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公安工作是很重要的工作,關係到千家萬戶的平安喜樂,關係到人民羣衆的人身安全和尊嚴。我們的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千萬不可以疏忽大意。既然是我們自己搞錯了,那就應該正視這個錯誤,給同志們賠禮道歉,並且馬上改正這個錯誤。”
蕭寒月很嚴肅地說道,領導架勢儼然。
任威心裡頭那個憋氣啊!
這回算是被蕭寒月逮住機會了。
“是的,蕭書記說得很正確……我們已經向杜雙魚同志賠禮道歉了,不過,杜雙魚同志似乎不肯原諒啊,一定要討個說法。”
任威忍了又忍,好不容易纔讓自己的語氣能夠勉強做到平靜。
不過話裡的怨恨情緒,終究難以盡掩。
任威是真的受不了這個鳥氣。
“任威同志,不要有情緒嘛。杜雙魚同志被誤抓,無辜羈押了兩天,心裡有些氣憤,完全能夠理解。”
蕭寒月益發拿捏起來。
任威啊任威,你老小子也有今天!
蕭寒月只覺得憋在心中很久的那口惡氣,現在都發泄出來了。
陪同在側的幾位警察,望向蕭書記的眼神,明顯與平時不一樣,敬畏有加。
這就對了,你們現在終於明白了吧,誰纔是齊河市公安局局長?
是我,蕭寒月同志,不是任威!
任威緊緊閉上嘴巴,方臉再一次憋得通紅,一再告誡自己,千萬要忍耐。剛纔,就差那麼一點,任威的“三字經”就要脫口而出了。
拿捏了任威幾句,蕭寒月也便適可而止,將任威撇到一邊。大步走到杜雙魚和其他農場幹部職工面前,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杜雙魚同志,對不起啊,是我們搞錯了,讓你受委屈啦。我是市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蕭寒月,現在我代表市委政法委和市公安局,向你正式道歉——對不起!”
說着,就微微向杜雙魚鞠了一躬。
這一下,杜雙魚可就不好意思了。連忙說道:“蕭書記,不敢當不敢當……”
“應該的。不管是誰,做錯了就應該道歉。請同志們放心,我一定督促公安局的同志,認真學習相關的法律法規,依法行政,文明執法。今後肯定不會再發生類似的情況了。”
蕭寒月一本正經地說道。
一抹憂色在任威眼裡一閃而過。
蕭寒月如此放下身段,目的就在於此,想要借這個機會。在公安局內部搞大整頓,逐漸滲透進來,一步步削弱他任威的權力。蕭寒月是正兒八經的公安局長,一把手。掌握着主動權啊。
得提高警惕才行了。
範鴻宇微笑上前,說道:“蕭書記虛懷若谷,令人敬佩。我代表朝陽農場所有幹部職工,向蕭書記表示感謝。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工作嘛。總是會有失誤的時候。只要能夠及時糾正就行。不管怎麼說,我們大家都應該遵紀守法,好好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蕭書記。謝謝!”
蕭寒月便伸手和範鴻宇相握,連聲說道:“感謝範縣長的理解,因爲我們的工作失誤,耽誤範縣長的寶貴時間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們一定會好好展開內部整頓的。”
“蕭書記客氣。既然誤會解釋清楚了,那我們就不在這裡打擾蕭書記和公安機關的工作了。蕭書記要是有時間的話,請到我們朝陽農場來檢查視察工作,給我們的工作多加指點。”
“好的好的,有時間我一定會去朝陽農場,和範縣長還有同志們一起交流工作心得。”
兩個人依照標準的“官場流程”,寒暄了幾句。
見到這般假惺惺的模樣,任威暗地裡咬碎了牙齒!
可是等範鴻宇和蕭寒月終於“無恥”完畢之後,任威還不得不湊過來,滿臉堆笑地跟範鴻宇握手,連聲道歉。
“對不起啊,範縣長,真是對不起,不好意思……”
這歉是一定要道的。
眼前這個年輕的傢伙,實在太牛了。半步不退,當面鑼對面鼓,硬是把鄭美堂直接推到了牆上,不得不籤城下之盟。
任威自認,真的得罪不起。
“任局長客氣了,我們還是應該好好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
範鴻宇說道,語氣十分誠懇,並沒有半點譏諷之意。
“慚愧慚愧……”
任威又一迭聲地說道。
範鴻宇黃子軒一到,杜雙魚他們自然誰也不再鬧了,跟着兩位領導,乖乖的離開了公安局。一個個神色興奮不已。
新書記就是有本事,硬生生把公安局那幫傢伙給鎮住了。
“書記,這可真了不起啊,瞧任威那德行,哈哈,把我憋得好辛苦……”
黃子軒哈哈大笑起來。
範鴻宇的雙眉卻輕輕蹙了起來,並未附和黃子軒。
“書記?”
