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棟說:“關鍵在這裡。你想想,環保局三年不到的時間裡,換了兩任局長了,都是因爲治理不力,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那裡是個重災區,你去了無非就是兩個結果,一是跟你的前任一樣,迅速完蛋,完蛋就不用說了,有可能遺臭萬年,有可能能力問題靠邊站;二是扭轉局面皆大歡喜,但請注意,如果是這個結果,那你沒有四五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你是別想離開那個地方的。留下你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離了你別人幹不了。請注意,這結果就是對你重用的結果,一石二鳥。把你從亢州挪走,提朱國慶,這是一,二是環保局直接在市政府的領導下,你能冒頭嗎?你能幹出全國先進典型嗎?冒頭就會掐死你,所以我說你完蛋的機率大。”
王家棟停頓了一下,給他一個消化的過程。
彭長宜皺着眉頭想了想說:“請您繼續。”
王家棟又說:“如果不完蛋,壓制你四五年的時間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的事,小子,四五年對於你現在的年齡來說,儘管還有競爭力,但你想想,如果他再當了錦安一把手,你還能有出頭之日嗎?”
彭長宜不解地說:“他該是瞭解我的工作能力的,興許我就把錦安搞成全國環保的一面旗幟呢?”
王家棟說:“你放心吧,在不待見你的領導手下工作,你就是累斷了腰,也不會出彩的。”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也對。”
王家棟繼續說:“當他看到你出現在常委樓的時候起,就有了重用你的想法,我說的這個重用,是加引號的重用,而非真的想重用你。你去找樊部長,他不認爲你是想老領導了,他有可能認爲你要官去了,你越級要官,他能不吃醋?回來跟市委建議你去環保局任職,加上環保局的現狀,加上有那麼一個傀儡書記,這事就定了。即便樊部長想給你一頂官帽子,但錦安市委說了,這個幹部我們已經使用了或者已經重用了,那樊部長再有權力,他也是要照顧下邊的情緒的,你說他能怎麼樣?再說了,老樊這個人不是不講原則的那位,他讓你去黨校學習,應該說也是深思熟慮、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的結果。所以我說你小子太幸運了,趕上上邊有這麼一個學習任務。這次你就念叨老樊的好吧,沒有他,興許你早就去環保局上班了。”
彭長宜並沒有喜色,說道:“可是學習完後,我還是要回亢州的,如果人家非要我給朱國慶騰位子,我還是要騰的呀?”彭長宜不解地說道。
王家棟說:“是有這種可能,甚至可能性極大,但你卻贏得了一年的時間,再說了,中央黨校這個中青班,那是培養副部級以上領導幹部的搖籃,你從那裡出來,可就不一樣了,你在省委組織部的幹部檔案中,就會有些分量了。可以去看看資料,瞭解一下歷屆的畢業生後來都去了哪裡?大部分都升了。所以,別以爲讓你去黨校就是受到了排擠,說不定錦安那頭有多麼的不高興呢?不然不會事到臨頭才通知你的?傻小子。”
彭長宜笑了,說:“那樊部長會不會遭人詬病?”
