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華燈初上，友誼飯店大堂金碧輝煌，如同鑲嵌在王冠上的明珠一樣璀璨。
範鴻宇，盧大正坐在大堂裡等候。
範鴻學和顧養浩去央視接人。
央視這條線，最開始是範鴻學親自在聯繫的，後來顧養浩盧大正也加入了這個行列，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和範鴻學以及可欣公司的公關人員一起到首都來跑動一番，聯絡感情。
無論顧養浩還是盧大正，都很清楚，和央視的工作人員搞好關係，絕對不會是無效投資。更何況他們聯繫的對象，在央視廣告部也有一定的實權。
原先那個負責人已經調離央視，但他的手下還在，具體的業務，都找的這些經辦人員。領導一般只負責發句話或者批個條子。
“書記，姚臺長不肯賞臉啊？”
盧大正低聲問道。
所謂姚臺長，是央視新任的副臺長，分管廣告業務這一塊。想要續約，得這位姚臺長點頭。範鴻宇動作迅速，已經通過關係網聯繫到了姚臺長，想要邀請他一起吃個飯，先摸摸底再說。
央視忽然通知可欣公司不再續約，總有個原因的。如果僅僅是因爲價錢，那倒好辦，有的是商量餘地。範鴻宇也很清楚，在另一個世界，央視黃金廣告時段的“標王”，價值上億，甚至是好幾個億。當然，那得是幾年之後纔會出現第一屆“標王”。饒是如此，現階段。可欣公司拿到黃金時段廣告的價位也確實偏低了些，央視要擡價。理所當然。
不過範鴻宇估計，情況不會如此簡單。
只是想要擡價，央視大可直接開口，不必要發個這樣硬邦邦的通知。單看那通知的內容，只怕會讓人誤會可欣公司大大得罪了央視。
還會有些其他的原因。
聽盧大正問起，範鴻宇說道：“託人向姚臺長發出了邀請，不過他說沒有時間。”
盧大正蹙眉說道：“這些當大領導的，就是喜歡擺個架子。”
範鴻宇微笑不語。
央視的副臺長。那是真正的高官，在體制內堪稱位高權重，上層大人物眼裡，都有一定分量的。喉舌嘛，高層歷來十分重視。
姚臺長要在楓林鎮的幹部面前擺擺架子，太天經地義了。
雙方的身份地位，實在相差太遠。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爲過。一邊是正司局級的副臺長，一邊是正科級的楓林鎮黨委書記和鎮長，讓人家姚臺長拿哪隻眼睛看你們呢？
範鴻宇託人向姚臺長發邀請的時候，並沒有報出自己的“字號”，他是雲湖縣縣長，不是彥華市市長。做做“幕後工作”可以，站到臺前，就有點不大妥當了，凡事都講究個名正言順。
當然，就算範縣長打出自己“牌子”。也是一點用都不頂。在人家姚臺長眼裡，雲湖縣長和楓林鎮黨委書記鎮長。能有多少區別？
一樣的都是基層幹部。
不過那位傳話的朋友，雖然並未邀約到姚臺長前來赴約，卻也給範鴻宇透露了一點消息，似乎另外有企業也看中了中央電視臺黃金時段，想要用這個黃金時段做廣告。那邊和央視的關係，可比楓林鎮和可欣公司強得太多了。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範鴻宇沒有跟李春雨提起這個事。
他以前聽李春雨說過，宣傳系統和廣電系統的內部關係相當複雜，很多勢力都在向這一塊伸手，其中有不少大人物。在最高層大佬眼中，媒體自然還是以《羣衆日報》和“神州社”分量最重，最正宗。這個從幾大家中央媒體的行政級別變化就能看得出來。羣衆日報社和神州社，很早以前就是正部級單位，神州社的駐外機構，甚至能夠代表國家行使一部分外交職能。中央電視臺成立之初，僅僅只是處級架構，一直到十年前，才升格爲司局級單位，前幾年升格爲副部級單位。
然而這並不表示央視的地位不重，主要還是時代發展的變遷使然。
試想在五六十年代，全國能有多少臺電視機？能有多少個信號發射塔？有多少個轉播臺？報紙卻能發到千家萬戶，甚至田間地頭的農民老大爺都能看到中央的一號指示！
改革開放之後，經濟持續高速發展，人民羣衆的收入和生活水平越來越高，電視機逐漸進入平民百姓家中，電視臺的份量自然跟着水漲船高。
眼下，央視也是份量極重的宣傳輿論陣地。
等先把情況搞清楚了再說。
只要不是政策上的大變化，在範鴻宇眼裡，就不是不能解決的難題。
