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一愣,說道:“什麼問題?”
彭長宜說:“我感覺他不像是做事來的,到像是跑馬佔地套錢來了。”
“這不奇怪,去年招商的水分誰都知道,就像一個美麗的肥皂泡。”江帆把身子向前傾了傾。
那個時候,招商是硬性指標,是考量班子政績的主要內容,各地招商也就花樣百出,一年搞兩季,要的是陣勢和數字,誰會在意招來的是真商還是假商,各地都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似乎上級也不太關心你到底招來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只在乎你招沒招,一級糊弄一級,都是這麼一路糊弄下來的。
彭長宜說:“咱們市的招商會是在去年十月份吧?招商會結束後,這個客商就來,開始圈地蓋房,地也圈了,院牆也壘起來了,從去年開始就弄進來幾臺破車牀擺在那裡,養了有數的那麼幾十頭牛,這半年都過去了,還是那幾臺破車牀和那幾十頭牛,貸款沒少用,事業卻不見有什麼起色。難道那幾十頭牛就是最大的農業產業項目?那幾臺舊機牀就是東方最大的舊貨交易市場?”
這事還得從去年說起,鐘鳴義來後,除去學習整頓外,把很大精力放在了秋季招商上,爲此有段時間幾乎常住北京辦事處,而且親自掛帥,任招商組委會總指揮長。去年那個招商會是亢州歷史以來少有的一次,聲勢浩大,影響鋪天蓋地。當時亢州宣傳部向外發了一篇通稿,從這篇通稿中就能看出當時的盛況:
金秋十月,碩果飄香,亢州,在結束了爲期五天的秋季招商會。記者從亢州市招商會組委會辦公室瞭解到,今年這個招商,創下了亢州歷史最高記錄,呈現項目大投資多結構精的特點。使亢州招商工作邁上一個顯著臺階。
據瞭解,本屆招商會共落實簽約內外資項目58項。在利用外資上,共簽約外資項目9項,總投資48777萬美元,利用外資10423萬美元,填補了沒有外資的空白;協議投資2項,總投資1376萬美元利用外資470萬美元;意向2項,總投資2450萬美元利用外資1250萬美元。
利用內資方面,共簽約內資項目49項,總投資78.68億元,簽約成果較去年38億元的水平有了顯著提升。其中合同項目39項,投資總額62.8億元;協議項目4項,投資總額5.3億元;意向項目5項,投資總額2.15億元。
亢州今年簽約的外資項目涵蓋熱力發電汽車電子物流機電養殖等行業,招商項目呈現出一系列新的特徵。其中一個內資大項目就是東方大世界,這個項目是農業產業最新項目,將以完整的產業鏈條模式出現,集養殖乳品加工舊貨貿易等多種形式並存,它的出現將會帶動全市農業產業項目和貿易活動再上一個新臺階,成爲新的增長點。
市委書記鐘鳴義表示:“亢州將一如既往地爲廣大客商提供一切方便,拿出最好的資源最優惠的條件最優質的服務,全力打造優質的投資環境,讓海內外客商在亢州生活舒心投資放心工作開心興業順心。”
這裡提到的東方大世界,就是彭長宜說的那個企業,是任小亮一手操作鐘鳴義非常看好的一個項目,以最低的租金,徵用了國道旁邊五百多畝土地,涉及到蓮花村等三個村。
當時徵地的時候,彭長宜和任小亮各帶一個組,到這三個村挨家挨戶的做工作,總算使這個項目落戶了。圍欄圈起來後,始終不見這塊土地上有什麼大的動作,只蓋了兩個大型牛棚,兩層辦公的小樓,臨近國道建了一個交易展廳,擺了些舊車牀和一些機加工零配件。並沒有出現人們所期盼的那種火爆的養殖場面和舊貨交易場面。
老百姓普遍都有惜地如金的心理,看着自己被徵用的土地這樣閒置,就紛紛跳過圍欄,在自家原來的地方種地,被東方大世界管理者發現,他們出面阻攔,就發生了爭執和摩擦,東方大世界一個副總找到了彭長宜,要求解決周邊百姓偷種問題,還他們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不然就往上反應。
彭長宜把這一情況向任小亮反應後,任小亮很氣憤,當時就把這三個村的支書和村主任叫來,訓斥道:“租金一分也沒少給你們,村民每戶都簽字畫押了,憑什麼還到裡面搗亂?你們回去召開村民大會,絕不許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種了莊稼的一律剷掉!”就這樣,這件事平息下去了,老百姓也可能知道自己理虧,沒有再鬧事。
