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個時候我昏迷了,汪軍嚇壞了,就打電話把嶽姐叫來了,賀鵬飛剛回國,正好在她家,就一塊趕過來了。說完,她有些尷尬地又低下了頭。
江帆的表情有些嚴肅,他怔怔地捧着她的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丁一見他不說話,就擡眼看着他。
半天,江帆纔回過神,說道:“對不起,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卻不在你身邊,讓你受苦了……”他將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
丁一依偎在他的身上,喃喃地說:“對虧了賀鵬飛,不然我……”
江帆打斷了她,說:“改天我要當面向他道謝。”
丁一擡起頭,看着他,說道:“你……”
江帆笑了,衝他眨了一下眼睛,說道:“我怎麼了?放心,我可不小肚雞腸的人,我是真心實意要感謝他,還有小嶽,改天,我請他們吃飯。”
丁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儘管江帆嘴上這樣說,但是他的心裡有一種隱隱的疼痛,儘管他成功當選了,但是,他的愛人,卻爲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孩子沒有了,她的身體又受到了創傷,關鍵之關鍵,閬諸政壇,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樣一團和氣,甚至有人背後捅刀子。可能實在找不出可以攻擊他的目標,卻挖出他跟丁一的舊事做文章,儘管沒有得逞,但說明危機的存在。
現在想想,樊文良當初囑咐他,讓他不要急於邁步,甚至不要活動太多,這些話都是有的放矢的。
本來跟佘文秀看望代表的時候,那麼多的陌生面孔,就連縣委書記和縣長他還都認不全呢,他還感到尷尬,還後悔沒有多下去搞調研,沒有多和大家交流,他還擔心會影響票數呢。現在想來,少調研,少交流,居然是保護自己的最好的辦法。
試想,如果他急於表現自己,急於和下邊打成一片,未必是好事。
樊文良,是他仕途路上的貴人,在他兩次的選舉經歷中,都是不動聲色就爲他掃平了路上的絆腳石,使他得以順利當選,無疑,這次,如果不是他“路過”閬諸“歇歇腳”,相信選舉不會這麼順利,結果也不會是這麼理想。
他不敢想象,那些小字報散發出去會在社會上引起什麼樣的反響。
當然,他倒是不怕,大不了馬上和丁一領證結婚就是了。但是,丁一不會這麼想,她會內疚給他惹了麻煩,而且會內疚一輩子。
丁一,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是非常在意他們的關係給他帶來的影響的。儘管眼下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她仍然會。
江帆心疼地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丁一說:“沒什麼感覺,剛開始就是沒勁,現在好多了。”
“你要注意,不能着涼,另外,多吃有營養的東西。”
“是啊,沒少吃呢。”
“唉,你現在應該被人伺候纔對,可是你眼下還要照顧小虎。”
“小虎不費心的,這兩天都是賀鵬飛接送他,賀鵬飛不讓給他做飯,都是他帶小虎在外面吃完了纔回來,早上也帶小虎在外面吃,我只需要照顧好我自己就行了。”
“我明天還有半天會議,然後就閉幕了。我帶你去北京好好檢查一下,別落下什麼病根。”
丁一摸着他的臉頰,說道:“不用了,我後天小虎考試,大後天放兩天假,然後返校,再然後可能就會放年假了,杜蕾可能說要回來接他,這樣,說是給我減輕負擔,我說他們是想孩子了。呵呵。”
江帆想了想說:“這樣最好,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過,我還是想帶你去北京徹底檢查一下,你別大意,女人落下婦科的毛病,那可不是兒戲。”
丁一笑了,說:“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如果我要是有事的話,醫院就不會讓我出院了。”
聽她這麼說,江帆的手下意識地去摸着她的腹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丁一看着他,輕聲說道。
江帆吻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擡起頭,凝視着她,說道:“不許這麼說了,這是最後一次,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你是爲我擔心纔出現的事故,寶貝,從今天起,你什麼也不要擔心了,端端正正做我江帆的妻子,當然,如果不太委屈你的話……”
“委屈,我太委屈了……我委屈這麼晚我纔等到這一天……”儘管臉上帶着笑,但她的嗓音變得沙啞哽噎了。
“哦?”江帆看着她。
“從你跟我說這話到現在,我等得太久了……”她吸了一下鼻息說道。
“哦——”江帆激動地再次將她抱緊,他們就這樣緊緊地抱着,心貼心地感受着對方的心跳和呼吸……
這一夜,江帆沒走,他不放心丁一,他極其小心地把丁一抱上了牀,然後用毛巾把細心地幫丁一擦拭完身子,這才躺在她的身邊,抱着她入睡了……
早上,江帆趁丁一和小虎還沒有起牀,就來到廚房,熬了小米粥,他看見廚房裡有一袋紅棗,就將紅棗洗淨,扔進了粥鍋幾顆,還出去買了小籠包。
等他回來後,丁一已經起牀了。小虎還在睡。
江帆將還在冒着熱氣的小籠包放在一個盤子中,又盛了一碗紅棗小米粥,放在丁一面前,說道:“我看見有紅棗,就放了幾顆,聽說紅棗補血。”
丁一見這個高大的男人,在忙前忙後地給他們張羅着早飯,她的心裡盪漾起一股溫情……
江帆和丁一吃完早點,小虎醒了,丁一就去了小虎的房間裡。
江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他有看早間新聞的習慣。可是當他坐在沙發上,習慣性地雙手柱在沙發上,左手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他扭過頭,就看到左手邊沙發的縫隙中,有一張粉色的折着的紙,他抽了出來,展開。
看着看着就感覺血往上涌,太陽穴就一陣生疼。
原來,這就是那張小字報,是汪軍和賀鵬飛送丁一去醫院後,嶽素芬抽出一張看了,看完後,她沒有放回去,而是摺好,放在了沙發坐墊下面。後來,汪軍回來,就將那包東西全部帶走了。
小虎出來,看見了江帆,就高興地裂開嘴說道:“江叔叔好,我明天就考完試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去試飛航模去了?”
