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媳又說:“我就跟他大哥說嗎,第一次見着舒姑娘,就感覺特別有緣,小小年紀就成了教授,您說,人家那學是怎麼上的?而且上次來咱家,一點知識分子的架子都沒有,娜娜跟她也很合得來,要是真能成爲一家人,那就太好了,我看比娜娜媽強,還懂事。”
彭父的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他嘴上卻說:“這話可是不能當着舒姑娘說,一點這樣的意思也不要透露出來,除非長宜正式跟咱們宣佈他們的關係。尤其是當着娜娜,更是什麼都不要說。”
大嫂笑了,說道:“知道了爸,我心裡有數,這話也就是跟您說,長宜離婚這麼多年了,沈芳結了又離,離了又結的,可是咱長宜總是沒找到合適的,上次我問他,他說將來找的那個人,不光他要合適,娜娜還要合適。可見,咱家長宜想的不光是自己,不像沈芳,只考慮自己,不顧孩子的感受。”
彭父說:“小芳也不容易,當着孩子不要說她媽媽的不是,娜娜有心眼,她的心眼比你一點都不少。所以,說話一定要注意。”
上午十點多,彭長宜帶着舒晴和娜娜回來了,娜娜剛一進院門,就吸着小鼻子說道:“好香了,大娘,你在燉肉嗎?”
彭長宜大嫂趕忙說道:“是的,我在給娜娜燉雞,是柴雞,當然要香了!”
舒晴走過去跟大嫂打招呼,彭長宜父親正坐在苞米堆旁邊剝玉米,見他們進院了,也站了起來,娜娜眼尖,一眼就看見了爺爺腳上的新布鞋,說道:“爺爺,你穿新鞋了?”
爺爺笑了,說道:“是啊,我知道娜娜要回來,就穿新鞋了。”
舒晴走過去,恭恭敬敬地傾了一下身子,叫了一聲:“大伯,您好,我又來了。”
彭父高興地說道:“歡迎,歡迎,那個長宜,先領舒姑娘到東房休息,你大嫂昨天就給你們把屋子收拾出來了。”
彭長宜就拎着娜娜的書包和舒晴帶來的大包進了東屋。
舒晴打量着這個房間,用一塵不染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她說道:“看來大伯他們的確用心準備了,收拾得這麼幹淨,比我宿舍還乾淨。”
彭長宜見娜娜沒有跟進來,就小聲湊到舒晴耳邊說道:“你該叫爸爸。”
舒晴不好意思地說:“噓——當着娜娜可不能這麼說。”
彭長宜笑了,說道:“遵命。”
舒晴也吸着鼻子說道:“這香味,真誘人,我一下子就不想走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啊,只要你能住慣,呆幾天都行。”
舒晴說:“這裡是我的家,我當然會住得慣,你不知道,我天生見着老人就親,何況是咱們的老人。他們能爲了我的到來,將屋子收拾得這麼幹淨,說明他們心裡是有我的。”
彭長宜拉過她的手,說道:“你有一對革命的父母,現在又有了一位農民的父親。”
舒晴使勁握了一下他的手,說道:“關鍵是我將要有一個理想的丈夫……”
彭長宜的心就是一跳,他激動地小聲說道:“可是我這個丈夫目前是徒有虛名,因爲我還沒有行使過做丈夫的權力……”
舒晴臉騰地紅了,她一下子轉過身,小聲說道:“不正經。”然後開開門就出去了。
彭長宜笑了,他也跟了出來,說道:“我大哥他們是不是在地裡?”
大嫂說道:“是啊,今年我們也想開了,不再自己幹了,僱了幾個人幫助收秋。”
彭長宜說道:“爸,把您的衣服給我找一件,我到地裡看看去。”
父親說:“你們剛到家,歇一歇,下午再去。”
娜娜說:“我要去山上找酸棗。”
彭父說:“下午爺爺帶你去,一會就到吃飯的時候了。”
彭長宜說:“也好,咱們剝玉米。”
彭長宜本來就是農村出來的,對於農活早就駕輕就熟,不一會就剝了一大堆玉米。
舒晴沒有太大的力氣,只能剝開,但是掰不掉,費勁的就交給彭長宜。娜娜也學着舒晴的樣子,將玉米剝開後交給爸爸。
吃過午飯,彭長宜換上了爸爸的褲子和褂子,帶着舒晴和女兒來到了地裡。他接過大哥手裡的短柄鎬,說道:“我來。”
大哥說:“你還能幹這個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開玩笑,一點都不次於你,幹了二十多年的農活,還忘得了?”
