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杜雙魚?”
吳主任頓時就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大哥,咱們在商量給您配秘書的事好吧,難道你想讓杜雙魚給你做秘書?
他可是市裡面想要抓起來的“壞分子”啊!
連黃子軒都有點犯愣,正琢磨着要怎樣開口和範鴻宇談談杜雙魚的事,這位先就提出來了。愣怔一下,黃子軒疑惑地問道:“範書記,你想讓杜雙魚給你當通訊員?”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我想先了解一下他的情況,如果合適的話,請他屈就,做我的通訊員,也未嘗不可。”
話是這麼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明明白白。
黃子軒苦笑道:“範書記,有個情況,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我聽說,市公安局要抓杜雙魚呢……”
“是啊是啊,範書記,這個消息,我也聽說過了。”
吳主任連忙在一旁附和,滿臉詫異之色。
範鴻宇反問道:“抓他?市公安局有正式下達逮捕令嗎?或者有正式的傳喚?”
“這倒沒有,但我的戰友就是這樣跟我說的……啊,我戰友在市公安局工作……要不然,我也不會讓杜雙魚去洪州避避風頭。”
黃子軒毫無顧忌地說道。
吳主任便望着他,目瞪口呆。
黃大哥,您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直爽啊?
明知道市公安局要抓杜雙魚,你還讓他“跑路”,這不就是包庇嗎?還當着範鴻宇的面說出來!你這個場長做得真“有水平”!
範鴻宇一擺手,說道:“只要沒有正式逮捕,杜雙魚就還是咱們農場的幹部,他的工作怎麼安排,是我們農場的內部事務。吳主任,麻煩你請他過來吧。”
“哎哎,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叫他……”
吳主任不敢再遲疑,連連點頭,轉身去了。
黃子軒望着範鴻宇,神情很古怪。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黃場長,怎麼啦?有什麼不妥嗎?”
黃子軒想了想,直截了當地問道:“範書記,你是不是想保杜雙魚?”
範鴻宇嚴肅起來,正色說道:“黃場長,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杜雙魚如果真的犯了法,我不包庇他。如果他沒犯法,那該怎麼用就怎麼用。”
黃子軒說道:“我那個戰友說,杜雙魚涉嫌聚衆鬧事。”
“你是指上回市裡那個事吧?那個事,榮書記都沒有定性。市公安局一定要這樣定性的話,那也需要一個過硬的理由。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市裡那個圍堵事件,確實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但歸根結底,不過是農場職工反映情況的形式激烈了一點,還談不上是犯罪。應該批評教育,抓人就過了。這個事,我會專程去市局瞭解情況的。現在不去管他,先做好我們自己的工作再說。”
範鴻宇緩緩說道,很是認真。
黃子軒頓時暗暗舒了口氣,覺得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杜雙魚這個事,確實讓他很頭疼。黃子軒當然是滿心想要保杜雙魚,問題是,他也很明白,如果真是市裡的大頭頭下的命令,憑他一個農場場長,肯定是保不住的。就連他自己,市裡的領導都很不待見呢。萬不得已,才讓杜雙魚先去洪州躲躲風頭,不料陰差陽錯的,差點就“害死”了杜雙魚。
現在範鴻宇說得明白,他不認爲杜雙魚犯了罪,甚至還打算用杜雙魚做自己的通訊員。
黃子軒再直爽,官場上的彎彎繞還是能搞明白的。範鴻宇嘴裡說不保杜雙魚,實際上卻保了個“十足”。直接讓杜雙魚給自己當秘書,就等於明白告訴市裡那些大頭頭,這個人,你們甭惦記了。市公安局抓捕朝陽農場的普通幹部,毫不稀奇。但抓範鴻宇的秘書,那就可就很有講究了。
除非市公安局的領導,擺明要得罪範鴻宇。
前任省府一秘,現任雲湖縣長的面子,是那麼容易剝下一層來的麼?
黃子軒忽然覺得,自己對範鴻宇,是真的有些誤會了,這個人,就像耿飛說的那樣,大氣得很。一旦自己認準的事,絕不畏艱難險阻。
拼着得罪市裡頭頭,也要堅持自己的原則。
這樣的性格,不正對他黃子軒的脾氣麼?
