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說:“我沒有意見,出來就要玩得開心,多一天少一天的沒事,你們倆個誰的工作都比我重要,你們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彭長宜看了一眼丁一,笑了。丁一的臉不由得紅了,趕快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汽車駛出了居庸關,向關外一路高速前行。
瓦藍的天空逐漸變得純淨透明瞭,空氣介質也比城市好了許多,漫長的國道也開始變得美麗起來。筆直的公路伸向沒有盡頭的崇山峻嶺之間,汽車就在波狀起伏的羣山綠海間飛越穿行。
北國的草原風光已經逐漸顯現了出來了,沿途,到處是固沙林和防風林,綿延起伏的丘陵地帶,閃着波光的海子河流,山脈,滿眼的綠色蒼茫。尤其是頭頂的天空,藍得耀眼,白得透明。
“那是什麼鳥?”丁一指着路邊電線杆上傲然佇立的鳥兒問道。
小許:“多半是雄鷹。”
是的,只有草原和大山纔有雄鷹。眼下,草原的景色已經漸行漸近,時常有雄鷹展翅衝向藍色的天空。也可能,惟有在這樣雄渾廣闊的天地間,才能孕育出成吉思汗這樣的“雄鷹。”遙想當年,鐵木真長刀鐵馬,縱橫馳突,征服了大半個歐亞大陸,那是何等豪邁英武!而今,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只有牛馬駝羊,一團一簇地行走在山崗上雲端下,它們是草原的精靈,草原因爲有了它們,才響起了那悠揚的蒙古長調。
白色的越野車,就行駛在這藍天白雲和綠海之間了。
忽然,天上不知哪朵雲彩陰沉了臉,立刻,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太陽雨。”丁一說道。
小許說:“這就是草原的特色,四周都是響晴的天,說不定哪塊雲彩帶着雨,就澆在你的頭上,一晃就過去了。”
他的話剛落,雨就不下了。
彭長宜說:“你在內蒙當的兵?”
“對,是內蒙古的集寧。”
他們已經走了七個多小時了,又往前走了一段,彭長宜便把駛離到一處稍寬地帶。他解開安全帶說道:“小丁,你先在車上呆會,我和小許到那邊樹林看看,等我們回來,你再去看看。”
丁一明白他“看看”的意思,因爲,這個時候,高速路還沒有修通,在這條國道上跑車,司機大部分都是在路邊解決內急問題,但是因爲車裡有丁一,彭長宜和小許便跑進了一片樹林解決去了。
等他們回來後,丁一也跳下了車,彭長宜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把大黑傘,遞給丁一,說道:“你照直走,裡面,有塊空地,這傘大,撐開後完全能擋住你。
丁一笑了,接過傘之後,便進了前面的防風林。
丁一蹲下了身,果然,這把大傘,便把她完全包裹住了,她暗暗佩服彭長宜想得周到,越來越像一隻老母雞了。
等丁一回來後,彭長宜說道:“餓嗎?”
“有點。”丁一答道。
“是不是早上沒吃飯?”
丁一點點頭。
小許說:“就是早上吃飯了,也到餓的時候了,您老人家看看,都兩點多了。”
彭長宜說:“我頭來的時候,諮詢市長了,這段路比較好走,到了那邊就不好走了,都是沙石板路,咱們第一天一定要把路程趕出來,不然明天天黑都到不了。”
“天,那麼遠哪?”丁一驚歎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上當了吧,不但遠,等到了他們的省際路,還顛簸哪,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後備箱裡有吃的東西,咱們邊走邊吃,不在路邊飯店吃了,路邊的東西一是衛生難保,再有都是牛羊肉,小丁不吃,現在,你們倆到後備箱去取東西吃,我研究一下地圖。”說着,就開開門,拉開了後備箱的開關。
小許說:“有我你不用研究地圖。”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我也大致看一下,心裡有數。”
丁一就抱着一堆食品放在車上,小許給三人個的水杯加滿了水。彭長宜說道:先緊着礦泉水喝,熱水晚上喝。”
小許說:“我看您帶了熱水壺了。我們到賓館就有熱水喝了。”
“別,儘量喝咱們的水,我爲什麼帶了那麼多礦泉水,就是爲了晚上咱們燒礦泉水喝,防止水土不服。咱倆皮糙肉厚的沒事,小丁這樣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就要多加小心了。”
丁一笑了,說道:“我還嬌生慣養,有嗎?不過我越來越感覺有些同志像老母雞。”說完,就吃吃地笑了。
他們不敢耽擱,爲了趕路程,邊走邊吃,在路上就完成了午餐。
草原,牛羊,藍天,白雲等美麗的草原風光,漸漸地,就在丁一的眼裡失去了興趣,她從後面拿過一個靠墊當做枕頭,就歪躺在了後座上,睡着了……
其實,她早就困了,昨天夜裡幾乎沒怎麼睡覺,完全被一種興奮支配着,迷迷瞪瞪中,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是江帆,彭長宜接通了電話,江帆說道:“長宜啊,你們到哪兒了?”
