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彭長宜也想“旺婦”,他身上不留分文,所有的工資都交給沈芳,從來都不過問家裡存款的數目,他也想給沈芳最好的生活,小心走自己的仕途,不犯錯誤,把這種好生活做到“細水長流”,他認爲,只要我彭長宜做好了,就是對你沈芳最大的“旺婦。只是,他不明白,沈芳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爲什麼結婚這麼多年,他們總是這麼不和諧?
算了,不去想了,也許,沈芳對自己有着一百條一千條甚至一萬條的不滿理由,也許,這些理由是真實存在的,但自己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她的這些理由,沒在意過她對自己的不滿,他完全忽略的她,所以,日久生怨,所以她纔有了和肥豬的……
想到這裡,彭長宜使勁甩了甩頭,人都散了,不去想這些鬧心的事了。。
回到亢州後,他沒去金盾賓館找江帆,而是先回了家。以後,除去女兒,這個家就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了,沈芳就是再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也管不着了。
望着這個自己奮鬥了十多年才建成的家庭堡壘,如今,對他來說已不復存在,他除去女兒,又是一窮二白了,跟回到起點沒有什麼兩樣。以後,亢州,連他一個窩兒都沒有了。
想到這裡,他有些心酸,當他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這種酸楚的感覺更爲強烈了,因爲,沈芳換了院門的鎖,這個家,拒絕他進去了。
面對着這把新換的陌生的門鎖,彭長宜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把鎖似乎在提醒他,這個家,閒人免入。
他看了看錶,沈芳快下班了,他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進不去家的窘樣,便決定先去找江帆,晚上再回來拿自己的東西,如果可能,自己還可以在書房留宿。
他首先給部長打了個電話,電話關機,又給江帆打電話,江帆說他在金盾賓館。等彭長宜趕到賓館的時候,看見小許在那裡。
江帆回來過兩次,儘管是在很小很小的範圍內現身,但是他從來沒有提過要見林巖。
小許見彭長宜來了,起身要走。彭長宜說我來了你怎麼走了?小許說,我陪市長都呆了半天了,後面的時間留給您吧。
小許走後,彭長宜問道:“王主任哪兒去了,我剛纔打電話沒有打通。”
江帆說:“中午酒吃飯他一滴酒都沒有喝,一點半的緊急會議,估計這會沒有開完呢。”江帆看了看錶說道。
彭長宜一愣,說道:“哦?什麼會議開了這麼長時間?還緊急?”
“具體內容不知道,可能跟牛關屯徵地有關係吧,估計事態要升級。”江帆說道。
“升級?”彭長宜一驚。
“是的,我剛纔聽家棟磨叨了幾句。”江帆把手裡的煙摁滅在菸灰缸裡。
這個情況彭長宜知道一些,牛關屯自從上次高速路佔地,老百姓因爲市裡截留補償款的事不滿,就跟兩級政府發生過爭執,牛寶林背後鼓動全村人上訪告狀,甚至在市委書記韓冰面前直言,他維護村民利益,弄得韓冰有些下不來臺。當時就讓他停職靠邊站了。王家棟到了人大後,因爲牛寶林是人大常委成員之一,村支書被停職,不利於工作,這樣,他就找到韓冰,恢復了牛寶林村書記的職務,不過牛寶林向市委和韓冰做了書面和口頭檢查,這事就算過去了。。
沒想到的是,高速路徵地風波平息後,牛關屯的土地再次被徵用,這次不是國家徵用,而是開發商看好了高速路出口在牛關屯這個地理位置,便決定在這裡籌建北京理想度假村,這個理想度假村針對北京有錢有閒的人羣和和退休的人羣,計劃佔地五千畝,涉及到橋渠鄉四個村子的土地,規劃建成後,裡面有養老院高爾夫球場狩獵場跑馬場水上公園等項目,還有大型社區,據說,這個項目不但是亢州一個大項目,也是錦安市招商引資的一個大項目,被列入了重點工程。這個開發商很神秘,從始至終亢州老百姓不知道是誰,從開始徵地到進場,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拿到了土地批文。
亢州的土地可是跟三源的土地概念完全不一樣,亢州是平原,這次所徵土地都是耕地,這麼快就辦好了土地變性手續,背後沒有人是做不成的。
在村民沒有拿到補償款的前提下,開發商便進場施工。好端端的眼看要成熟的玉米被成片推倒。開始,四個村子的老百姓都有牴觸情緒,幾個村子的老百姓都和施工方發生過沖突,後來,補償款到位,每畝地只領到了800元錢。隨着有關部門做工作,其它三個村子村民都先後領了補償款,但只有牛關屯村民沒有人去領補償款,他們開始有組織地上訪告狀。
