,達到目的,也就行了。”
“這個一致,怕是沒有那麼容易達成吧?”
這樣的會議,註定是“艱難”的。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也太敏感了。高潔雖然遠在彥華,也聽說過金吾山“假道士案”的一些情況。事實上,這幾天,誇張一點說的話,全省官場上上下下都在關注着這個案子的“未來走向”,因爲搞不好就會弓發青山官場“大洗牌”。
範鴻宇笑笑,說道:“時機不對,大家都會比較剋制,誰也不想鬧大。”
熊豔玲還親自給他打過電話呢,話語說得再明白也沒有了。高層博弈餘波未平,眼見得新的博弈又會拉開帷幕,此時
在下邊搞出大動靜,殊爲不智。一不小心就會被超級大人物加以利用,成爲高層大博弈第一波的“馬前卒”。
後果實在堪憂。
正說話間,樓下響起了汽車啊叭聲。
高潔一躍而起,叫道:“回來了…………”
老式伏爾加小車的喇叭聲,和其他型號的小車不大一樣,高潔聽慣了,一入耳就能分辨得出來。
不一會,高興漢腋下夾着公事包,回到了家中。
“爸!”
高潔帶着點蹦跳的意思跑過去,拉住了高興漢的手。
“小潔?”
高興漢顯然沒想到女兒回家來,也小小的驚喜了一把。
範鴻宇忙不迭上前,給岳父老子接過公事包,至少單就動作的流利性而言,範處長已經越來越向一個合格的秘書靠攏了。
“爸,開這麼久的會,挺累的吧?來,坐這裡,我給你沏茶。”
高媽媽也起身問道:“老高,吃晚飯沒有?”
高興漢笑了笑,說道:“吃過,機關小食堂吃的。”
有時候工作太忙高興漢便不回家吃飯,就在機關小食堂對付一口。
“爸,你喝水……情況怎麼樣?是不是把那些傢伙一舉拿下?”
高潔給老子雙手奉上茶水,有點小興奮地問道。
“一舉拿下?誰跟你說的?”
高興漢不由愕然,隨即便望向範鴻宇。
範鴻宇聳聳肩,攤開雙手錶明自己的政治悟性,絕不至如此“低下”。
高興漢又望向女兒,正要開口說話,高潔又搶在了前頭扁了扁嘴,說道:“爸,我知道你要批評我沒有政治敏感性。其實,我就是抱着萬一的希望毗現在看來,這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又是個政治鬥爭而已!政治是個筐,啥都往裡裝。要我說,省委就不能認認真真處理一批壞官僚嗎?每次都是妥協妥協再妥協一點意思沒有。”
範鴻宇便連連向高潔使眼色。
在省委常委兼省城市委書記面前直言不諱地批評“政治”,這不是故意找罵麼?
不料這一回,神機妙算賽過諸葛之亮的範處長卻失算了,高興漢並未批評女兒,反倒略略愣怔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有點意興蕭索。
本質上高潔就是遺傳了高興漢的性格,明明身處“局中”,卻總是想要堅持自己的立場,每每理想和現實相碰撞,也就是高興漢最糾結的時候。
高媽媽也看出了丈夫的異樣,忙即說道:“小潔,你爸剛回來,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別談公事了。煩!”
高潔猛醒。
自己這樣“逼迫”老子,是不對的。這一回高興漢爲了範鴻宇,斷然出手,捋袁留彥的虎鬚,已經算是膽魄十足了。如此一來等於是和袁留彥結了“死仇”,今後有他爲難的時候!
“爸對不起……”
高潔便挨着高興漢坐下,挽住了他的胳膊,嬌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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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漢拍了拍女兒的小手,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麼。你能夠一直堅持自己的理想,堅持自己的原則,我很高興。”
高興漢一直都很努力的爲子女樹立一個正面的榜樣,而且很顯然,他做得相當成功。高潔和高勇兩姐弟,俱皆如此優秀。
範鴻宇在一旁笑道:“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循序漸進也好。太急於求成了,反倒會壞事。不管怎麼樣,主動權在我。”
這一回,因爲種種原因,就像熊豔玲說的,辦成了一個“普通的刑事案子”,但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政治博弈本來就是相互妥協。既然尤利民和高興漢做了讓步,袁留彥乃至榮書記,也必須要做一定的讓步。
“你那條路,估計能立項。”
高興漢魯了未來女婿一眼,淡然說道。
範鴻宇不由搔了搔頭,怎麼就成了“你那條路”了?不過想想,爲了促成洪南高速公路立項,他確實是下了大本錢,將全部家當都壓上去不說,還預支了今後的“利息”。1悍然向袁留彥“開戰”,絕不是誰都敢這麼幹的。
“爸,別人就算了,那個鄭美堂,我真是看不慣。小氣巴拉的,哪裡有半點氣度?還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呢,哼!”
高潔撅起了紅豔豔的小嘴,很不屑地說道。
鄭美堂的表現,真是難登大雅之堂,居然去黨校拿範鴻宇的畢業論文說事,這手段實在下作了點,上不得檯面,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他?嘿嘿,我還真不惦記。”
範鴻宇冷笑一聲,比高潔的神態還不屑。
在範處長內心深處,鄭美堂確確實實還不夠資格當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