由於這個項目是任小亮一手操辦的,彭長宜沒有過多的過問,他不想插手書記管的事,但是,北城信用社主任蔣小芬跟他無意說了一個情況,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天,南城區基金會召開成立大會,這是自去年北城成立基金會後,又一個基金會問世。本來江帆不想成立第二個基金會,無奈,鐘鳴義看到北城基金會搞的紅紅火火,就要求南城也成立,南城也的確給市政府打過報告,申請成立基金會。儘管南城的經濟實力和總體經濟水平不像北城那麼雄厚,但是,樊文良在任時,有意傾斜南城,將兩個外來的大企業放在了南城,經濟發展的也很快。南城也具備一定的實力。鄉鎮企業也得到了很好的發展,相比北城,更具活力。儘管江帆顧慮重重,但是,沒有理由不讓南城成立基金會,所以,就批准了南城的申請。
南城的模式和北城的一樣,他們聘請的是農工部下個月就要離任的部長唐寶祥擔任基金會主任,唐寶祥去年爭北城基金會主任沒有掙上,被副部長師小青搶了先,朱國慶再次運作,唐寶祥終於去了南城基金會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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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信用社主任蔣小芬也接到了南城的請柬,在頭去南城的時候,她來到彭長宜辦公室,說是要搭彭主任的車走,她的車在給各個儲蓄點送款。話題自然就聊到了基金會上。蔣小芬擔憂的說:“咱們現在基金會運作的就夠亂的了,又出了南城基金會。將來都是問題。”
自從基金會成立後,彭長宜從沒幹預過基金會的事,當年,作爲成立時期的副組長,隨着基金會的成立,他也就完成了歷史使命。蔣小芬和柳泉爲基金會副主任,另外還有財會科等五名成員,組成貸款審批小組。由於一正兩副主任都是女的,社會上就戲稱她們爲“財神娘。”
彭長宜聽蔣小芬這樣說,就問道:“怎麼亂了?如果要真是亂,蔣主任就是沒盡力,這裡你最懂金融。”
“我懂不假,關健是沒人聽我的。都是長官意志,領導一支筆。”蔣小芬的語氣滿是抱怨。
蔣小芬今年四十五歲,當過聯社信貸科副科長,後任北城信用社任主任,有豐富的管理經驗和從業經驗,但是,作爲資深業內人士,每筆貸款審批的時候師小青並不聽她的意見,後來發展到她不再去參加審批會了,她不去參加審批會,柳泉是外行,完全是擺設,審批也就被師小青一支筆代替,而師小青的那支筆,大部分時候是握在任小亮的手裡的。這就難怪蔣小芬抱怨他們審批貸款是“長官意志。”
彭長宜說:“長官意志肯定會有,但是技術上大姐要把關,不然放出去的錢沒影兒了就坑大夥了。”
蔣小芬起身,把房門關嚴,小聲說道:“彭主任,你說的這個問題極有可能發生。遠的不說,小筆貸款不說,就說最近批的一筆金額較大的款,就是東方大世界,沒有任何抵押,沒有任何擔保,就一張字據,就出去了二百二十萬,還不算年前的80萬,說真的,您沒搞過金融可能沒有體會,我聽了以後直冒冷汗。”
彭長宜皺了一下眉,說道:“誰批的?”
“肯定是師主任。如果賈東方要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怎麼辦,前後兩筆三百萬,您想過嗎?”
賈東方是東方大世界的董事長。
彭長宜說:“跑不了,那麼多機牀和牛還有一大片地擺在哪兒了,他往哪兒跑。”說這話的時候,彭長宜也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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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小芬說:“彭主任應該清楚,那地是怎麼回事,北城賣給他了嗎?沒有,只是租用,他不是土地的主人。至於那牛那些舊車牀,還有那棟二層小樓,值幾個錢?土地租用期寫的是二十五年,但是租金只是三年一付。您算下,賈東方投在亢州地面上的錢有多少?將來我們能變現的又有多少?您想過嗎?”