村民們的不滿最初主要集中在徵地程序不透明上,他們稱徵地行爲沒有依法公示,村民們事先不知情,也沒見到徵地補償合同。到後來,他們又懷疑這個補償標準是否合理,是否又出現政府截留問題,牴觸情緒非常搭。同時,政府面對村民質疑時的強制行爲,又加深了村民們的反抗情緒和仇視的心理。
後來,牛關屯村的補償款提升到了1200——1500元,但仍然沒有人去領,其它三個村子領到補償款的村民又紛紛鬧事,提出補齊補償款的要求。一時間,使市鄉兩級政府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牛寶林因爲工作不力,再次被撤職。牛寶林下臺後,先後又有兩位村民被鄉黨委委委任村支部書記,但是這兩位村支書,最長的只幹了12天,就都自動辭職了。至此,牛關屯兩委班子全部癱瘓。
由於這個項目在錦安市也掛上了號,所以,亢州市委市政府爲加快項目進展,多次召開協調會,派橋渠鄉一位副書記兼牛關屯村黨支部書記,在一次與村民對話中,這名副書記和村民發生衝突,被情緒激動的村民打傷住院。爲此,鄉派出所和市公安局來人,當場拘留了六七個鬧事的村民。
但是,事態並沒有因爲有人被拘而制止,村民們又開始有組織地上訪告狀,他們這次直接去了北京,但是當天就被亢州公安局押送回來,並且送進了看守所。
這期間,不斷有村民和施工方發生武力衝突,不斷有村民以“破壞大好經濟形勢,破壞社會穩定局面”被拘留。
牛寶林儘管沒有公開出面,但據說是他在暗中給這些上訪的人提供資金支持,他的車,變成了上訪告狀的專用交通工具,供全村人使用。後來,亢州市委市人大做出決定,撤銷牛寶林人大常委委員,給予留黨察看一年的處分決定。
這個決定徹底激怒了牛寶林,他索性站到前臺,公開領導抵制徵地的活動,也讓這個過去不受村民們歡迎的前支部書記,意外地得到了全體村民的信任和擁護。
爲了阻止施工,防止施工方夜間毀田施工,全村老百姓一起出動,每家都派出一個人,到地裡搭建窩棚,輪流看守,只要有施工人員進場施工,他們就出面阻止甚至圍毆。不時有衝突發生,也不時有村民被派出所公安局的人帶走。
今天亢州召開常委會,肯定是在研究解決這個問題的對策。
江帆說:“我來的不是時候,家棟主任太忙了,我上午過來沒跟他說幾句話,他電話不斷。”
彭長宜倒是沒想那麼多,他說:“無論出多大的事,和人大應該關係不大吧?”
江帆搖搖頭,說道:“那不一定,往往在動亂中,也是領導洗牌的時候。”
彭長宜聽了這話就是一愣。
江帆沒有往下細說,他問起了彭長宜離婚的事,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想必您都知道了,跟您當初的情況有點相似。”
江帆剛一來,王家棟就跟他說了彭長宜離婚的事,所以江帆不好說什麼,因爲男人通常羞於談被老婆戴綠帽子的,江帆囑咐他照顧好孩子,千萬不要讓孩子覺得父母離婚了,得到的愛就少了,然後望着彭長宜說道:“那你以後怎麼辦?我聽說你不但淨身出戶,而且每月還要給女兒一筆生活費,你是不是考慮一下,在亢州再置套房子,不然你以後回來連落腳之地都沒有。”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不用以後,我今天就沒有落腳之地了,家裡都換鎖了。另外不瞞您說,我現在身無分文,只有等下個月開支了,哪敢考慮買房子的問題。”
江帆說:“這樣,我這裡有一筆閒錢,暫時用不着,你先拿買套房子吧。”
彭長宜說:“房子的問題不急,以後再說吧,您還說我呢,您現在跟我一樣,北京不是也沒有您落腳的地方嗎?”
“呵呵,我爲什麼要在北京落腳呢?”
彭長宜聽了這話,心裡茅塞頓開,說道:“對呀,我爲什麼要在亢州落腳呢?”
“哈哈。”兩個男人大笑起來。
江帆說道:“你跟我的情況有區別,你還有女兒,女兒在亢州,所以,亢州應該有房子。”
“那倒是。不過我長了個心眼,古街門臉房的房租我給了她,但是產權我沒有給她,而是給了我女兒,等她成年能理財了,我再過戶到她的名下。”
江帆看着他,笑了,說道:“你淨身出戶,已經非常難得了。”
“您當年不是跟我一樣嗎?”
“不一樣,我當年是隻要離婚,提什麼條件都答應。我們有區別。”
彭長宜理解他話的意思,說道:“我是覺得男人怎麼都好活,女人不容易,再說了,我如果在財產分割問題上跟她計較,以後也會在社會上擡不起頭,吃點虧就吃點虧吧,我還得照顧我女兒呢。”
江帆點點頭,說道:“等我回去後,就把錢給你匯過來。”江帆說道。
彭長宜會所:“不用,等我想好,決定買的時候,再跟您要不晚。”
江帆想想說道:“那也行,反正我也用不着那錢,放着也是放着,你買房就給我打電話。不過長宜啊,你比我幸福,你還有女兒可以疼……”江帆感慨地說道。
彭長宜心裡一動,這話他現在也有了很深的體會,原來還不顯,女兒有沈芳照顧,現在離婚後,儘管還是沈芳照顧,但心裡對女兒就平添了許多牽掛,所以,江帆的心情他很理解。想到這裡他就說道:“您上次來閬諸,和她都談開了?”