王家棟篤定地說道:“不會的,錦安,你是唯一有資格去黨校學習的人,當然全省有多少人具備資格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老樊知道。”
彭長宜恍然明白了,明白後的結果就是後背溼透了……
第二天一大早,放下思想包袱的彭長宜,坐上老顧的車,輕鬆上路了,他下決心要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好好珍惜這難得的學習時光,真真正正地讓自己在這裡提到提升……
就在彭長宜爲去黨校患得患失的同時,閬諸的江帆和丁一可是滿心地歡喜和期待。
今天是週末,按照江帆的計劃,今天有兩件事他們要完成,一是登記結婚,二是雙方家長在一起吃飯祝賀。
這也是江帆和雙方家長商量後結果的。本來他們也不想大操大辦,只是想小範圍地請幾個人,但最近全市拆違工作進入了關鍵時刻,各種工作也都鋪開了,加之丁乃翔週四下午的飛機,所以江帆跟丁一和丁父親商量後,決定領證當天,雙方家長在一起慶賀一下,吃個飯,他們就算結婚了,至於他們以後會不會再另請客,會請多大範圍,他們自己再酌情處理。
其實,昨天下午,江帆就派人去北京把父母和妹妹一家人接到了閬諸,昨天晚飯後,江帆父母和妹妹一家登門拜訪了丁家。
在頭去丁家之前,妹妹嫌哥哥的婚房太簡單,和妹夫一起,把哥哥的房間佈置了一番。
剛走進哥哥的房間時,妹妹紅着眼圈跟媽媽說:“哥哥的婚房太簡單了……”
當媽的當然心疼兒子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們都忙,另外不想鋪張。”
江爸爸說話了:“他是領導幹部,自己的婚禮就得簡單,再說了,就是想不簡單也不行,他沒有時間複雜。我跟你媽結婚的時候更簡單,一輛自行車就把你媽帶家裡來了,你哥能有這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再說這個房子又不是他自己的,我看非常好了,房間面積大,一應俱全,無論是辦公還是居家過日子,都能滿足,很好了。”
媽媽說:“要說條件是不錯,就是感覺簡單了點……”
下午,妹妹和妹夫還有外甥一家三口,去了一趟閬諸最大的購物中心,買來了一套高檔的大紅色的牀上用品和無數個紅喜字。只一下午,哥哥的房間就變了一個模樣。
牀上是花好月圓的織錦緞被褥,房間裡貼滿了紅喜字,就連門口也貼上了喜字,爸爸看後就給揭了下來,說道:“你哥哥不讓聲張,你這不等於告訴別人了嗎?”
江燕說:“又沒貼到外面去,樓道里的門口貼上沒人看見。”
說着,執意將喜字貼在房間外面的門框兩側,如果不進走廊的門,就根本看不到的。
一會,花店送來了他們訂購的鮮花,一大束百合,還有一束紅玫瑰。
媽媽笑了,跟爸爸說道:“小燕來了這麼一下午,這個屋子立刻變了一個樣子,喜慶多了。”
江爸爸說:“瞎折騰,他們又不舉行儀式,你弄這麼多喜字玫瑰幹嘛?”
媽媽也說:“就是啊,他們只是登個記,領個證,不搞結婚儀式,你不要瞎弄了,小心他們不喜歡。”
江燕說:“我不管什麼儀式不儀式,既然登記領證,就算結婚了,我就要給他們佈置一下,讓他們的房子充滿喜氣,再說了,我哥哥也該喜氣一下了……”
聽江燕這麼說,江爸爸就轉過身去,不再說什麼了。江媽媽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這一天對於他們來說,等的太久了……”
等江帆下班回來,看見門上的大紅喜字,進了家門後就笑了,他搓着手,轉了一圈後說道:“一定是江燕的主意。”
爸爸說:“不是她是誰,這些點子,只能她出。”
江燕說“哥,先說你滿意不?”
江帆說:“滿意,滿意。”
江燕得意地說道:“爸和媽把我一頓數落,說那麼又不舉辦儀式,只是登個記,領個證,弄這些沒用。”
江帆說:“爸和媽說得一點錯都沒有,你做得這些也一點錯都沒有。”
江燕笑了,說道:“我一直認爲,登記是自己看的,儀式是給別人看的,所以,登記比儀式更重要。不能一點變化都沒有,我嫂子也太好打發了,比我當年都好打發。”
江帆看了看旁邊略顯木訥的妹夫,就笑了,說道:“你可以了,現在不是應有盡有了嗎?”
妹夫笑着,說道:“離江領導的要求還差很遠,很遠。”
江帆“哈哈”大笑,拍着妹夫的肩膀說道:“侯鑫,看來你是任重道遠啊。”
妹妹江燕說:“哥,你們真的不打算舉行儀式了?”