彭長宜左看看右看看,故意說道:“目前還沒有明確的標識告訴我們到哪兒了。”
“小許不知道嗎?”
“呵呵,他呀,稀裡糊塗。”
小許趕快說了個地名,彭長宜故意沒有告訴他。
江帆說道:“我聽見了, 比我想象的要慢。”
彭長宜勾起嘴角,心說,我們多快,你也會感到慢。
江帆當然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繼續說道:“你們今晚就住在半路吧,別太趕了。”
彭長宜說道:“是這麼打算的。”
江帆又說:“現在是小許在開車嗎?”
“是的。”
江帆說:“你們今天早點找住的地方,草原不像內地,天亮的早,所以,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明天的路就不好走了。”
彭長宜有心想讓他跟丁一說話,他往後看了一眼丁一,就見丁一已經坐了起來,他臨時又改了主意,心想,我這麼大老遠把人給你送來了,要說,不在這一會,到草原你們再說吧,那個時候,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也沒人打擾你們,想到這裡,就說道:“好的,您放心吧。”
江帆又囑咐了他們注意安全和休息之類的話後才掛了電話。
他們到了預定的休息地點。
由於不太瞭解當地的習俗,爲了安全起見,他們特地找了一個政府招待所住下了。
住下後,三人在丁一的房間裡吃了自己帶的食品,算是晚飯。
還好,這個招待所還能洗熱水澡。洗了澡後,丁一一覺便睡到了大天亮,如果不是小許來敲門叫醒,她恐怕還得睡呢。
他們吃了早點後,兩個暖水瓶裝滿了開水,又繼續向着草原的深處進發了。
廣袤的原野上,沒有顯著的山脈和低谷,相對高差只有百餘米。在一公里的範圍內,高差只有一二米的變化。每一個波峰和波谷之間的距離有三四公里之遙。汽車在風景中快速穿梭,很是愜意。透過車窗環視四周,身邊的花忽遠忽近的。在駛過的百多公里路上,沒有發現一棵樹,只有無垠的草!遠方依然是綠茫茫原野,坦蕩無僵。
大草原的雲彩變幻莫測,這一路上,都是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剛纔還是藍天白雲,頃刻間,烏雲翻滾,大雨傾盆,還沒到他們反應過來後,立時,雨停了,白雲朵朵。
彭長宜和丁一都爲草原這無常的天氣逗笑了。
小許說:“草原就是這樣,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預測到五分鐘後草原會飄過什麼樣的雲,這個雲是否帶雨。”
丁一說:“這才真正是老天爺的天氣小孩的臉,變化無常。”
雨後墨綠的草地潔白的羊羣飛速飄過的奇形怪狀的雲,讓人 “眩暈”,也讓人產生錯覺,以爲一不小心,跌進了哪位攝影大師的作品裡去了……
彭長宜對小許說道:“停車停車,我要下車照相。”
他們下了車,彭長宜從後備箱裡拿出了相機,又將一個墨綠色的望遠鏡遞給了丁一。
丁一舉着望遠鏡,向四周查看,說道:“那邊有馬羣。那邊有湖水。還有蒙古包。”
“我看看。”小許從丁一手裡奪過了望遠鏡。
彭長宜對着美麗的草原不停地摁動着快門,又冷不丁把鏡頭對準了丁一和小許,還有那輛滿是灰塵的已經由白色變成灰色的越野車。
丁一站在草地上,瞬間就體會到了草原涼爽的氣息。雖說是七八月暑氣正盛的天氣,但畢竟是身在高海拔地區。空氣中夾雜着牛羊和草料味道的涼風,遊走於鼻孔周圍和周身上下每一寸裸露的皮膚上,既親切又溫柔。
“我要躺在草地上照相。”丁一說着,就躺在了草地上,擺出各種姿勢,彭長宜不失時機地摁動了快門。
他們邊走便玩,丁一採了許多許多的野花,插滿了車身的各種縫隙中,把個灰顏色的車,裝扮的跟花車一樣。
照完相後,他們便又上路了,繼續行駛在遼闊的內蒙古高原上,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少。藍天下,灰黑色的砂石板路,就象一條飄帶在綠草中飛舞。在藍色和綠色的空間裡,汽車變作一顆快速閃動的亮點路上移動,小許開着車,忽然問丁一:“小丁,你知道我見着市長最想幹什麼嗎?”
