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吳冠奇沮喪的神奇,彭長宜說:“很有挫敗感是吧?我早就警告過你,別以爲你自己腰粗,就想嚐嚐我們的地方小吃,調節一下胃口,小心行爲不當毀了胃。 如果你真心愛她,不要爲她暫時的不答應而苦惱,你要真心享受這個過程,不是爲了追求而追求,不是爲了征服而征服,你要想明白,你到底是愛她什麼,別把她追到手後,三天半的新鮮,又把她涼一邊了,對下一個奇特的目標感興趣。羿楠雖然身爲記者,經多見廣,但她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單純、傳統,她找的是能過一輩子的伴侶,而不是一個錢袋子,所以,你要想俘獲她的芳心,光靠這麼窮追爛打、沒有一點技術含量甚至毛頭小子都會的招數,她肯定會不屑一顧的。無論多麼強悍的女人,她們內心其實都是軟弱的,都希望找一個靠得住的人,你這個樣子,肯定會讓她沒有安全感,任何一個正經的女孩子都不會對你上心的。”
吳冠奇想了想,衝彭長宜豎起大拇指,說道:“長宜,我來三源這麼長時間了,這是你對我說得最有價值的話,你的話觸動了我,在女人這個問題上,我一向是自以爲是,總認爲自己是主宰,確切地說,認爲金錢是主宰,現在看來我錯了,最起碼這一套對付羿楠不行,別說我捐款100萬元,成立教育基金,就是再捐款200萬元,我估計她也不會改變對奸商的看法的。看來,我也需要好好想想,想想我對她到底有多愛,我對這種愛到底尊重了多少?”
彭長宜說道:“你果然聰明,能夠舉一反三。”
吳冠奇說道:“長宜,我今天找你來,的確有想法想跟你彙報,隨着我對天鵝湖項目的深入考察,我更加堅定要做這個項目的決心,當然,這裡純粹是出自於商業行爲,至於老天鵝配對只能算是理想,決定權不在我的手上。我準備回去一段時間,一來處理一些公司的事,二來也要做做規劃和設計的事,也準備往上跑跑這個項目,儘快立項,我走後,你們縣裡也要抓緊時間做,我們爭取把前期工作在明年開春之前做完,開春後就開工。你看怎麼樣?”
彭長宜笑了,認真地說道:“冠奇,我還以爲你竟顧着追女孩子,把正事忘了呢?”
吳冠奇說:“追女孩子是副業,工作是主業。我不能顧此失彼,更不能荒廢主業,那樣,別人就更看不起我了,即使我的追求失敗,也還有事業爲我支撐信心,不至於讓我敗得什麼都沒有了,你說是不是?”
彭長宜彎起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說道:“不愧是奸商,算計得很對。”
“彭長宜,我算看中了,有你,我就好不着!”吳冠奇抗議着說道。
“哈哈。”彭長宜開心地笑了。
正如彭長宜猜測的那樣,吳冠奇真的是愛上了,愛上了那個桀驁不馴的驕傲的記者,那個幹練、率性的姑娘。他在開始的時候,曾經認真分析過自己對羿楠的感情,但無法得出清楚的結論。反正一想起她,想起她的樣子,想起她一貫的冷酷中那難得的笑靨,以及那青春、充滿活力的健康的身體,他的感覺就酸酸的、甜甜的。他曾經無數次在睡夢中,親吻她那性感的嘴脣,撫着她那柔軟而豐滿的身體,然後瘋狂雲雨,激情纏綿,對於一個成年男人來說,這似乎是有點不可思議,但卻又是那麼真實地出現過,吳冠奇可以肯定,自己的確對羿楠動了心,而且超越了純粹的情浴。
他身邊不缺女人,各色的女人,他也不是守身如玉、規規矩矩的男人,他結交過許許多多女人,他跟形形色色的女人上過牀,他需要女人來調節他的生活。但是他從來都不讓這些女人影響到他,影響到他的事業,影響到他的感情,一句話,他從來都不會對這些女人對感情,他跟她們交往,就是一種完全的利益行爲,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碼一清,來去自由,不拖泥帶水。她們付出了媚笑,他付出了金錢,買賣公平,互不賒欠,他一度認爲,他對女人很瞭解,認爲天下的女人都是可以用利益來交換的,天下女人。但是,他錯了,在這個偏鄉僻壤的三源,他在一個女人面前碰了壁,他碰到了從未碰到過的女人,這個女人讓他癡狂,讓瘋癲,讓他不知所措。