彭長宜臉色凝重了起來,他說:“賈東方是任書記的朋友,他跟俄羅斯和韓國做生意好多年了,還是有一定的資金實力的。”
蔣小芬苦笑了一下,說道:“正因爲是任書記的朋友,我纔沒有說什麼。不過,像他這樣的公司,我們可是見的多了,所謂的海外生意,說白了,好多都是走私,搞農業產業項目是假,騙錢是真。”
彭長宜一怔,說:“以他在當地的影響,不至於從銀行貸不出錢來吧?何必要跑到我們這裡來?”
“遠來的和尚好唸經,再有,在當地信用差,沒有抵押,專業銀行是不可能給他貸款的。而我們這裡還拿他當祖宗供着,誰瞭解他是哪尊神?”蔣小芬不屑的說道。
彭長宜說:“年前那八十萬審批的時候蔣主任知道嗎?”
“知道,我提出了沒有抵押不能放款,並且不給簽字,爲這還和師小青犟了兩句,她說要大力支持這些招商來的企業,爲他們的發展保駕護航,就是從那以後,集體審批就逐漸取消了,我這個業務副主任形同虛設,再放什麼款我根本就不知道了,這樣也好,省得將來有責任。”
彭長宜有些坐不住了,他又問:“據你所知,這樣的貸款多嗎?”
蔣小芬說道:“您這話太幼稚了,什麼叫多嗎?他們懂金融嗎?存款和貸款的比例貸款的先決條件,這些都是有嚴格的行業要求的,他們不懂,簡直視國家金融政策爲兒戲!這哪叫什麼金融機構?當然,基金會本來也不是正式的金融機構,按專家的說法就是非法的金融組織。所以,打那以後,我幾乎很少參與基金會的事了,都是師主任一人說了算。”
彭長宜知道,所謂師主任一人說了算,實際是任小亮說了算,甚至有時是鐘鳴義說了算。蔣小芬說的情況,早就被專家們提前預測到了。彭長宜跟江帆去北京拜會的那個專家特別強調了放款抵押問題和存款和入股是問題,一旦在這一點上疏忽大意或者把關不嚴,極有可能造成經濟損失。
彭長宜又把剛纔的問話進了一遍,說:“你說的那種情況的貸款佔了多大比重?”
蔣小芬笑了,說道:“您怎麼還問這個問題,我都說了,他們不懂,長官意識,既然不懂,放的都是人情貸款,幾乎都沒有抵押,有抵押的貸款戶都去專業銀行貸款去了,基金會貸款利息高,誰傻呀?”
彭長宜仍然問道:“這麼說,大部分都是這種情況?”
蔣小芬鄭重的說道:“我跟你說主任,不是大部分,是幾乎的全部。”
彭長宜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之前,由於江帆對基金會充滿了憂慮,並且有意識的把這種憂慮灌輸給彭長宜,就是希望他能樹立憂患意識,起到積極的作用,現在顯然他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對基金會的業務不聞不問,照此下去,很難保基金會能正常健康的發展。
今晚聽妻子沈芳又說基金會搞貼水儲蓄,更加驗證了蔣小芬的擔憂,如果真出了問題,就像江帆說的那樣,早晚都是政府的事,擦屁股的事還得他們這些人幹。他總想找一個單獨的時間,向江帆彙報這一情況,但不是他忙就是自己忙,今晚要不是江帆主動打電話,問他白天找他的事,他還不好晚上打擾他休息呢?