黃子軒的笑聲戛然而止,有點奇怪地望着範鴻宇。其他人本來有說有笑的,見了範鴻宇這個樣子,忙不迭地閉上了嘴巴,一齊望了過來。
“子軒,公安局是有錯誤,但也不見得,我們就是正確的。這個事,必須一分爲二來看。公安局隨便抓人不對,但我們自己也有錯。走,回場裡去,開個會,好好檢討一下。”
範鴻宇的神情變得很嚴肅。
“書記,我們有什麼錯?”
黃子軒表示不理解。
範鴻宇搖搖頭,不再說話,大步上了尼桑車。
大夥面面相覷,都緊張起來,各自默默登上了場裡的中巴車。今兒上午,黃子軒就是開這臺中巴車送他們到公安局來“投案自首”的。
黃子軒杜雙魚上了範鴻宇的尼桑車。
範鴻宇親自充當司機。
黃子軒笑着說道:“書記,還是你的辦法管用。大夥這麼一鬧,他們就軟了。”
實話說,今天一早將這十幾個幹部職工送到公安局來的時候,黃子軒也不是沒有一點擔心。萬一那邊鐵了心要搞到底,把這十幾個幹部職工真的給關了起來,又怎麼辦?
農場還不得亂套了。
這些人的家屬,非得鬧起來,找他黃場長要人。
但範鴻宇既然這樣吩咐了,黃子軒就必須要照做,而且,黃子軒內心,也喜歡這樣硬碰硬的“打法”。單純論性格,黃子軒比範鴻宇還要“二桿子”。
範鴻宇啓動車子,輕輕搖頭,說道:“子軒,這是不得已而爲之。這樣是兩敗俱傷的搞法,最好不要隨便用。”
這句話,是一定要叮囑黃子軒的。
表面上看,範鴻宇用的也是“二桿子”搞法,但範鴻宇的“二桿子”和黃子軒的“二桿子”就不是一回事。範鴻宇的二桿子,建立在精確的消息來源和慎密的邏輯分析之上。沒有這個基礎,仗着年輕氣盛的“血性”找省委副書記“耍二桿子”,百分之百是找死。
袁留彥收拾你沒商量!
倘若黃子軒理解錯誤,今後就有可能壞事。
黃子軒有點不以爲然,說道:“要我看,對付他們這些不講規矩的傢伙,就該用這樣蠻辦法。這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軟。”
“子軒,你這想法不對,很錯誤!”
範鴻宇毫不客氣地說道,神色很是嚴肅認真。
“你覺得,公安局抓杜雙魚,就真的一點道理都沒有嗎?不管怎麼樣,三月份,咱們農場的人,聚衆到市委市政府鬧事,那就是不對的。反映意見,有很多種辦法,聚衆要挾,是最不可取的一種。不管你有多少道理,用的方式不對就是不對。子軒,你是場長,是領導幹部,看問題不能這麼狹隘。我問你,治理地方,把農場的經濟搞上去,最重要的是什麼?”
“人才!”
黃子軒毫不猶豫地答道。
“不對,是秩序。”
“沒有一個好的秩序,沒有一個安定和諧的環境,給你再多人才都沒用。你用不好他們,也留不住他們。最基本的秩序都維持不好,一天到晚人心惶惶的,誰還有心思搞建設?縱觀歷史,古今中外,有哪一次科技文明的大發展,是發生在動盪年間的?嚴格來說,一戰二戰,就造就了一個美國。其他國家和美國比起來,都是輸家。爲什麼?因爲戰爭沒有發生在美國本土上。二戰之後,朝鮮戰爭,越南戰爭,美國都沒佔到什麼便宜,但對他們國家的建設,並未產生太大的影響,也就是這個原因。國內環境,始終都是安定的。子軒,這個很值得我們深思。”
“可是,書記,那時候我們也是沒辦法了……”
黃子軒兀自嘴硬。
範鴻宇一揮手,斷然說道:“沒辦法自己想辦法。大夥都跑到市裡去鬧,就能解決問題?要打翻身仗,還得靠我們自己努力。回去之後,召開黨委擴大會議,必須好好檢討這個問題。杜雙魚,你要有個思想準備,在這個會議上,你必須作檢討,深刻認識自己的錯誤。明白嗎?”
杜雙魚一驚,隨即應道:“是,書記,我檢討。”
和黃子軒比較而言,杜雙魚倒是將範鴻宇的話全都聽進去了。
範書記說得有道理。
“子軒,你不是熱血青年,你是場長。是管理者,是領導者。你帶個什麼樣的頭,起個什麼樣的模範帶頭作用,影響是很大的。我還是那句話,這次的事,是不得已而爲之,下不爲例。”
範鴻宇語重心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