這個女人從來都不關心他有多少股票,不關心他有多少房產,不關心他的公司一年掙多少錢,他原來很反感這樣的女人,可是,他現在多麼希望羿楠能夠對他的這些感興趣,但是沒有,羿楠不但對他的這些不感興趣,甚至到現在還沒有跟自己說一句溫存的話。他原以爲在醫院給老胡輸血的時候,他似乎從她的目光裡看出了一絲吃驚和欽佩,以爲自己再努把力就能看到希望了,但是回來後,他們只接觸過一次,還是她爲了完成對他的採訪,其餘的沒有絲毫的進展,甚至約她她都不出來。總不能再捐款100萬以求得她對自己的採訪吧?吳冠奇倍感煎熬,倍感挫折,這對於他這個崇尚金錢、迷信金錢萬能的人來說,這是極其失敗的,他第一次看到了金錢也有不能到達的地方,也有實現不了的目的。
越是這樣,他越是入了迷,發了癡,如果不是她的警告,如果自己不是這樣的年齡,他很有可能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後面,不顧自尊,不顧臉面地去追求她,但自己不是。他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知道欲求之不得,不求之反得之的道理,他不想跟她耍什麼手段,只想讓自己痛痛快快、不加任何掩飾地、完全赤露地、放鬆身心地去追一個女人,一個他愛的女人。
從彭長宜辦公室出來後,深秋的風,已經有了幾分凜咧的寒意,天幕漸漸垂了下來,吳冠奇開着車,漫無目的地東轉西轉,他不知道他爲什麼還留戀在這裡,公司在別處的工程已經告急,頭入冬必須完工,有許多事情等着他回去處理,公司已經打電話催他好幾次了,但是現在幾乎以三源爲大本營了,有事沒事的就往三源跑,目前雲中公路被劇組徵用,工程沒有進展,天鵝湖項目儘管在跑,但也犯不着他總是駐紮在三源啊,自己明天必須要趕回公司,總不能女人沒有追上,耽誤了主業,畢竟還有幾百人等着他吳冠奇吃飯呢?
想到這裡,,吳冠奇給羿楠撥通了電話,電話響了半天,羿楠才接通,,吳冠奇說道:“羿楠,對不起,打擾了,有件事想和你說一下。”
羿楠淡淡地說道:“吳總有話請講。”
還好,她沒有藉口說自己正忙的話就已經萬幸了。
不知爲什麼,吳冠奇忽然鼻子有點酸,心裡就有些難受,他想了想,沉着嗓音說道:“羿楠,我明天要回公司,處理一堆的事情,可能會有好多天不來三源,我本想在我頭走的時候,跟你見一面,但是我臨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與其讓你不高興,不如這樣打電話跟你說。羿楠,我決定不逼你了,我吳冠奇奸商也好,良商也好,好人也好,壞人也好,就是這堆這塊了,這一段時間,我也毫無保留地在你面前充分暴露出了原有的嘴臉,我希望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你能認真地想一想,好好考慮一下我,等我回來後告訴我你最後的決定,好嗎?”
羿楠心說這人怎麼這樣,自己都無數次跟他說了,怎麼還讓她考慮,想到這裡說道:“吳總,這個問題我記得曾經跟你明白無誤地表達過,如果我有含糊其辭或者表述不清的話,那麼我再表一次態,我們不可能成爲……”
“羿楠,請聽我說,別急於表態。我知道你以前無數次地表示過自己的態度,但是現在你別再說出口了,我只想請求你,在我走後的這段時間裡,好好想想,然後等我回來再告訴我最後的結果不遲,假如幾天後你還是這個態度,我也無怨無悔,並保證不再打擾你。”
羿楠想了想說道:“好吧。”
吳冠奇心情有些沉重,他仍然低沉着嗓音說道:“羿楠,詩人雪萊有過一首詩,分別前,我想背給你聽。”
羿楠說道:“吳總,請講。”
吳冠奇緩緩地背道:
“有一個字常被人濫用,
我不想再濫用它;
有一種情感不被看重,
你豈能再輕視它?
有一種希望太像絕望,
慎重也無法壓碎;
只要憐憫起自你心上,
對我就萬分珍貴。
我奉獻的不能叫愛情,
它只算得是崇拜,
連上天對它都肯垂青,
想你該不致見外?
這有如飛蛾嚮往星天,
暗夜想擁抱天明,
怎能不讓悲慘塵寰
對遙遠事物傾心?”