他說着,掄起短柄鎬,開始砍秸稈。這在農活裡可是個力氣活兒,沒有力氣幹不了這個。舒晴在旁邊看着,就見他簡直就是一個棒小夥,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那結實有力的臂膀,一點也不像一個四十歲的人。手起鎬落,秸稈便從根部倒下,一下一棵,準確而有力。
彭長宜的動作,非常具有美感和力量感,站在邊上的舒晴簡直看呆了,不由得走到跟前,遞給彭長宜一塊紙巾,說道:“我想試試。”
彭長宜笑了,接過舒晴的紙巾,擦了擦汗,說道:“你不行,這是老爺們乾的活兒,就是農家婦女也幹不了。”
舒晴看着他,又將水杯遞給他,歪着腦袋說道:“我就是想當一次農家婦女。”
她說着,就彎腰撿起插在地上的鎬,別說要掄起來,就是惦掂分量都夠重的。她學着彭長宜的樣子,左手攏着秸稈,右手就想把鎬掄起來,彭長宜一見,大聲說道:“小心腿!”
他這一嗓子,居然讓全神貫注的舒晴嚇了一大跳,短鎬就從手裡掉了下來。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還想當農家婦女,農家婦女可不是你這膽兒!”
他的話,引得不遠處的哥嫂都笑了起來。
這時,彭長宜的父親來給他們送水,娜娜跑過去接過水壺和紙杯,說道:“舒晴阿姨,我看你還是讓爸爸幹吧,那麼重的鎬,你拎不起來的,再砍着腿,就麻煩了!”
舒晴問彭長宜:“這還能砍着腿?”
彭長宜說:“那怎麼不能?你找不準鎬的落點,掌握不好它的高度,當然有可能了!你想,秸稈也是這樣長在地面上的,你的腿也是這樣長在地上的,跟地面都是垂直的,萬一你把腿當成秸稈了呢?”
彭長宜這麼一說,娜娜嚇得就打了一個冷戰,她縮着脖子說道:“舒晴阿姨,你不要乾了,還是讓給爸爸吧。”
舒晴想了想說:“不行,我必須要試試,不然這趟就白來了。”
她說着,就彎下腰,撿起短鎬,重新握住一棵秸稈,娜娜嚇得趕緊躲到了爺爺後面。
舒晴剛要掄鎬,彭長宜就過來了,他說:“我教你,這樣,把秸稈夾在腋下,右手緊緊攥住秸稈,使勁——”
舒晴在彭長宜的指導下,成功地將一棵秸稈連根砍倒,接着又是一棵秸稈倒地。
舒晴說:“你躲開,我自己來。”
她說着,按照剛纔的動作要領,手起,鎬落,秸稈沒有倒下,再一次手起,鎬落,秸稈還是沒有倒下,鎬頭落在了秸稈前方的土地裡。
“哈哈。”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勁頭還真不小,把地都砍出一個大坑,就是秸稈沒有倒下。”
他的話,逗得大家又都笑了。
舒晴骨子裡的犟脾氣上來了,她說:“我就不信我砍不倒你。”說着,連着砍了兩三下,秸稈終於倒地。
彭長宜在旁邊給她鼓起了掌。
接着,掌握了動作要領的舒晴,接連砍倒了好幾棵秸稈,彭長宜走了過去,說道:“省省力氣吧,別逞強了,明天你這胳膊就擡不起來了。”
一旁的父親早已經看出了兒子和舒晴之間的愛意,他對孫女說道:“娜娜,走,爺爺跟你去摘酸棗。”
娜娜一聽,高興地跟着爺爺走了。
舒晴見他們走了,就跟彭長宜說道:“這的確是個力氣活兒,我好像現在胳膊就沒勁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歇着,我來。”說着,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接過短鎬,便幹了起來。
舒晴掏出手機,開始給他拍照,一邊照一邊說道:“你還行,還是有把子力氣的,不像久坐辦公室養尊處優的市委書記。儘管乾的很像那麼回事,衣服也像農民,但怎麼看怎麼不像農民。尤其的白白的臂膀,還有那幹部式的髮型,以及那深沉的目光……”
彭長宜“噗嗤”一聲笑了,他扔掉短鎬,直起身,說道:“你還讓我幹不幹?怎麼總是消磨我的鬥志?”
舒晴笑了說道:“別找理由,要是自己沒力氣了就說沒力氣了,別美其名曰。”
彭長宜一屁股坐在了秸稈上,說道:“是有那麼一點,以前,我回來趕上家裡收秋,儘管不用我,但我也喜歡到地裡幹上一會,莊稼人出身,還是願意出出臭汗的。”
舒晴也想坐下,她剛要坐,彭長宜就托住了她的屁股,說道:“等等。”就將自己身上的上衣脫下來,墊在秸稈上,說道:“注意,還有一天時間呢,衣服髒了可是沒地方洗。”
舒晴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樣式普通的運動裝來的,聽彭長宜這樣說,她就坐在衣服上。這時,大哥看見彭長宜不再幹了,就走了過來,說道:“長宜,帶着舒姑娘到周邊去玩玩,看看咱們這半山區的景色。”
彭長宜看着舒晴,舒晴也看着他,他笑笑,說道:“好,聽大哥的,領你去看看我生活和戰鬥的地方。”
舒晴起身,將秸稈上的衣服拿起來,抖落了一下,給彭長宜披在身上,彭長宜索性就這樣披着衣服,向外面走去。
彭長宜領着舒晴來到了山坡上,說道:“我們這個地方,據說地下有礦藏,不知爲什麼,到目前都沒有人來開發。”
舒晴說:“別盼着有人來開發,一旦被開發了,這個小村莊的寧靜就被打破了,生態環境也就遭到了破壞,我很喜歡這裡,清靜,安逸,空氣好,可以深呼吸。”說着,她就做了幾次深呼吸。
彭長宜說:“你說得對,我們這個縣的領導,是比較保守型的,其實,要是到了我手裡,我恐怕也早就招商引資來開發了。”
舒晴笑了,說道:“看來,有時候思想保守一點,不是懶政的表現。”
“是啊。”彭長宜說着話,他好像聞到了什麼,就說道:“有一股燒花生的味道。”
舒晴聞了聞,說道:“我怎麼沒聞到?”