江帆說:“不打算,太忙,你嫂子也太忙了,她今天晚上上直播,也不能跟單位請假,所以只能下了直播再來看你們了。再有,我這麼大歲數了,又當着這個職務,不宜聲張,除去我的秘書長,我跟誰都沒說。”
爸爸點點頭,說道:“也對,也對。”
江燕說:“房間裡怎麼連你們倆一張合影照片都沒有?”
江帆說:“有啊,怎麼沒有?”
江燕說:“在哪兒,我根本就沒發現?”
江帆走進臥室,找了一圈,又走進書房,從書房一個紙袋裡,掏出一個相框,說道:“這不是嗎?”
這是一張十四寸的彩色照片,照片背景是這間房子的陽臺,後面是一盆大葉的綠色植物,是江帆前幾天自拍的。那天心血來潮,就在家裡跟丁一玩起了自拍,丁一挑了一張他們的合影,又挑了兩人單人照各一張,讓哥哥陸原拿到省城沖洗的。她不想在閬諸引起什麼轟動,她真的只想這樣安靜地跟江帆結婚、生活。
江燕將照片擺在他們臥室的牀頭,照片上,在江帆住處的陽臺上,他從後面擁着丁一,丁一正擡頭看着他笑,光線斜射進來,柔柔地灑在兩個人的身上、頭髮上、牙齒上、睫毛上,他們四目相望,甜蜜而溫馨。其實,這張照片是相機自動連拍的,同一景別還有好幾張,丁一隻選了這張,她感覺這張最能代表他們倆的心情,也最能體現出江帆攝影技術的專業水準。所以這張照片是丁一的最愛。她還洗印了兩個十寸的,一個放在了老房子裡,媽媽照片的旁邊,另一個想放在江帆的家裡。
江燕擺好照片後,端詳着說道:“別說,這張照片的確好,照相館那些都是擺拍的,連眼神都是死的,笑容都是僵硬的,這張卻是自然的,靈動的,溫馨的,甚至是有生命力的。”
妹夫侯鑫看了半天說道:“而且是沒有經過任何修飾過的。”
江燕說:“太對了,嫂子天生麗質,根本用不上修飾,任何修飾都是多餘的。”
侯鑫說:“哥哥也不差,英俊瀟灑、謙謙君子、玉樹臨風。”
“當然不差了,不然怎麼能把小嫂子追到手。”妹妹江燕自豪地說道。
媽媽看了看說:“怎麼還有一個同樣的,如果你們用不着,給我擺家裡去吧?”
江帆說:“這個是給給你們帶回去的,小丁特意多做了兩個。”
江媽媽又問:“小丁什麼時候回來?”
江帆說:“九點下班,不過她今天下了直播就可以回來。咱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去他家。”
江帆開來了政府的商務艙,他的車坐不下這麼多人。他們來到部隊餐廳,吃完飯後,江帆駕車,直奔丁家。
丁家的人早就吃了飯,收拾停當後等在家裡,杜蕾買來了幾種珍異水果,擺好幾個盤中。丁乃翔給每一個家庭成員佈置了任務,叫“對口接待”。長輩由他和喬姨重點接待,江帆的妹妹和妹夫由杜蕾和陸原重點接待,江帆的外甥由小虎重點接待。小虎很高興他也有接待任務,就給未來的這個朋友準備了一份禮物——航模。
丁一沒在,江帆就負責爲雙方家庭成員一一做了介紹。
等大家坐下後不久,家裡的電話就響了,小虎跑過去接通了電話,是丁一打來的,丁一在電話裡跟小虎說道:“小虎,客人們都來了嗎?”
小虎說:“是的姑姑,大家都來了。”
丁一說:“讓你江叔叔接電話。”
小虎叫過江帆,江帆接過電話說道:“怎麼着,可以回來了嗎?”
