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霽菡本想不用他送,外面實在太冷了,他穿的又單薄,但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衚衕,就沒拒絕他送,她轉頭跟關垚道別,關垚坐在駕駛室裡說:“再見,我會記住你的涮肚茶。”
夏霽菡笑笑,還想說什麼,就被關昊擁着一路小跑,開門進了她的小屋。關昊感覺到屋裡還是有些溫度的,擁住她小聲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有事電話。”
夏霽菡一下抱住了他,踮起腳尖,往上一蹦,吻了他一下,就鬆開了手。
關昊立刻抱緊她,從這個小動作中他看出,夏霽菡開始依賴他了,這個發現使他內心開始盪漾,立刻就吻住了她。
夏霽菡知道自己惹火了,忙推開他,小聲說:“快走吧。”
關昊不捨地開門,惦着腳步,輕輕走出這個大雜院,然後小跑着一直到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不住的哈着氣。
關垚鬆開手剎,悍馬徐徐前行。
說真的,剛纔看着哥哥對小夏的一系列的動作,他真的驚呆了,他從沒見過哥哥還有如此溫情和細心的時候,這種溫情純粹是男女之間的溫情,不由的感染了他,或許,他也該認真的考慮一下自己的事了,看着眼前空曠清冷的城市街道,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說道:“哥,你喜歡她?”
關昊沒有回答他,而是說:“你先說說你幹嘛來了?”
關垚無奈的笑笑,說:“給你通風報信來了,免得你打無準備之仗。”
“什麼意思?”關昊問。
關垚遲疑了一下,想起夏霽菡,忽然不想告訴哥了。就避重就輕地說:“也沒什麼事,主要來看看你。想你了。”
關昊故意冷笑了兩聲說:“就爲這個?”
關垚投降了,他從來在哥哥面前存不住話的,對哥哥依賴的程度超過父母。想當年父母調到西北軍區工作,奶奶就極力不讓倆個孫子跟去,說那邊環境艱苦,執意把小哥倆留在了爺爺奶奶身邊,他從小就養成了對哥哥的依賴,所以他有任何心思都逃不出哥哥的眼睛。
聽着哥哥表示懷疑的話,他只能說:“你前妻要回來了。”
“哦,你怎麼知道?”
關垚就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哥,我感覺你要有麻煩。”
關昊說:“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會有任何麻煩。”
哥哥的口氣不容置疑。
“但如果他們非讓你們復婚呢?”
“那是他們的一廂情願。”哥哥很堅決。
這時,關垚有了一種擔心,哥哥的態度越堅決,這種擔心就越強烈。
“如果你的事業需要這種婚姻呢?”關垚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關昊笑笑,說:“你知道當初哥哥結婚也不全是爲了需要。”
“這倒是。”
如果說當初關昊選擇羅婷是爲了今後事業的需要,那他當初就會加入追求看羅婷演出的秘書隊伍中了,也就不會有後來羅主任和羅婷的憤怒。
但是婚姻和事業向來是男人放在一起考慮的事情,不像女人那麼感性,即便關昊不像別人那麼對婚姻有着很強的功利性,但羅婷的出身也就加大了他婚姻的砝碼。按說關昊也是高幹家庭出身,還有一個在中央紀委任職的舅舅,但爲事業保鮮保險是每個男人都會考慮的問題。
“哥,你喜歡她?”關垚又問道。
“誰?”顯然關昊沒弄明白關垚的指代。
“小夏。”
看來這個問題關垚不達到目的不罷休。關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目前,這還是我的一廂情願。”
“什麼?難道她還看不上你?”關垚吃了一驚。
關昊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垚,等你真正愛上時,你就會明白一切身外之物都派不上用場了,我說的是真正,是那種發自肺腑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愛。”
目前,關昊是萬萬不能跟他說明白的,只能用含糊的話搪塞他。
要是在以前,關垚聽到哥哥這麼說一定會感到好笑的,哥哥什麼時候說過這麼糊塗的話?但他最近就自己的一段經歷來說,這話他覺得有些道理。
看來愛情能降低女人的智力指數也同樣能降低男人的智力指數。
顯然,關垚沒能也斷不可能聽出哥哥話裡的隱情。
春節的前兩天,夏霽菡突然忙了起來,因爲市委書記關昊集中在這兩天走訪慰問有代表性的困難戶和下崗職工,中省地直的駐督企業以及駐督部隊。