吳冠奇背誦完這首雪萊的詩後,也不等羿楠有任何的迴音,就默默地掛了電話……
吳冠奇沒有回他賓館的宿舍,而是開着車,駛出了三源境內,他要改變策略,要給羿楠時間,也要給自己時間,讓自己好好想想,重新調整思路,另外,天鵝湖的事,他一定要幫彭長宜做成,做成了,對於彭長宜來說是政績,對於自己來說是事業,是企業多元化發展的探索和嘗試,如果這種嘗試成功,他就可以慢慢地把企業帶入集團化發展的軌道,只是,事業的成功,不代表他在個人感情上的成功,這一點,他忽然沒有了自信。
他不能再對羿楠窮追不捨,這和他的年齡不符,這會讓羿楠感到自己不夠莊重,要知道,這是個對他的一切優勢都視而不見的女人,光向他展示漂亮的羽毛的沒有用的,要讓他看到自己的真誠,而不是想吃膩了山珍海味想換地方小吃嚐嚐,彭長宜都這樣認爲,何況羿楠更會這樣認爲,所以,爲了尊重羿楠,也爲了尊重自己的愛,他都要給他們雙方時間。只是,剛給羿楠背完那首雪萊的詩後,吳冠奇忽然感到自己愛得好苦,好悲壯,這種感覺,他從來都沒有過……
吳冠奇忽然變得兒女情長了,而彭長宜此時也是。
吳冠奇走了之後,他看了桌上一眼自己的電話,沒有再次響起,他有些悶悶不樂地拿起電話,夾起手包,關閉燈的開關,就走了出去。
老顧早就等在一樓,秘書和老顧站在一起正在說着閒話,彭長宜看了秘書一眼,說道:“你也早點回去吧。”
坐着車,彭長宜不想立刻回海後基地,他讓老顧拉着自己再到那個廢水庫轉轉,想看看夜幕下的水庫是什麼樣子,這些日子,他除去研究人事問題,就是想着這個水庫項目,前一個問題是對以前工作的一種修正,後一個問題是鮮明地烙上彭長宜印記的事,有吳冠奇的捧場,他有信心把他做好。
只是,事業上的成功,同樣彌補不了彭長宜內心那隱隱的若隱若現的絲絲愁苦和空虛,江帆、丁一和他,他們三人曾經是無話不說,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歲月,無論的喝酒還是喝茶,少了一個人都覺得空虛,但如今,他們仨人天各一方,尤其是他,居然誰都聯繫不到他們,彭長宜深深地知道,以後,隨着自己閱歷的增加和官位的變化,他不可能再結交到這麼純粹的朋友了,也不可能在這麼用心地去想念一個朋友了,因爲,他們仨人,幾乎都是在最初相遇,而且那個時候彼此的心靈都是不設防的,沒有許多凡俗的東西,有的只是那份純粹的友誼,以後,他不可能在遇到江帆和丁一這樣的人了,即便是眼前的吳冠奇,也無法到達他們那個境界了,因爲吳冠奇畢竟是商人,官員跟商人走得過近,也是有風險的,儘管你一塵不染,但是仍然無法逃脫“互相利用”的詬病。
其實,官與商都是一種職業,而且承擔着重要的社會分工。官商互動,倘若依法合規,促進經濟健康發展,無可厚非。問題在於,有些官商關係,是由利益連接的,不是公共利益的利益,而是私相授受的私利。
當公共權力被拿來謀私和編織“利益圈”,這種官商互動,對社會是一種災難。官商走得越近,災難越大。在現實中,官與商無法完全分離。政府在資源配置中的權力越大,官員就越習慣於緊密型的官商關係,習慣於“以官促商”,有的官員也的確是“離了老闆就不自在”,就說鄔友福,他坐擁三源最大的權力機關,掌管着一方政治和經濟的大權,葛氏集團和他已經融爲一體,他們很多時候是很難分清彼此,形成了一個利益共沾的聯合體,這不但是他個人的悲哀,也是體制監督機制不夠的結果。
彭長宜對此看得非常清楚,他不想跟吳冠奇走得過近,但是在前期, 他肯定是要和吳冠奇並肩作戰,最終讓天鵝湖項目走上正軌,但是他心裡始終有道紅線,這個紅線無異於高壓線,他知道它的危害。“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資本的逐利性,決定商人以利益爲重,爲實現利益最大化有時候真有無所不用其極,商人樂於向官員諂媚,官員安於聽從商人安排,你來我往,臭味相投,“不給好處不辦事,給了好處亂辦事”,權錢交易大行其道,入乾股、收回扣便順理成章,膽大者甚至直接行賄索賄,這種現象在三源這次下馬的幹部中比較普遍,腐蝕了吏治,濁化了風氣,民衆看在眼裡,恨在心頭。
正是因爲明白這些,彭長宜和吳冠奇一直都是“交往有道”,好在吳冠奇也是絕頂聰明之人,從不用對付別的官員的手段來對付他,可以看得出,吳冠奇也是想真心交往住彭長宜,他也不想給彭長宜的仕途之路造成什麼坎坷,也不想讓他們彼此的關係世俗化,事實上, 他更知道彭長宜不吃這一套,所以,他幾乎從來都沒有在一些問題上來難爲他。
晚飯,彭長宜沒有吃,老顧是在海後餐廳吃的,吉主任見只有老顧一個人在吃晚飯,他就問道:“顧師傅,彭長宜哪?”