“當然。”江帆說道。
“那太好了。”小虎說着就跑進了衛生間。
丁一看着他,笑了一下,說道:“估計這幾天夜裡做夢都是試飛的事。”
江帆笑了。
“今天上午閉幕,你們是不是下午還要開會?”丁一問道。。
“哦,是的,我們還要開常委會。”江帆趁丁一不注意,就悄悄將那張紙摺好,放進了自己兜裡。
早上,江帆跟丁一和小虎告別後,開着車,直奔閬諸賓館。
他來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又開始細心地看那張小字報,從頭看到尾。
他非常氣憤,終於知道丁一爲什麼受了那麼大的刺激了,裡面的內容和措詞的確太尖刻,太損了,有的有,有的沒有,丁一是深愛他的,不受刺激就不是她丁一了。
江帆不停地咬着後槽牙,他差不多琢磨出是誰幹的了。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江帆把那張小字報摺好,裝進口袋裡,開開門,是肖愛國。
肖愛國笑容可掬地說道:“昨晚回去住了?”
“嗯。”江帆點點頭。
肖愛國見市長的情緒不高,便陪着小心,說道:“早飯吃了嗎?”
江帆“嗯”了一聲,依然若有所思地琢磨着那份小字報。
肖愛國感到沒趣,他說道:“您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下去了,有事您再叫我。”說着, 就要往出走。
“等等。”江帆叫住了他。
肖愛國站住了,江帆衝他笑了笑,說道:“老肖,坐下呆幾分鐘。”
肖愛國看着這個剛剛轉正的市長,感覺他似乎有什麼事,就坐下了。
江帆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老肖啊,下來政府機關的內務工作你該琢磨一下了。”
肖愛國點點頭,他不知道市長想說什麼。
“各個科室人員搭配問題,有些科長的兼職問題,還有,找個專職秘書吧,一科工作很繁重,也很關鍵,科長最好不要兼職了。”
這個問題,上次江帆就跟肖愛國說過,肖愛國也的確在用心物色市長秘書的人選問題,聽他這麼說,就趕忙說道:“這個,我的確用心了,現在,就有個秘書比較適合……”
江帆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下來再說吧,另外,我住處的鑰匙有一把在你手裡還是在辛秘書手裡?”
肖愛國說:“鑰匙一直在我手裡,辛秘書沒有。”
肖愛國說着手就伸進了口袋裡。
江帆制止住了他,說道:“在你那裡放着吧。”
很顯然,市長對辛磊不再信任,或者說,他從來都沒有信任過他。
江帆起身給肖愛國倒了一杯水,肖愛國誠惶誠恐地站起來接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江帆。
江帆衝他笑笑,說道:“老肖啊,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費費腦子,我現在住的那個地方,回頭你琢磨琢磨,怎麼把它弄得溫馨一些。”
肖愛國愣住了,江帆住的地方,幾乎是原樣,因爲當時時間緊迫,也加上那個地方本來就是部隊裝修後,沒怎麼住過人,裝修風格肯定是適合辦公的風格,要說溫馨肯定達不到。
市長要重新佈置住處,而且要溫馨一些?他不解地說道:“溫馨?怎麼個……溫馨法兒,您有什麼具體要求嗎?”
江帆笑了,他坐下說道:“這個嗎?我目前還沒一個準稿子,就是生活味兒濃一些,因爲,因爲我春節左右可能要結婚,目前我沒有地方住,只能住在原來的地方,也不要大動干戈,就是稍加布置一下就行了。”
肖愛國一聽,眼睛就冒出了驚喜的光亮,他說道:“真的,市長,老肖先恭喜您了。”說着,他放下茶杯,雙手抱拳,說道:“真是雙喜臨門啊!”
