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樂哈哈大笑,說道:“範縣長,不愧是父母官啊,時時刻刻不忘記黨的教育,夠節儉的……不過請範縣長放心,今兒是我們天樂公司做東,不會有問題的。”
盧大正大怒,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聲,說道:“遊董事長,一頓飯而已,誰也不是請不起。範縣長只是不贊成鋪張浪費,好鋼用在刀刃上。四年前,範縣長才去我們楓林鎮,楓林每年財政收入才三四萬塊錢。現在,楓林鎮去年財政收入一千二百多萬。楓林模式就是範縣長一手締造的。你們沿海地區有政策,有資金,什麼都不缺。楓林鎮在內地,至今不通鐵路。但四年時間財政收入增加四百倍的鎮,東海有幾個?”
叉叉的,在範書記面前擺闊,你小子差得遠呢!
遊天樂臉色微微一變,馬上就恢復正常,打了個哈哈,說道:“盧鎮長是吧?楓林模式我也聽說過,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還得眼見爲實。要是有機會,我倒是很想去楓林鎮實地考察一下。”
盧大正剛要說話,範鴻宇擺了擺手,微笑說道:“遊總,我是小地方出身,見慣了過小日子的普通羣衆,見了這麼豐盛的酒席,有感而發,倒不是要針對誰。遊總領導的天樂公司,我也是久仰大名,這幾年發展十分迅猛,在東海是知名企業。希望能夠相互學習,取長補短。”
這話不亢不卑,恰到好處。
遊天樂今天是東道主。酒席尚未開始,倒也不便把氣氛搞得太僵。得罪這批青山土包子那是半點都不在意。惹得姚臺長不開心,可就不划算了。看來這批青山土包子眼見競爭無望,就打定主意要搗亂了。早知道他們這樣沒氣量沒風度,當初真不該叫他們一起吃飯。林梅那裡,可以事後再想辦法。反正她是姚臺長的手下,只要姚臺長發了話,諒必也不敢違拗上級領導的指示。
“好好,相互學習。取長補短,取長補短……”
遊天樂繼續打着哈哈,敷衍了幾句。
你們想搗亂,我偏不上當。
美貌公關經理及時吩咐服務員斟酒。
遊天樂雙手端起酒杯,對姚臺長說道:“姚臺長,感謝您今天賞臉,我代表天樂公司全體同仁。敬姚臺長一杯。祝姚臺長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至於加官進爵,前程似錦之類的話,遊天樂很識趣,沒有說。
姚臺長已經是中央電視臺的副臺長,位高權重。遊天樂說到底只是一個商人,說這樣的話,未免太僭越了。
姚臺長本來有點生氣,這些青山基層來的傢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沒一點風度,還是個小農意識。不過當此之時。姚臺長也不好跟他們一般見識,只是望了林梅一眼,意味深長。
瞧你們以前找些什麼樣的傢伙在合作?
太沒水準了!
取消他們繼續簽約的資格,那是最正確的決定。
林梅又急又怕,滿懷怨恨地掃向範鴻宇盧大正一干人。
你們也太不顧後果了。本來就算黃金時段的廣告位拿不到了,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央視一套節目,還有其他不少的好時段,用來做廣告,效果一樣很不錯。林梅本來就有這樣的安排,打算爲可欣飲料公司爭取一下其他好時段的廣告位,現在看來,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到底是窮地方來的,井底之蛙,沒有一點長遠眼光!
