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書記朝王縣長點了點頭,表示領受了他的關心,卻依舊起步向前走去。
事已至此,身爲縣委書記,退縮可不是辦法。只盼能處置得當,將此事的惡劣影響壓到最低程度,那就謝天謝地了。
直到此時爲止,除了範鴻宇,沒有任何人知道,葆興和佟雨身後,到底站着何等恐怖的大人物。如果歸書記知道了葆興和佟雨的身份,只怕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氣定神閒”,早已經手忙腳亂打電話向上面彙報了。
範鴻宇卻在問葆興:“葆連長,你還撐得住吧?你的戰友們從駐地趕到這裡,最慢需要多長時間?”
葆興傲然道:“我們是正規的野戰部隊,紅軍師的底子,這二十來裡地,最慢有半個小時也足夠了。你放心,我沒事,撐得住!皮外傷而已,不算啥!”
範鴻宇卻有點憂慮。
葆興現在是興奮之中,所以感覺不到身體的異樣。內臟受傷出血,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一旦等人體感到相當不適之時,傷勢就已經特別嚴重了。以眼下的醫療條件而論,若是耽擱太久,怕是會出大問題。
但現在被公安幹警們重重圍困,卻是無論如何都出不去的。就算馬上向歸書記他們亮明身份,等他們打電話去向上面確認,又要大費周章。還不如坐等駐軍上門來救。
正說話間,矮胖的歸書記大步走進門來,一聲怒喝:“範鴻宇!”
其實此時歸書記並未認出範鴻宇來,也就逢年過節由範衛國帶着在他跟前露個臉,歸書記又豈能當真對範鴻宇有什麼印象?
先這麼大吼一聲,來個下馬威再說。
範鴻宇心理準備何等充足,豈是歸書記所能震懾得住,聞言笑着說道:“歸書記,你也別在這發火了。剛纔鄭天平肯定欺騙了你,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我頭上,是吧?他兒子的所作所爲,絲毫也沒有跟你說起。”
歸書記一愣,無論範鴻宇是暴怒也好,是歇斯底里也罷,俱皆在歸書記猜測的範圍之內。唯獨沒想到範鴻宇會如此鎮定自若地和他交談,言辭語氣之間,不見絲毫焦躁暴戾之氣,就好像朋友間尋常談話一般。至於範鴻宇直呼鄭天平的名字,此時乃是小節,無人在意。
歸書記畢竟是縣委“一哥”,久經風浪,聽範鴻宇和他平等對答,心裡先就安然下來,至少範鴻宇尚未喪心病狂,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他一槍。眼神在室內一掃,瞭解了基本的局面,輕哼一聲,說道:“範鴻宇,我不管你和鄭峰匡之間,誰是誰非,你現在的所作所爲,已經嚴重觸犯了法律。你馬上把人放了,繳械投降,我保證你的人身安全……算你是投案自首,處理的時候,從輕處罰。”
歸書記也是極有決斷的人,心知當務之急,是要安定範鴻宇的心神,所以先就拋出了一顆甜棗——算投案自首!
聽歸書記的語氣,他似乎也並不懷疑範鴻宇說的有關鄭峰匡胡作非爲的情況。
在宇陽縣城,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範鴻宇搖搖頭,說道:“歸書記,你本末倒置了。現在需要投案自首的,不是我範鴻宇,是鄭峰匡。好了,你也不用多講,還是請你馬上吩咐縣人民醫院準備救護車開過來吧,用得上。至於鄭峰匡的安全,只要你們不強攻,我保證不殺他。”
歸書記氣結。
聽這意思,範鴻宇是歸書記的上級領導,在給他安排工作了。
“範鴻宇,你不要一意孤行。你不要以爲我們沒辦法對付你,告訴你,只要我一聲令下,你絕對跑不掉。我們已經通知駐軍部隊,請他們派神槍手過來。”
歸書記怒道。
聞聽此言,範鴻宇不由和葆興對視了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笑什麼?”
歸書記莫名其妙,又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
“歸書記,那太好了。請歸書記放心,只要駐軍部隊一到,我立即繳械,絕不拖延。”
笑了幾聲,範鴻宇搖搖頭,說道。
“你說什麼?”
歸書記以爲自己聽錯了。
“歸書記,不必浪費時間了,駐軍部隊馬上就到,你趕緊去安排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吧。我擔心鄭峰匡同志支撐不了多久。”
鄭峰匡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整個人都靠在範鴻宇懷裡,雙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經歷過這一回之後,就算鄭峰匡不被槍斃,只怕也要大病一場,落下永久的病根。
“你……你這樣不聽勸告,後果自負!”