“幹什麼?”丁一問道。
“騎馬,好長時間不騎馬了。”小許嚮往着說道。
彭長宜也問丁一:“小丁,你知道我見着市長想幹什麼嗎?”
丁一笑了,說道:“想幹什麼?”
“首先跟市長要一盤手抓肉吃,吃夠了,再來碗打滷麪。”彭長宜說道。
“哈哈。”
小許笑夠後說道:“小丁,你說說,你見到市長最想幹什麼?”
彭長宜說道:“嗨,有你這麼問的嗎?小丁,別告訴他,偷偷告訴我。”
丁一笑了,說道:“我呀,真的不知道。不過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草原的懷裡呆會……”
“浪漫。”小許說道。
“浪……漫。”彭長宜故意將兩個字分開了說道。
“哈哈。”小許說:“小丁,我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什麼話只要一到咱們彭哥的嘴裡,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丁一“呵呵”地笑了,她降下了車窗,說道:“把空調關了吧,草原的空氣太好了。”
遼闊的大草原,一望無際,天空,湛藍如洗,大朵大朵的白雲隨風流動,偶爾有幾隻盤旋的大雁掠過頭頂,發出“嘠嘠”的叫聲,悠悠地,傳得很遠。向外遠眺,逶迤的砂石板路,伸向天際,河水遠處一條小河,曲折流向遠方。涼爽的風夾着野草的清香吹進車裡,立刻,嘴裡鼻子裡,沿着喉嚨象泉水般涌到胸腔,浸着五臟六腑。遠處大片的牧草如同海浪般次序起伏,時而“拋”出藏在草海里的羊羣,時而又將這些精靈“淹沒”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草原,沒有江南那種精緻的秀麗,只是以原始的沉寂和莽蒼包容了一切。如果說江南水鄉象個青春靚麗的花季少女,那麼北方的草原就如同一個成熟的女人,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卻通身散發着無可抗拒的魅力,這種魅力中,還有一種讓你不忍淬讀的憂鬱……
彭長宜又是一句:“停車停車,我要下車照相。”
又是一陣快門的咔嚓聲……
草原,到處是風景,多麼偉大的攝影家,也無法用相機複製和詮釋草原的美麗,只能 是這美麗景色的記錄者。
“真大啊!”丁一感嘆了一聲。
丁一就想,如果閬諸,搬到這裡如何?北京,搬到這裡如何?上海倫敦和紐約搬到這裡又如何?但無論多麼大的城市,與沒有盡頭的大草原相比,都仿若塵埃。儘管從課本上電視畫面上,她知道長宜的廣闊和美麗,但真正見到草原後,她才知道草原到底有多廣闊和美麗了,廣闊的足以讓她心靈震撼!
草原的路儘管車很少,但卻很不好走,有一段路坑坑窪窪的不說,還泥濘不堪。一段本該兩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們就走了有五個多小時,直把丁一搖晃得散了架,渾身疼。好不容易拐上了一條柏油路,望着剛纔那條蜿蜒在大草原中的公路,丁一說道:
“天哪,可是有平坦的路走了。他們爲什麼不修修這條路啊?”
“這個,你得問市長。”彭長宜說道。
“這裡歸他管嗎?”
“所有的計劃都歸他管。”
丁一笑了一下,說道:“支邊幹部管這麼多?”
“當然了,他現在做得就是這項工作。”
丁一不想討論江帆的問題,就直起身,捶着後背說道:“還有多長時間到?”
小許說:“快了。”
彭長宜想,丁一坐在後面,她比不得開車的,肯定被搖晃得有些累了,就說道:“這樣,反正咱們也不晚,找個地方,把車停下,歇會吧。”
“太好了。我同意。”丁一腰疼得的確有些堅持不住了。
小許說:“在堅持一下吧,市長肯定是把眼都望穿了。”
不知爲什麼,如果小許不說後一句話,彭長宜可能不會說下面的話,聽了這句話話後,彭長宜回頭,衝丁一詭異地笑了一下,說道:“望穿了好,我決定,下車休息。”
小許笑了,說道:“那好,少數服從多數。”
丁一下車活動着腰身,她從車裡拿出墨鏡戴上,又戴上了遮陽帽,手搭涼棚望着四周的遠方。
彭長宜照例舉起相機,他感覺自己角度不夠,就想站到車頂上去拍照。
小許說:“你一百六十多斤,站上去恐怕車頂撐不動,如果是德國車會好些,鋼板厚,日系車夠嗆。”
彭長宜感覺小許說得有道理,就把丁一叫了過來,說道:“到上面去,拍幾張照片。”
丁一說道:“撐得住我嗎?”