其實這項工作從一進臘月就開始了,市委市政府各位領導早就分頭去做了。市委書記走訪慰問的都是一些重點單位和有代表意義的貧困戶,儘管丁海算計了嚴格的行車路線,還是耗費了關昊整整一天多的時間。
夏霽菡、單勇和劉梅也跟着馬不停蹄的跑來跑去。
她無意中看到了丁海筆記本里夾着的一張“關書記春節期間活動安排”的表格,除去除夕的晚上和初三沒有安排,幾乎放假這幾天都有安排。活動範圍從省裡到市裡到督城,再到北京,心裡不由的生出感慨,沒想到他春節也這麼忙。
春節前最後一天的下午,夏霽菡接到劉梅的電話,說讓她來她家過年,因爲她的父母被表哥帶到南方去過年了,家裡只有她一人。
夏霽菡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自己真的不知道怎樣過這個年。
劉梅又說最好今天晚上就來。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答應,因爲她看到丁海的日程安排,關昊可能下午要和她聯繫,他晚上肯定要回北京和父命過除夕的,他怕她找不到她。不知爲什麼,離婚後,夏霽菡在感情上對關昊產生了很強的依賴,這在從前從未有過的。
臨近年關,年的氣息就已經相當濃了。鞭炮聲不絕於耳,街上購年貨的人走親訪友的人行色匆匆,春節,中國這一古老傳統的節日,已經滲透到每個華夏子孫的骨髓裡和血液中了,這種根深蒂固的文化影響和文化魅力,是任何一個外來節日都無法複製和替代的。
由於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夏霽菡就在單位值班,下午,她接到了田埴的信息,只有三個字:
你好嗎?
她的心裡立刻千迴百轉,起伏難平,她清楚的知道,田埴放不下她,尤其在這傳統佳節來臨的時候。可是放不下又能怎麼樣?她突然想到《西雅圖夜未眠》裡的一句話:離開我別安慰我,要知道每一次縫補,也會遭遇穿刺一樣的痛。
的確,眼下這種痛就已經襲來了,看着手機的屏幕,淚水,逐漸模糊了雙眼。幾次想給他回信息,回答他好或者是不好,或者是謝謝關心,或者是反問你好嗎,或者是不經意的調侃,但最後這些所有的“或者”都被她放棄了。
是的,說什麼呢?從內心來講,夏霽菡對田埴還是有些依賴的,畢竟他們有好幾年的相戀基礎,畢竟他全心全意的愛了她好幾年,包辦了她好幾年。可是,在這麼敏感的時刻,萬一他們的聯繫被李麗莎發現了不好,她不想因爲自己的大意,爲田埴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樣想着也就沒給田埴回信息,田埴也沒在給她發信息。
她突然就有了一種“人在異鄉爲異客”的悲涼,離開父母后第一次有了飄忽無根的感覺。這個城市是別人的城市,她不屬於這個城市。
夏霽菡有了想哭的衝動,她環視了一下大廳,空無一人,同事們大都是本地人,即便不是本地人在這裡也會有個家,完成本職工作後他們就都回家操持過年了,只有她默默在這裡神傷着。
確信大廳沒人後,她用單位的電話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很快,電話接通了,是媽媽。
“媽媽,是我——”忽然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梗住,她說不出話來。
“呵呵,菡菡,你爸剛唸叨完你,放假了嗎?”
“沒……”她吸着鼻子說道。
“怎麼啦?菡菡。”媽媽聽出了她的鼻音。
“媽媽,我想你們……”這句話一出,她索性就哭出了聲。反正想家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何況是在自己媽媽面前。
“是呀,媽媽和爸爸也想菡菡呀……”媽媽的聲音一下子也變了聲,想必也流出了眼淚。
“嗯——我知道——”她泣不成聲。
這時聽筒裡傳來爸爸的聲音:“菡菡嗎?你在聽嗎?”
爸爸的聲音永遠都是這麼溫和親切。
“爸……”夏霽菡叫了一聲就說不出話來了。
“哈哈,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呀?小心讓婆婆笑話。”爸爸壓低了聲音說。
“爸,我——在單位呢。”
“那更不能哭了,讓同事笑話。”
她聽得的出來,爸爸的話也有了些異樣。
淚水,更加洶涌的流出,握着聽筒的手有些顫抖。
“聽爸的話,快去工作吧,想家了就打電話,工作容許就回家看看。”爸爸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今年美美在咱家過年,所以我們也就不想你了,你不用惦記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