江帆聽了這個情況後,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他說:“長宜,你跟任小亮建議一下,以後嚴格杜絕無抵押貸款,杜絕人情貸款。”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現在不是基金會成員。”
“所以我讓你建議,並沒讓你直接干預。”
“人家哪會聽我的?”彭長宜苦笑了一下。
“你聽我說完,你不要私下建議,應該在黨委會上提出,甚至是有針對性的提出,提請黨委注意,加大對基金會的監管力度。”
“沒有用的,師小青一支筆就批了,我管不了的。”
“你怎麼這麼笨,你左右不了她那支筆,你還左右不了自己的嘴嗎?這個建議你必須提,必須反覆的提。黨委秘書會把你的發言記錄在案的。必要的時候,你可以以政府的名義,往上打個報告,申明一下立場和觀點。現在控制還來得及。”
彭長宜忽然明白了江帆的用意,儘管他沒有直接說明,但是能感到他的良苦用心,江帆唯恐他聽不明白,特地指出“發言記錄在案”這一點,使彭長宜意識到了他話的意思,即便以後真的出事追究責任的時候,彭長宜提出過加大監管力度的建議,至少到時責任會輕好多。
這就是智者,用不着把話說那麼明白,即便是好朋友,有些話也不能說太明白,在這一點上,他很感激江帆,就說:“市長,我明白了,明天上班就找任小亮,不行的話我再寫請示建議。”
江帆說:“長宜,我的意思你可能明白了另一半,固然,作爲咱們個人,要規避可能出現的政治風險,但是工作一定要做,北城政府,要敦促賈東方,儘快把這個項目落實,不能佔了地,拿了錢就走了,另外,最好能查清這家公司的底細,以防萬一。如果你感覺自己力量不夠的時候,可以找個說法,協調人大政協或者市長調研,看能不能給他們敲敲警鐘,回頭我跟鐵燕說一下,讓她抓抓農業產業項目工作的落實情況。”
“是啊,我也擔心他一拍屁股走了,留下爛攤子還得別人去收拾。”
“不是沒有可能,我打個電話。”江帆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給高鐵燕撥了電話。高鐵燕接通後,江帆說:“大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
高鐵燕說:“沒休息,還早呢,江市長有事嗎?”
“今年省裡的三農扶持資金項目,咱們報了嗎?”
“馬上就報,怎麼了?”
“先等等,咱們再研究一下。”
“好的。”
放下電話,彭長宜說道:“您應該讓報,騙了省裡的錢,還基金會的,不是壞事。”
江帆說道:“省裡的錢有的是,不要白不要,但是我這錢不能落到他的手裡,如果這錢都了政府手裡,我們的風險不是小點嗎?”
彭長宜笑不出來,他不無遺憾的說:“市長,您之前白教練了我半天,沒想到在具體運作中,我根本沒有起什麼作用。”
江帆嘆了口氣,說道:“不怪你,是長官意志太強了。再有,我把什麼都告訴你了,你知道了風險的存在,也有意識逃避。”
彭長宜臉紅了,他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會加以彌補的,明天上午開黨委會,我在會上就提出監管的建議,就是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盡力而爲吧。”江帆長長出了一口氣,事情果然向着他擔心的方面發展,他說:“我們是該要重視這件事了,研究一下具體措施,看怎麼能監管到位。”
彭長宜感到,江帆是個極其負責任的市長,如果一個地方能有這樣的行政主官,應該是這個地區的幸事,只是有的時候,如果沒有書記的支持,一個人的執政理念是不好在這個地方實施的。
他跟江帆呆到很晚,相互溝通了許多情況。彭長宜覺得太晚了,就起身想走,江帆說:“忙什麼,你去單位睡又不是回家,弟妹今晚不管你。”
彭長宜笑了,說:“呵呵,怕影響您休息。”
江帆笑了:“好長時間沒有這麼豐富的聊了,多聊一會唄,你要是餓的話,我有方便麪。”
彭長宜說:“您要是餓您吃,我不餓。”
“呵呵,我這裡還有許多好吃的。”說着,他就拉過一個儲物盒,打開後,簡直就是聚寶盆,什麼零食都有,堅果梳打餅乾鍋巴等。
彭長宜說:“我不喜歡吃零食,您什麼添這些毛病了?”
“呵呵,晚上看書,悶了就喜歡吃點東西。”江帆笑着說道。
彭長宜一看,江帆絕不會去超市買這些零食來,分明是女孩子所爲,說不定是丁一給他買的呢,自己剛纔還覺得他孤獨寂寞,其實他內心正豐滿着呢。彭長宜心裡有些酸溜溜的不對勁,但是嘴上沒說什麼。
江帆見他不吃,又扣上了,說道:“那我去泡方便麪,還真有點餓了,吃的不舒服,我吃完你再走。”
彭長宜笑了。
江帆泡好方便麪後,邊吃邊說:“長宜,我那天去錦安看見盧輝了,你們最近有聯繫嗎?”
“沒有,自從他走後,我們去看他,以後就再也沒見過。”
“電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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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倒是打過電話,可是人家愛答不理的,以後也就沒什麼興趣打了。”彭長宜說。
“哦?跟你也這樣?”