“範書記,對不起,我有些誤會你了,現在正式向你道歉。”
黃子軒很誠懇地說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心裡轉過彎來,絕不會扭扭捏捏的,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就該光明磊落。
範鴻宇就笑了,說道:“黃場長,道歉就不必了。一個班子裡的同志,總是要經過一個相互瞭解的過程。爭也好吵也好,只要是爲了做好工作,那就是很正常的。”
黃子軒認真說道:“範書記,你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也在這裡表個態。工作上,我肯定配合你。你是一把手,只要你做了決定,我就拼命去幹。但醜話說在先,如果我認爲你的決定是錯誤的,我不會盲從,會據理力爭。”
範鴻宇微笑道:“如果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我不怕爭論,我就怕不幹活。”
黃子軒哈哈一笑,也不多話。
到時候看行動就是了。
等杜雙魚過來的空隙,範鴻宇給陸玖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還要在農場待一兩天,等把這邊的事情基本理順之後,再去縣裡報到。
反正現在他都還在休假期間呢。
陸玖自然沒意見,笑着在電話那邊道了“辛苦”,說希望範縣長早點理順農場的工作,趕到縣裡上任。縣裡的同志,也在盼着範縣長早日過來呢。
估摸着現在,縣裡的很多人都希望範鴻宇在朝陽農場多呆幾天,好讓他們多幾天準備的時間。新縣長攜着省府一秘的光環而來,又是這樣“二桿子”的脾氣,大夥心裡頭還真有點緊張。能夠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儘量做到位一些,總好過什麼都不幹。
範鴻宇客氣幾句,掛斷了電話,在辦公桌後坐下,點起了一支菸。
就目前而言,農場這邊的情況,比他預想之中的要好一些。尤其耿飛這位老書記和黃子軒這位副手的情況,出乎他的意料。
大約十來分鐘之後,吳主任領着杜雙魚來到了他的辦公室門口。
“範書記,杜雙魚到了。”
範鴻宇微微一笑,也不起身,說道:“請進吧。”
“哎哎……”
吳主任連連點頭,示意杜雙魚進去。
杜雙魚看上去還有點發蒙,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走進了範鴻宇的辦公室,在離辦公桌几步遠的地方站住了,望向範鴻宇,雙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頭。他依舊穿着劣質的襯衣和西褲,比昨天那一套衣服還要舊,卻是乾乾淨淨,十分整潔。
範鴻宇微笑說道:“雙魚同志,不要緊張,請坐。”
“嗯……”
杜雙魚點點頭,慢慢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裡坐下,平視範鴻宇,腰挺背直,雙手撫膝,坐姿極其端正。眼裡帶着難以掩飾的好奇之色。再沒有想到,昨天在小餐館路見不平的“俠客”,不但是雲湖縣長,還是朝陽農場黨委書記,一把手。
際遇實在堪稱離奇了。
“請你過來,是想和你談談,瞭解一下你的情況。”
範鴻宇說着,拿起桌面上的香菸,遞給杜雙魚一支。
杜雙魚連忙搖了搖手,說道:“謝謝範書記,我不會抽菸。”
範鴻宇笑了笑,也不勉強,說道:“雙魚同志,你是八三年的農大畢業生?”
杜雙魚忙即答道:“是的,範書記,我是恢復高考之後第三年考上青山農業大學的,植物科學專業。八三年畢業之後,分配到齊河市農業局工作,八五年調到農場。”
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情況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範鴻宇問道:“是什麼原因,調到農場來的?”
齊河市農業局,雖然也不是個什麼值得羨慕的好單位,較之朝陽農場,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般來說,農業局的幹部,不可能再調往農場,那是非常明顯的貶謫,除非犯了錯誤。
杜雙魚就有點訕訕的,不好意思地說道:“都怪我的脾氣不好,總是喜歡和領導爭論……不過有些技術上的東西,局裡的領導,確實是搞錯了,我就忍不住給他們指出來。後來局領導就說,我還是比較適合搞技術,就把我調到農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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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鴻宇便即瞭然於胸,貌似在另一個世界,範警官就是這樣的臭脾氣,從地委辦公室被人踢到地區公安處,又從地區公安處踢到宇陽縣公安局,從此再沒挪窩。
杜雙魚倒是和範書記臭味相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遭遇也差不多。
“後悔嗎?”
範鴻宇忽然問道。
“後悔?不,不後悔!我愛人就是在農場認識的,我很滿足,甚至很感謝局裡的領導,把我調到農場來。不然,我就遇不到我愛人了。”
杜雙魚十分肯定地說道,言辭之間,沒有絲毫作僞之意。
那樣全心全意對他的妻子,也確實值得他如此驕傲!
“好,杜雙魚同志,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調到場部辦公室來工作,暫時委屈你給我當一陣子通訊員。我以後可能在雲湖那邊工作的時間可能更多一些,農場這邊的情況,你及時收集,向我彙報。”
範鴻宇點點頭,鄭重說道。
“啊,這個,範書記,我怕做不好……”
儘管吳主任已經給他透漏過口風,範鴻宇當面宣佈這個決定,杜雙魚還是有些意料不到。
“不要緊,就這麼定了。”
範鴻宇一揮手,以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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