丁一說:“是的。可以了。”
江帆說:“怎麼回來,是打車還是我去接你……”
江帆的話還沒說完,陸原就站起身,說道:“我去接她。”
江帆看了陸原一眼,陸原已經走到了門口,正在換鞋,他對着電話說道:“陸原去接你了,過幾分鐘你就出來在門口等。”
“好的,一會見。”
十多分鐘後,丁一進門,後面跟着哥哥陸原。
丁一走向江父、江母,甜甜地叫着爸和媽,一旁的丁乃翔就覺得鼻頭酸酸的,眼睛就紅潤了,他跟江家二老說:“親家啊,我今天就算鄭重將小女交給你們二老了,過兩天我就回新加坡,希望你們能替我疼她。”
老教授本是善感之人,說到這裡,自己的眼睛已然溼潤。他這一溼潤不要緊,丁一的眼淚就在眼裡打轉了。
江媽媽立刻表示會待丁一形同已出。
江帆拿出一張紙片,把明天需要進行的項目跟雙方家庭成員做了彙報,包括明天午宴地址和車輛,他都已經安排好,明天,有人會開車來丁家接他們。
丁乃翔說:“我們全家你就不用操心了,小原的車坐不下我們明天打車過去。”
喬姨說:“小江已經安排了,咱們就聽他安排吧。”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明天你們絕對不能打車,其它儀式可以省略,這個儀式必須有,如果我們倆回來早的話,我來接大家,如果晚我會讓別人過來。”
丁父說:“你都沒通知大家,乾脆司機也別讓知道了。”
江帆笑了,說道:“我身邊的人還是知道的,畢竟有些事還得他們去辦。”
江帆安排將自己的意思和明天的議程安排好後,就帶着父母離開了丁家。
丁乃翔對丁一說:“小一你去幫助他照顧一下家人。”
江帆也對丁一說:“你去看看房子去吧,江燕給你鼓搗得花裡胡哨的,晚上我再把你送回來。”
丁一點點頭,跟爸爸說道:“爸,我晚上不回這裡了,我回老房子,明天早上江帆去老房子接我吧。”
丁乃翔點點頭,他明白女兒的心思,知道她是想在媽媽的老房子被江帆接走登記結婚。
丁一坐在江帆的旁邊,跟着江帆一起,將家人送到部隊提前訂好的賓館房間,安排好他們後,丁一跟江帆返回他的住處。
當丁一看見門上的喜字時,不由地笑了,說道:“這是江燕鼓搗的?”她引用了江帆的鼓搗。
江帆說:“是啊,你進門後再看看吧。”
丁一推開門後,大吃一驚,她驚喜地說道:“天哪,她可真有本事,鮮活,天,這麼多喜字!”
江帆擁着她來到臥室,丁一更是驚奇地說道:“天哪!這麼紅!”
江帆說:“他們說太虧待你了,這是江燕 兩口子臨時到街上買的。”
丁一激動地說道:“虧什麼,咱們不是沒時間準備嗎?再說,咱們現在用的這套不就是新買的嗎?”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但是被他們換下了。我下班後,遭到了他們的批評,後來我也想,咱們明天領證,就相當於結婚了,儘管不辦事,也不能一點都不講究,所以我已經接受他們的批評了。”
丁一說:“咱們就當旅行結婚吧。好多旅行結婚的人不也是這麼簡單嗎?”
江帆說:“是啊,旅行結婚的人,簡單是簡單,但是人家肯定是鋪的新牀被。”
丁一笑了,說道:“咱們不是把新牀被鋪舊了嗎?”
江帆一聽,胸中立刻涌出了無限柔情,他抱住了她,伏在她的耳邊,說道:“你說得對,我們倆早就把新牀被滾舊了,親愛的,今晚別回了,跟我在一起,我們倆明早一起去辦手續……”
丁一轉過身,看着他,輕聲說道:“不,我就想讓你從老房子把我接走……”
江帆看着她瑩瑩的目光,衝她點點頭,溫柔地說道:“好的,我明早就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