“難道跟您也這樣?”彭長宜擡頭看着他。
“呵呵,有點,在錦安見着他時,感覺他不太熱情,也不知什麼原因?”江帆邊吃邊說。
“唉,無非就是他想在亢州就地提,沒提起來,怨這個怨那個唄。”彭長宜把話說到了家。
“是嗎?他怨誰?”江帆問道。
“嗨,人啊,都是這樣,一不如意,無論是怨得怨不得的,統統都怨,您呀,也別往心裡去,理解萬歲。”彭長宜搓着手說道。
“去外縣提,應該不錯了。在亢州的確有難度,今非昔比,如果樊書記不走他有可能提起來,樊書記這一走,一切都發生了變數。”
“是啊,他有情緒就有情緒吧,總會有情緒消除的那一天,慢慢就想明白了。”彭長宜爲盧輝開脫着。
“盧輝這個人一直以來都很小心,的確是默默幹事型的幹部,不太善於鑽營,更不會跑官,能到和甸當組織部部長,縣常委,應該是不錯了。”
“嗯,部長也這麼認爲。您以後也要注意跟上邊的關係,適當的時候也提前跑跑,市長不能幹一輩子,亢州不能呆一輩子。”彭長宜說到這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江帆不在亢州了,丁一會怎麼樣?
江帆笑了,說道:“我可是沒有想那麼遠,能當好我這市長就不錯了,就咱們這位鍾書記,唉,平穩的把這屆幹下來,至於以後的事,誰知道呀?”
“大家都說翟書記很器重您的,您該好好利用一下這層關係。”
江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岳父跟翟炳德的關係,就說:“翟書記說過,以後會側重提拔年輕的有學歷的幹部,我再想,咱們在職研究生讀完了,是不是再混個博士讀讀?”
“我可不想讀了,哪有精力呀?您還好說,沒人打擾您,我那個時候家裡地方狹窄,天天晚上到單位,回去晚了老婆還別門,太苦了,不讀了,不讀了。”彭長宜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讀了?”江帆反問道。
“不讀了。”彭長宜回答。
“真不讀了?”江帆又進一步問。
彭長宜笑了,說道:“真不讀了。”
“好,到時看到我升官你可別眼熱。”江帆用當官誘惑他。
“不眼熱,我本來就和您有距離,您研究生畢業的時候一次就過了,我考了兩次才過。”
“是啊,你連書都不看,弟妹一句話說的好,書還倍兒新呢,臨考試了你才磨槍,不考你兩次難道要考我兩次?”
“嘿嘿,真是靜不下心,回到家後,不是喝多了就是累的賊死,孩子再吵,老婆在嘮叨,哪有心情看書啊,再讀個博士,老天,想想都累。不讀了,不讀了。”彭長宜進一步表明態度。
“如果說將來博士可以破格當市長你讀不讀?”
“讀。”
“哈哈,這不結了。”
“可是現在當官都憑關係,誰憑學歷。”
江帆說:“你說的沒錯,但是你有硬件總不那些沒有的有優勢吧?就是在同等條件下,肯定有學歷的人比沒有學歷的人機會多,學歷高的人比學歷低的人機會多。”
“那是將來。”彭長宜有些不以爲然。
“你是不是覺得眼下這個研究生,至少在亢州的科級幹部裡還沒有,你就滿足了?”