歸書記氣得沒法子。
“歸書記……”
鄭天平在門外低聲叫道,神情略帶怪異。
歸書記狠狠瞪了範鴻宇一眼,拂袖而去,來到門外,陰沉着臉,望着鄭天平。
鄭天平壓低了聲音,急急說道:“歸書記,我們已經給駐軍打過電話,請他們派狙擊手過來,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駐軍值班人員說,部隊已經出發了,就在十幾分鍾前,全副武裝,全部出動……”
鄭天平臉色益發的怪異非常。
他們都沒電話通知,部隊怎麼就出動了?而且是全副武裝,全部出動。當然,這個全部出動或許有些不準確,但出動的部隊數量不少,卻是肯定無疑了。
難道他們準備打仗不成?
歸書記一聽,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說道:“部隊出動了就好。給範衛國打過電話沒有?他什麼時候能過來?”
“剛打通,他正在趕過來!”
說到這裡,鄭天平嘴角浮起一絲快意的笑容。剛纔範衛國在電話那頭,聲音都變了調。
嘿嘿,知道厲害了吧?
叫你兒子囂張!
把我小孩揍成這副德行。
等這事過去,看我怎麼收拾你範衛國的兒子!
這邊正商議着,公安局門口,鬧起了大動靜。七八臺草綠色的軍用大卡車“轟隆隆”地駛進了公安局大院,隨着一連串的口令聲,無數軍人從卡車上跳了下來,一個個全副武裝,隨着指揮官的口令,迅即搶佔制高點和要害位置,輕機槍和衝鋒槍架設起來,槍口全都指向公安局內。
一大隊同樣全副武裝的年輕士兵,大約有一個加強連的規模,在一位三十來歲年輕軍官的率領下,直接向公安局辦公大樓內部衝去。
“國防軍同志,哎呀……”
一名像是負責人模樣的警察連忙迎上前去,剛剛笑着招呼了一句,就是一聲痛苦的尖叫,卻原來被兩名軍人同時出手,轉瞬間就撂倒在地,身上踩了一隻大腳,黑洞洞的步槍槍口直直頂在他的腦袋上。
“不許動,動一動就打死你!”
那年輕軍人極其嚴肅認真地喊道,令人絲毫不懷疑他言辭的真實性。
“哎哎,幹什麼,哎呀哎呀……”
下一刻,公安局內部慘叫之聲四起,攔在去路上的警察和其他辦公人員,一個個被放翻,稍微敢反抗一下的,不免多挨幾下拳腳。
這些軍人人多勢衆,兼且年輕力壯,訓練有素,又是有備而來,公安局這些警察毫無防備之下,哪裡是人家的對手?
一飆軍人旋風般殺到了歸書記王縣長鄭天平等人面前。
面對着黑洞洞的槍口和如狼似虎的年輕軍人,歸書記心中震驚可想而知,急忙雙手前伸,提高嗓門,以最大音量喊道:“別亂來,我是宇陽縣委書記!”
歸書記這聲呼喊顯然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帶隊的年輕軍官手一舉,旋風般的隊伍瞬間靜止,軍人們虎視眈眈地盯着歸書記一干人,歸書記王縣長鄭天平一個個被盯得渾身寒毛倒豎。
“你好,歸書記,我是龍晨瑜,國防軍陸軍第某某部隊營長。我們奉命前來解救被流氓毆打抓捕的戰友葆興同志。歸書記,請你配合我們行動!”
年輕軍官上前一步,來到歸書記面前,敬了個軍禮,硬梆梆地說道,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葆興同志?是哪位啊?”
歸書記滿頭霧水,疑惑地望向王縣長和鄭天平。王縣長一樣的莫名其妙,鄭天平的臉色卻“刷”的一聲變得慘白。
剛纔瞭解案情的時候,鄭峰匡那幾個跟班,確實向他提起了“葆興”這個人名。當時鄭天平也不在意,不想駐軍部隊擺出這麼大陣勢,竟然就是爲了這個葆興而來。
這些軍人全副武裝,出動一個滿員戰鬥營,衝進公安局,不問青紅皁白,見人就打。可見這個葆興,絕對在部隊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如果僅僅只是一個普通部隊幹部,這些軍人不會如此大動干戈。
鄭天平不愧是縣委副書記兼公安局長,腦袋瓜子轉得極快,轉瞬之間,就已經將事情的真相猜得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卻已經晚了。
歸書記眼睛雪亮,一下子就從鄭天平突變的臉色之中悟到了什麼,厲聲說道:“老鄭,怎麼回事?”
“這個……”
鄭天平期期艾艾的,不知該如何作答。
“營長,我在這!”
三審訊室裡,響起了葆興的叫喊之聲。
門外一羣戰士,頓時轟然聲動,龍晨瑜也大大鬆了口氣,當下將歸書記等人晾到一邊,率領着一幫虎狼之士,旋風般衝進三審訊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