當下姚臺長不再理會範鴻宇等人,端起酒杯和遊天樂碰杯,笑哈哈的說了兩句客套話,一飲而盡。
應該說,遊天樂和他的團隊,都比較善於營造酒桌上的熱烈氣氛,青山這批土包子,可能也意識到這樣搗蛋對自己沒有絲毫益處,終於忍住不再搗亂。
酒桌上氣氛漸漸起來了。
不過細看之下,包廂裡的氣氛有點詭異,只有半張桌子氣氛熱烈。姚臺長遊天樂等人觥斛交錯,相談甚歡,卻誰也不搭理範鴻宇等人,他們只能自娛自樂,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邊緣人,敬陪末席。
妙的是,範鴻宇範鴻學等人,也並不向姚臺長敬酒,就這麼吃着看着。
涇渭分明。
“姚臺長,有關那個廣告的事,還要請姚臺長多多關照……”
遊天樂又舉起杯子和姚臺長碰杯,笑着說道。
姚臺長很矜持地一笑,說道:“這個沒問題,遊總,談談你們的計劃吧。”
遊天樂用雙眼的餘光往範鴻宇這邊掃了一下,隨即收了回去,躊躇滿志地說道:“姚臺長,是這樣的,我們天樂公司打算在今年推出我們的新產品——天樂飲料,一種可以快速補充人體能量的新型碳酸飲料。這是我們公司今後的主打產品,目前在東海已經開始廣告投入。但單單佔據一個省的市場份額是遠遠不夠的,我們的目標是覆蓋全國,推向世界。三年之內,打造成我國飲料行業的第一品牌……”
姚臺長便頻頻點頭,說道:“嗯,這個計劃很宏大,只要你們的產品過硬,受到廣大人民羣衆的歡迎,再加上強大的廣告宣傳攻勢,要實現你們的目標,相信並不困難。”
“哈哈,謝謝姚臺長的表揚,我們一定繼續努力……姚臺長,我們計劃在央視一套節目的黃金時段投入廣告,還請姚臺長能夠大力支持我們。哦,姚臺長,我們是國營企業。”
遊天樂又不失時機地加上了最後一句。
範鴻宇略略有些驚訝。
在他的記憶之中,天樂公司好像不是國營企業,是私營企業。不過遊天樂特意補充解釋了,不應該是謊言,有可能範鴻宇的記憶有誤。
這個很正常。
人腦畢竟不是電腦。
在另一個世界,範警官不可能去關注東海的一家食品企業是國營還是民營。
自從邱明山去年入主國—務—院公有制企業改制管理辦公室,擔任常務副主任之後,國企改制在全國逐漸鋪開,許多國企實行了承包改制的方式。或許,天樂公司就是其中一家。
連企業名稱都改了,變成了遊天樂的名字。
改革的力度不可謂不大。
不過名稱改了,國營企業的牌子還得打。在另一個世界,後來很多這樣的改制企業產生了巨大的產權糾紛,一些風光顯赫的企業家被剝光豬,甚至被投入監獄。
權力和財富的博弈,自來都是如此殘酷的。
姚臺長用力揮動了一下肥肥的胳膊,豪爽地說道:“遊總放心,對國營企業,我們一直都是十分支持的,優先考慮。”
一般來說,到了姚臺長這樣的層級,說話都會比較含蓄,也不知道姚臺長和遊天樂之間到底是何種關係,姚臺長顯得十分直爽,絲毫也不在意範鴻宇等人是個什麼想法。
青山省區區一個縣長,再加兩個科級幹部和一家小鎮上的集體企業負責人,在姚臺長眼裡,啥都不是。
“謝謝姚臺長,我再敬你一杯……”
“等一下。”
便在這個時候,十分突兀地響起了範鴻學的聲音。
大家都望了過來。
範鴻學正襟危坐,很認真地說道:“姚臺長,根據我們可欣飲料公司跟貴臺簽署的合同規定,合同到期後,同等條件下,我們有優先續約的權力。”
姚臺長雙眉一蹙,不悅地說道:“範總,誰有優先權,不是由你們來決定的,必須由我們電視臺來決定。遊總他們的公司是國營企業,當然要優先照顧。”
範鴻學說道:“姚臺長,法律上,所有法人單位都是平等的,並沒有規定國營企業優於集體企業。我們簽署的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同等條件下,我們有優先續約的權力。”
姚臺長的臉色陰沉了起來,不吭聲。
雖然誰優先誰不優先,他們電視臺有決定權,但那畢竟是檯面下的事情,現在範鴻學口口聲聲跟他講法律,姚臺長也不願意在酒桌上和範鴻學起爭執。一來是不想授人以柄,說他堂堂的央視副臺長不懂法,只知道以權壓人,太沒水平;二來,姚臺長壓根就不覺得範鴻學有和他平等對話的資格。
還咄咄逼人地質問我,你算那顆蔥?
姚臺長懶得鳥你!
你們那廣告想要在中央電視播出,是我老姚說了算好吧。
遊天樂斜斜地乜了範鴻學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範總,所謂同等條件,如果我理解得沒錯的話,就是誰出的錢多,誰就優先吧?我倒想請教一下,你們可欣飲料公司在央視一套黃金時段做廣告,每年花了多少錢?”
“一百萬!三年三百萬,每年付一次。”
範鴻學也不隱瞞。
這個價格,估計遊天樂他們應該早就知道了。專程到首都來跑關係,連競爭對手這樣的基本情況都不瞭解,天樂公司的管理層未免太遜了點。
“才一百萬一年?”遊天樂臉上露出極其誇張的表情:“範總,這也太廉價了吧?實在是有損中央電視臺的面子,你們佔的便宜太大了……”
天樂公司其他高管也立即露出藐視和不屑的神色,配合十分默契。
“兩百萬。我出兩百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