彭長宜嘿嘿地笑了兩聲,說道:“的確有那麼一點。”
“可是,再往上看哪?”江帆說道:“縣級幹部可能也不太多,地級省級哪,就不太新鮮了吧?現在上邊的人都在弄學歷,以你這個年齡,讀了博士,那就是鳳毛麟角了,趁着現在應付得過來,我建議你還是讀。如果你以後到了市裡或者將來到了錦安工作,恐怕想讀都沒時間了。”
“關健是我看不到自己有什麼前途?”彭長宜說。
“如果看到在學就晚了。”
“我跟您不一樣,您是消磨時間,我是真沒時間。”
江帆想了想,說道:“這話也對,不過,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讀,我興趣也不大,再說,博士太難了,基本上要三至五年的時間,沒有相當的毅力是讀不下來的。”
“就是,您都認爲難,我就更難了。”彭長宜說。
“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想想再說吧,不過現在不讀,以後就更不好讀了,你還行,我歲數就大了。”
“您只比我大四歲。”彭長宜看着他吃完一碗方便麪,就又說:“不過,您還是儘快結束眼下的生活吧,苦行憎的日子不好過啊。”
“唉,遙遙無期,我已經習慣了。”江帆吃完後,起身把窗戶打開通風,說道:“每次吃的時候還行,吃完後再聞到這種牛肉麪的味道就想吐了。”
“所以小丁每次煮的時候都不用方便麪的湯料,她都是自己配,那樣吃着還是很不錯的。”
江帆看了他一眼,彭長宜笑了,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種辦法好。”
江帆哈哈笑了,彭長宜發現他笑的很開心。
從江帆哪兒回來,彭長宜翻看着值班表,他在看柳泉是哪天值班,偶然發現,今晚農委主任老趙跟他一班,他就拿起電話,想打給農委主任,問問他東方大世界養殖的事,想了想又放下了,還是別那麼着急,容易被人誤會,以爲出了什麼事似的。要知道,領導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琢磨,儘管自己是個屁大的官。
第二天,彭長宜召開了政府口中層例會,聽取了各個科室的工作彙報,當然,他重點聽取了農委主任老趙的彙報,當老趙彙報說,東方大世界準備搞農戶加基地的養殖方式,發展乳製品的計劃時,彭長宜說:“怎麼個農戶加基地?”
老趙說:“這是目前一個農業產業項目的新模式,就是讓老百姓交一定的保證金,從基地領養奶牛或者育肥的牛,產了奶交到基地,由基地製出奶製品,育肥牛也交到基地屠宰場,統一加工,然後進入冷庫排酸,在供應市場。”
彭長宜在職研究生讀的是產業經濟,產業經濟對推動當時的經濟發展的確起到了生力軍的作用,但是,他記到老師特別指出,如今在產業經濟領域特別是種養殖領域裡,最容易出現問題的。原因就是許多不法分子,利用當時信息不對稱和農民迫切致富的心理,搞所謂的基地加農戶的養殖種植模式圈錢,其它地方已經出現蠍子海狸鼠等多起詐騙事件。
眼下這個東方公司怎麼有點像老師講的那些案例。他用亢州基金會的貸款購進奶牛和育肥牛,然後分攤給農戶飼養,公司負責收購奶牛和成品肥牛,建立終乳製品和肉製品生產基地,按說這個鏈條無可挑剔,似乎風險均攤利益共享,但是從整個鏈條分析,農戶是最脆弱的一環,萬一他們的牛奶和育肥的牛不合格或者是沒人收購,投入就沒有保障。而最大的受益者則是東方公司,他們把買來的奶牛和育肥的牛高價轉給給農戶,充當了二道販子的角色。如果這個生產加工環節建立不起來,那他們就幹賺不賠。如何鑑別他們是真想做產業經濟還是假做,到時等這些農戶領養這些牛需要回收的時候,就知道了,不過,農戶由此產生的損失也就註定了。
他越來越感到這個賈東方的目的不是要在亢州做實業,似乎有其他的目的。彭長宜暗暗下決心,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你輕易騙到錢愚弄人,生產加工車間一天不建立起來,一頭牛你都別想轉嫁給老百姓,想撈一把就走沒門。
無論是從蔣小芬和農委主任老趙提供的信息,彭長宜在心裡已經基本給東方公司定了性,帶着這個框框,他怎麼看東方公司怎麼就是來圈錢的,說白了就是來騙錢。,想到這裡,他就平添了一種使命感責任感,有了想接觸賈東方一探虛實的豪情,於是,他故意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說道:“這是個好主意,怎麼沒早說?”
老趙說:“還沒有形成報告,您就開會了,我也就提前彙報了。”
彭長宜說:“我很感興趣,這樣,一會散會咱們去看看。”
老趙說:“好的,我一會聯繫。”
散會後,農委主任老趙告訴彭長宜,賈東方正好在,是不是現在就過去看看。彭長宜說好,叫着柳主任和劉書記,馬上走。
大家都出來後,老顧看了一下這麼多人,而且都是大塊頭,柳泉肯定要坐在前面,彭主任會跟他們擠在後面不舒服,他看一眼彭長宜,想說什麼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