小許說:“總比他輕吧。”
於是,丁一就在他們倆的幫助下,脫掉了鞋子,踩着保險槓,爬到了車頂上,海拔增高後,她才發現,不遠處,有着成片的牛羊和蒙古包。對着茫茫的草原,摁動了快門。拍照了幾張後,她便停了下來,把相機移開,她感覺站在車頂上,視野更開闊,草原更廣闊。
“爲什麼蒙古包都是白色的?”丁一突然說道。
彭長宜說道:“這個問題,你還是問市長去吧。他是學者型的官員,肯定把這些問題都搞明白了。”
丁一說道:“我也許能琢磨出答案來。”
“如果琢磨,任何人都能琢磨出來,無非就是雲彩是白的,羊羣是白的,蒙古包外面的毛氈是羊毛做的,所以是白的。”
丁一說:“呵呵,是不是對於白色,他們有一種先天的敬仰?”
“哦,這個還真沒琢磨過,看來,你真的要問市長了。我替你記住了這個問題。”彭長宜在下面說道:“把相機給我,你站着繼續看風景,繼續想問題。”
丁一彎身遞給他相機,直起身後,手搭涼棚,繼續向四周眺望。
遠處的草原,丘陵起伏,一條河穿流而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湖泊,似塊塊明鏡嵌在綠色的原野上,水域遼闊,湖面上有不知名的鳥兒棲息飛過。這時,她發現,在湖邊,有一輛麪包車,麪包車上,居然也有人駕着三腳架在拍攝。她笑了,說道:
“看那裡,有個大湖,有人也在車頂上拍照。”
彭長宜說:“我聽市長說過,這裡,一年四季都有成羣結隊的攝影愛好者來,這裡的旅遊業就是讓這些人帶動起來的。”
“哦,那真是不錯啊。咱們過去看看吧?”丁一說道。
彭長宜說道:“好,難得在大草原上看到外人。”
小許看着表說道:“還去嗎?”
“去,爲什麼不去,市長等他的,咱們玩咱們的,玩夠了再去找他。天還早着呢?”
小許就看着丁一,丁一調皮地說道:“我同意。”
他們驅車來到了湖邊,看見湖邊的草地上,有三三兩兩的或趴或站着,統一的攝影馬甲,後背上印着幾個大紅字:北京夕陽紅老年攝影家協會的字樣。
他們下了車,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就見這些老年人們,每個人手裡至少有兩個相機,全副武裝,有的人對着湖水在取景,大多數人都坐在地上等着什麼。
彭長宜過去後,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這些人一見彭長宜口音標準,就說道“你們是從北京來?”
彭長宜說:“我們是北京周邊的。你們在等什麼?”
其中一個戴眼鏡,高個子的老人說道:“我們在等太陽,太陽再落下一點,湖面和草原纔是最美的。”
彭長宜一聽就來了興趣,也坐在地上和他們攀談起來。
其餘的人也都紛紛圍攏了過來,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看着丁一說道:“小姑娘,給我們當會模特怎麼樣?”
丁一一聽,一時拿不定主意,她看着彭長宜,彭長宜笑着說道:“你們攝影是協會組織的還是自發湊在一起?”
這時,一個帶着棒球帽的老人過來,說道:“我們都是愛好者,沒有任何的商業目的。”
立刻就有人說:“這是我們謝會長,國內外都發表很多藝術作品,非常有名,是攝影家雜誌退休的。”
彭長宜趕緊跟謝會長握手,謝會長掏出名片,雙手遞給彭長宜一張,又遞給了丁一一張。
彭長宜恭恭敬敬地接過名片看了一眼,說道:“我是錦安地區三源縣的,我叫彭長宜。”
其中有一個人認出了他,說道:“你是不是彭書記?”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認識我?”
那個老人說道:“你們今年的桃花節,我和幾位老哥們去了,在那裡住了一天,你這個人長得什麼樣我們沒有記住,但是彭長宜這個名字我們記住了,當時在賓館我們閒着沒事,還研究你這個名字的含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