很快，一臺烏黑鋥亮的進口小車，就駛進了友誼飯店的門廳。
範鴻宇和盧大正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這是可欣飲料公司臨時租用的車子，在首都這幾天，他們包租了一臺進口小車。這是範鴻宇向他們提議的，原本按照範鴻學顧養浩和盧大正的意見，叫出租車就好，包車太貴了。
範鴻宇微笑着否決了他們的意見。
他們這一趟來首都是來求人辦事的，而且求的是中央電視臺這樣的超級大牛單位，叫普通出租車，檔次太低，未免叫人瞧不起。
求人辦事，面子是很重要的，不僅僅是自家的面子，被求對象的面子更加要在意不管對方級別如何，職務多高，只要手握實權，那就萬萬怠慢不得。有個時候，面子甚至比實惠還要緊。
範鴻學和顧養浩陪着一男一女兩位客人下了車。
爲首的是位女同志，大約三十幾歲模樣，五官端正，長相秀美，盤着精美的髮髻，略顯休閒的裝扮，不是那麼正式，手臂上挽着一個小巧精緻的坤包。範鴻宇一眼就能認得出來，是LV的牌子。範縣長自己雖然不大喜歡奢侈品，被趙歌薰陶了好些日子，對各類奢侈品多多少少有些認知。
不過，這位女同志挎的是正品LV，還是高仿品，範縣長就分辨不出來了。
果然不愧是央視的實權人物，走在潮流的最前端。
顧養浩就緊着給雙方介紹：“範縣長，這位是央視廣告部的林梅林主任，一直對我們可欣飲料公司特別關心的領導。林主任，這位是我們楓林鎮以前的鎮委書記範鴻宇同志，現在是齊河市雲湖縣的縣長。”
“縣長？”
林梅就吃了一驚，透過小巧眼鏡，好奇地望向眼前這位陽光帥氣的年輕男子。
“是的是的，林主任，範縣長曾經是我們青山省尤利民省長身邊的工作人員，今年元月份全票當選爲雲湖縣縣長。”
顧養浩又加了一句解釋，很隱晦地點出了範鴻宇的身份，是縣長，不是副縣長，而且曾經是尤利民省長的大秘書。
在官場上，這些都是很要緊的。
縣長和副縣長的區別可大了，決不能混淆。
範鴻宇微笑着向林梅伸出手，說道：“林主任，您好，久仰大名。”
林梅就笑了，笑容顯得頗爲矜持，輕輕伸手和範鴻宇一搭，輕聲說道：“範縣長真是年輕有爲啊，要不是顧書記介紹，我還真的有點不敢置信。實在是太年輕了，太優秀了。”
林梅這話聽上去是很不錯的讚譽，但語氣之中居高臨下的意思也暴露無遺。林梅自己的級別，也只是處級，然而中央電視臺的處級幹部和基層的縣長，在林梅看來，孰高孰低，那是一目瞭然的。單是中央電視臺這塊大招牌，那就了不得。
縱算是尤利民，似乎林梅也不怎麼在意。
“林主任過獎，還望林主任對楓林鎮和可欣飲料公司的工作多多支持多多關心。”
範鴻宇不去理會林梅高高在上的良好心態，依照標準的官場套路寒暄了兩句。國家部門的這些幹部，心態自來就是如此，真要去計較，哪裡計較得過來？
林梅繼續優雅地微笑着，說道：“範縣長還真是個熱心腸，都已經不在楓林鎮工作了，對楓林的事情還是這麼關心。”
範鴻宇笑道：“林主任，這裡面也還有點私人的原因，可欣飲料公司的董事長是我大哥。”
範鴻學便在一旁點頭說道：“是的，林主任，鴻宇是我弟弟。”
林梅又有點吃驚，問道：“親兄弟？”
“對，親兄弟，一母同胞。”
“呵呵，兄弟倆都如此出類拔萃，這可真是一段佳話。”
林梅儘管還是十分矜持，不過看得出來，她的態度略略起了點變化。這兄弟倆都如此年輕，又如此出色，假以時日，前程未可限量呢，倒也不能過分小覷了。
顧養浩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將範衛國的“字號”報出來。不然，只怕林梅要誤會範氏兄弟是靠着父蔭才得以出任要職的二世祖。
馬屁不免要拍在馬腿上了。
隨後林梅又給範鴻宇引薦了和自己一道前來赴宴的男子，比林梅要年輕幾歲，大約三十歲出頭，也是央視廣告部的一位工作人員，林梅的助手，叫周雲德。
範鴻宇連忙和周雲德握手寒暄。
周雲德的態度，自然遠不如林梅那麼倨傲。倒不是說在他眼裡，基層幹部的分量更重，關鍵他不能搶了林梅的風頭。
林梅是領導，矜持一些高傲一些，理所當然。身爲下屬，也這麼矜持高傲，那就太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