“談是談開了,估計沒得到認同,因爲北京有急事我就回去了,當時我認爲問題不大,自我感覺也很好,今天,的確是帶着很大希望來的,準備見一下他的家人,禮物都準備好了,可是誰知她和父親出國了。”江帆沮喪地說道。
彭長宜沉默了一會說道:“看來,她的確在意了。”
“這個疙瘩,一時半會怕是解不開了。”
是啊,江帆想起丁一當時說的話:如果,我們還愛,就給這個愛一個時間吧,也讓我平靜平靜,如果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那麼我們就有未來,反之,則沒有。現在想想她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恐怕就鐵了心要給愛一個時間了,她是要重新審視和考量他們的愛。
想到這裡,江帆無奈而不失幽默地說道:“長宜啊,看來,我要開始重走長征路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還有路可走,我都不知道我的路在哪兒?”
“哈哈。”江帆大笑了幾聲。
這時,雯雯從外面進來了,她笑着雯雯生完孩子後,比以前略胖了一下,舉手投足有了一種母親的特有氣質。她進門叫了一聲“江叔兒” “彭叔兒”後說道:說道:“在走廊裡就聽到那麼笑了,看來,知己見面就是心情舒暢。”
江帆看見雯雯的一剎那,有了片刻的愣神,直到雯雯笑着叫了一聲:“江叔兒好。”江帆纔回過神來。
彭長宜注意到了江帆的愣神,也許,自己跟他講過丁一和雯雯被綁架,是不是讓他想到了丁一?看來,江帆的確愛的很深,也很苦。
江帆站起身,說道:“雯雯,恭喜啊,做了母親。”
雯雯笑着說道:“江叔兒,謝謝你上次的紅包。”
彭長宜說:“你爸把紅包給你了,看來他沒貪污。”
雯雯笑了,說道:“哪能呢?”
江帆說道:“雯雯,你太客氣了,孩子和……老人都好嗎?”
雯雯知道,他其實想說的是王圓,臨時改成了老人,就說道:“都好,我們現在是全家總動員,圍着王子奇轉。”說着,就開始給他們倒水。
彭長宜惦記着王家棟,就說道:“雯雯,你爸還在開會?”
“是的,都開了半天了,剛纔司機小王告訴我,說我爸爸讓我過來看看。我才知道是江叔兒回來了。”
彭長宜說:“開什麼會你知道嗎?”
雯雯說:“肯定是牛關屯徵地的事,據說上午老百姓又把進場施工的人員打了出來,還砸壞了一輛挖掘機,韓書記怒了,大發雷霆,派出所和公安局出動了好多警力,拘了十多個人,送到看守所了。剛纔我聽說,牛關屯有六十多人去了北京新華門靜坐呢。”
彭長宜和江帆顯然對這個情況感到吃驚。
雯雯說道:“我去給兩位叔叔安排飯去。”
彭長宜說:“雯雯,不用你管,你還是回家看孩子去吧,你媽媽一人帶他夠嗆。”彭長宜知道,自從王圓判刑,王家替王圓交上非法所得,還交了一大筆罰款,這樣,他家就把保姆辭退了,孩子就由王圓媽媽和雯雯媽媽共同看護。雯雯在工作之餘,也是偷偷地往家裡跑看孩子,一家人還是很有凝聚力的。
雯雯笑着說:“今天沒事,我媽媽也來了,兩個老的對付一個小 的問題不大,就是他現在能估摸出我下班的時間了,這個時候,喂他什麼都不吃了,他就兩眼盯着門口,只要一關門就哭,呵呵,就等着吃我這兩口奶。”
“哈哈。”江帆笑了,說道:“家棟的孫子是神童啊。”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這個事,王子奇的爺爺也跟我說過,只要關門就哭,別的時間關門就沒事。現在的孩子普通都變聰明瞭。”
“是啊,後來我爸爸說,雯雯啊,你下次再上班走,別站在門口跟他擺手再見了,你從衛生間的窗戶跳出去,以後冷了,這王子奇同志不讓關門也不行啊。”
“哈哈哈。”彭長宜和江帆都笑了。
江帆和彭長宜大笑過後,雯雯沉了沉口氣說道:“江叔兒,您沒看見小丁吧,她走了,跟她父親去了新加坡。”
“哦?”江帆一愣:“你知道?”
雯雯說:“是的,她走的時候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那她說什麼時候回來?”江帆前傾着身子問道。
“這個她還真沒說,她說她爸爸受聘於新加坡一所中文藝術學院,教美學和書法。她也跟着過去了,說是照顧爸爸一段時間,也散散心。”
彭長宜問道:“那她怎麼跟單位請的假?”
“好像是停薪留職吧,臺裡不准她那麼長時間的假,是林稚君出面幫他跟臺裡說的,臺裡才同意了她的假。”
“她的假期多長時間?”彭長宜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