老顧說道:“他回房間了。”
“怎麼,你沒跟他一起吃晚飯?”
“呵呵,他沒有吃晚飯。”
“哦?彭長宜同志還有不吃晚飯的時候?他病了?”
“沒有。他不想吃。”
“呵呵,我給他打電話,正好我也沒來得及吃呢。不吃飯正常,不想喝酒就不正常了。”吉主任說着,就給彭長宜打電話。但是彭長宜的手機佔線。他就扣上電話,對着不遠處的一個戰士說道:“給我掂對幾個菜,我一會要跟彭書記喝酒。”
老顧一聽就樂了,有吉主任在,彭長宜肯定會下來吃飯了。
吉主任又重播了一下剛纔的電話號碼,仍然佔線,就嘟囔着說:“誰的電話講了這麼長時間?老顧,該不會彭長宜有了別的女人了吧?除去女人,他不可能跟別人這麼婆婆媽媽的。”
老顧笑了,說道:“他可是沒有這個膽兒。”其實,他有沒有這個膽兒,老顧心裡非常清楚,當年,就是他把彭長宜送到亢州賓館去會葉桐,只是除去葉桐之外,老顧還真沒有發現他在和別的女人來往過,丁一他們也只是不錯的同事加朋友的關係,他沒有見過他們有什麼不得體的接觸。
吉主任聽老顧這樣說,就合上電話,說道:“別說,彭長宜是個有野心的人,這小子是不會在女人身上犯錯誤的。”
彭長宜有野心這話沒有錯,不過他此時正在通話的的確的是個女的,這個女的不是別人,正是丁一。
丁一下午給彭長宜打電話,彭長宜沒有接聽就掛斷了,她沒有想到是彭長宜賭氣掛斷了她的電話,以爲彭長宜正在忙工作,不方便接聽,所以,一直到晚上的時候,她覺得彭長宜肯定在人在三源,因爲她給雯雯打電話,雯雯告訴她,彭長宜當上了三源縣委書記。新官上任,而且又不是節假日,彭長宜肯定不會在家裡,而是在三源,所以,晚上她也沒有顧忌地撥通了彭長宜的電話。
說真的,當看到丁一的名字在閃動的時候,彭長宜全身所有的神經都在那一刻興奮了,也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鬱悶和苦惱都煙消雲散了,但是,他仍然沒有立刻接聽她的電話,而是響到一定時間後,他才故意不慌不忙地接通了:
“你好,哪位?”
丁一在裡面癡癡地笑了,說道:“科長,是我,丁一。”
“丁一?你是丁一?”
丁一笑了,說道:“是啊,我是丁一。”
“哦——不認識,不認識。”
丁一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就說道:“對不起——”
“笑話,我跟你也不認識,何來對不起?”
“科長——”丁一糯糯地叫了一聲,語氣裡就有了一絲輕顫。
彭長宜心一動,不知爲什麼,他可以跟不同的人耍不同的情緒,耍強耍懶耍貧,甚至耍不是東西,包括葉桐在內,但就是跟丁一什麼都耍不起來,更是心硬不起來,一聽丁一嬌嗔地叫科長,他立刻沒脈了。
丁一繼續說道:“對不起,我前段……所以……我知道科長會惦記小丁,只是,小丁不太爭氣,讓科長擔心了……”說道這裡,丁一的聲音有了明顯顫抖。
彭長宜的心再次一動,其實,她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就是有些怪她,怪她忽略了他這個重要的朋友,只是,他再重要,能有江帆重要嗎?沒有了江帆,丁一的天都塌了,他敢爲丁一撐起這個天嗎?他不敢,不敢離開自己的位置,他只能眼看着她痛苦難受,而不能給她一個擁抱,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