彭長宜說:“你對這種味道不熟悉,當然也就不敏感了。走,咱們順着風,找找去。”
他們繞過山坡,果然在背山處看見兩三個孩子架着柴火正在燒花生。彭長宜來到跟前,就見他們舉着剛拔下來的花生秧,正在用棍挑着燒。
彭長宜說道:“我說怎麼有一股燒花生的味道,原來有人在偷花生。”
幾個孩子嚇了一跳,見來了大人,就有些膽怯。
哪知彭長宜卻說:“你們這樣燒不對,我教給你們,把花生捋下來,埋在火裡,一會就烤熟了。”
孩子們沒想到他不但沒有責怪他們偷花生,還教給他們怎樣烤,就嘻嘻地笑着,說道:“你是哪兒的人?”
彭長宜說:“我是彭家塢的人,姓彭,怎麼了?”
其中一個孩子說道:“我怎麼不認識你,你家的地在哪兒?”
彭長宜靈機一動,說道:“我家的地就是這塊。”
那個小孩說道:“我不信,這是我家的,怎麼成你家的了?”
“哦,那就是我記錯了,你家的可以再去拔點嗎?放心,我不告訴你家長。你去拔,我負責給你們烤,還有,看看還有嫩毛豆沒有,也拔幾棵來。”
他說着,就蹲下身,將他們沒有烤好的花生埋在火裡,直到柴火燃盡,彭長宜說:“準備,開吃。”
等火全部熄滅後,彭長宜用小棍扒開灰,從裡面撥拉出一個個黑乎乎的花生,說道:“快吃,嚐嚐味道怎麼樣?”
幾個小孩伸手就去抓花生,彭長宜剛要說“小心燙着”,就見一個小孩早就被花生燙得抖落着手。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教你們,這樣,把熱的花生撥拉到溼地上,幾秒鐘就涼了,看我的。”他說着,就從地上撿起一個黑黑的花生,儘管外皮已經呈黑炭模樣,但剝開後,裡面卻是白白胖胖的籽粒,彭長宜一下子扣下來兩粒,直接送到嘴裡,說道:“太香了。”
他又撿起一粒,剝開,遞到舒晴手裡,說道:“美味,保證你從來都沒吃過。”
舒晴放進嘴裡後,立刻那種特有的從來都沒有嘗過的清香撲鼻而來,是那樣的新鮮軟糯,完全不同於煮花生米,更不同於炸和炒的。她蹲下身,自己又剝了一個,塞進了嘴裡,說道:“太好吃了,從來都沒吃過這樣的美味!”
幾個小孩見花生很快就要被大人吃乾淨,他們就各自搶了幾個到一邊去吃了。
很快,灰裡便扒拉不出一個花生了,彭長宜看着舒晴,說:“是不是沒吃夠?”
wωω ★тт kΛn ★¢Ο
舒晴失望地說:“是啊,都被他們搶走了。”
彭長宜擡頭跟那幾個孩子說道:“你們誰去西邊那塊地裡拔花生去,那是我們家的。”
幾個小孩一聽,就瘋了似的跑了過去,一人拔回一嘟。
舒晴說:“是咱家的嗎?”
彭長宜說:“不知道。”
“哈哈,你真壞。”舒晴大笑。
彭長宜衝她做了一個鬼臉,說道:“誰讓你沒吃夠。”他又衝着孩子們說道:“到那塊地的邊上,撿綠色的毛豆再拔幾棵來。”
其中一個小孩很快就拔來一棵毛豆。
彭長宜如法炮製,將毛豆燒熟,扒拉到一邊,說道:“嚐嚐,這個味兒你肯定也沒吃過。”
舒晴迫不及待地剝開毛豆夾,立刻,一股熟透的新鮮毛豆的清香襲來,她說:“不用吃,聞味兒就垂涎三尺了。”
舒晴見幾個小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說道:“你們快吃,不然一會讓這個大人就吃完了。”
幾個小孩伸出髒兮兮的小手,開始搶毛豆吃。
彭長宜哈哈大笑。
舒晴說:“你小時候是不是就這樣到地裡偷東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