江帆說道:“這個情況你目前要保密,先不要聲張,婚期也沒有最後確定,佈置房子的事,你安排就行了,儘量少地讓人知道。”
肖愛國知道市長沒有拿自己當外人,就說道:“您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的。等大會閉幕後我就安排。”
江帆點點頭,說道:“大方面不要動了,傢俱擺手什麼的就那樣了,地毯換個顏色新鮮點的,還有臥室的窗簾,你看着弄吧,會後,我要開始下去調研了,你可以利用這個時間佈置。”
“好的,我即刻安排。”
“無論怎樣佈置,一定要環保,這一點切記。不搞都行,必須要保證環保沒有污染。”江帆強調了自己的觀點。
“明白。”
肖愛國走後,江帆擡起手錶看了一下,離開會還有點時間,他迫不及待地拿過電話,給妹妹江燕撥了一個。
“江燕,我是哥哥。”
“哥,這麼早有什麼事?”
江帆想了想措詞,說道:“一般女同志流產後,多長時間能再懷孩子?”
江燕一聽就問道:“哥,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只是就這個問題諮詢一下你這個醫生,怎麼了,不行啊?”
“哈哈,行,當然行,不過你一個大男人問這個,有點不對勁?”妹妹笑着說道:“是不是我嫂子出現了狀況?”
江帆嘆了口氣,說道:“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試紙都沒檢測出來,結果,突然流產了。”
“天,真的呀?那你怎麼不提前帶我這兒來,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嗎?”
妹妹現在是他們所在的區醫院婦科大夫,這次隨妹夫當做特殊人才調來北京的,她的工作單位也是妹夫所在的研究所幫助聯繫的。
“忘到沒忘,只是事出有因,我當時也在現場,等我知道後都過去了三天了。會不會落下什麼後遺症?”江帆說道。
江燕一聽,便不再開哥哥的玩笑了,認真地說道:“一般這種情況不會落下什麼後遺症,如果宮腔裡有殘餘物,醫院會爲她做清宮手術的,這種手術非常常見,你不用擔心,如果說影響,可能以後會出現滑胎現象……”
“那怎麼辦?”沒等妹妹說完,江帆就急着問道。
“這種現象不是絕對的,也不是所有流過產的人都會得這個毛病,注意個人衛生,養好身體,另外,一個月之內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哥哥,你要注意了。”
江帆尷尬了,說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小兒科的常識問題,好了,掛了吧。”
“等等。”“江燕急忙說道:“我說哥,嫂子都懷過你的孩子了,什麼時候帶她回家啊,還有,是不是該操辦喜事了?”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對了,剛纔我跟你說的事,別告訴媽媽。”江帆囑咐道。
彭長宜這段時間倒是沒有江帆那樣的大起大落,不過心情也是很不舒暢。有些事,他總感到上面干預的太多。比如,政府那塊地皮招標的事。
本來他打算拖到年後,但嶽市長最近一次路過亢州,談起這塊地皮,聽了彭長宜的打算後,他皺了皺眉,說道:“什麼事不要拖,要儘量往前趕。年後,農村創建生態文明村的活動要全面鋪開,亢州是示範市縣,到時你們哪還有心思考慮其它。”
顯然,嶽筱是希望這塊地皮儘快塵埃落定。
本來打算年前不再安排其它事情了,過一個輕鬆的春節。看來不行。於是,這幾天他們就開始籌劃年前招標的事。
常委會上,朱國慶反對彭長宜對外公開招標的建議,主張在亢州本地招標,理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建議居然得到了半數常委的支持。
彭長宜不得不長了個心眼,這件事沒有在常委會上沒有最終形成決議,下來再開專題會議研究。
散會後,彭長宜沒有在辦公室呆着,他讓老顧把他送到了部長家裡,因爲雯雯告訴他,王圓前兩天回來了。
他昨天沒有去部長家,他不想打擾他們全家團聚的時間,其實,他早知道王圓會在春節前提前出獄。
他敲門,傳來了部長的聲音:“誰呀?”
彭長宜高聲應道:“我,長宜。”
“等着。”
彭長宜在門外等了半天,才聽見部長的腳步和柺棍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組織部工作期間,彭長宜每次上班都會早到,他早已熟悉了部長的腳步聲,記得他曾經教丁一如何辨別部長樊書記和江帆的腳步聲,說部長個子矮,邁的步岔就小,敦促沉穩自信而有力。可是如今,部長拄拐走步的聲音,他聽着卻是這麼的刺耳,陌生,以前來這個家,部長出來開門的時候很少,幾乎沒有,看來,今天這個家裡就他一個人。
門開了,部長拄着雙柺,站在裡面。
彭長宜很奇怪,問道:“家裡就您一個人?”
“是啊,小圓和雯雯帶着你阿姨去北京醫院了。”部長說着,就轉身往回走。
有了剛纔等開門時的感慨,彭長宜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他感覺部長的個子似乎比從前矮了,當年,這是一個多麼的威風八面的組織部部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