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
秦飛罵了一句。
他終於知道站在三千米高空上直接毫無遮攔俯視大地是怎樣一種感覺。
一種懸空感包裹着你整個人,高空氣流在艙門外嘶嘶地刮過,就像有一隻手在你臉上不斷的揉搓。
前面的戰友下餃子一樣嗖嗖地消失在了艙門外。
就在一分鐘前,秦飛跟在跳傘的隊伍裡頭還在想,媽的不就是跳下去嗎?閉着眼睛就行了,反正固定索跳傘是自動開傘的,用不着自己拉傘繩。
可是到臨了才發現,看到地面上跟小草從一樣的森林時,一股兒發酸的感覺從腳板底往上竄,直衝腦門,膝蓋都有些發虛。
“新兵!你敢跳嗎!?只要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陳克凡一臉凝重地站在艙門旁,扯住了秦飛又問了一次。
“別玩命!會死人的!”
就連一直和秦飛有牙齒印的靳東海此時也忍不住了。
“秦飛,我靳東海不是想做好人,可是我剛纔說的話還真不是嚇唬你!沒人試過沒進行過一次實跳直接在這種複雜地形上跳翼傘,命只有一條,你真要進203部隊,等你在老部隊學會跳傘了還可以再來。”
看着一臉認真的靳東海,秦飛忍不住笑了。
“東海,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見了我沒對我呲牙。”
說罷,返身猛撲出去。
強大的氣流瞬間捲起秦飛,人在幾秒鐘內就成了天空裡的一個小黑點。
“媽的!瘋子!你這個瘋子!”靳東海抓住艙門旁,朝下狂吼。
徐武也接着跳了出去。
接着是靳東海。
等所有人跳完,陳克凡回頭看着走到自己身邊朝機艙門外凝視的雷鳴,說:“雷隊,咱們是不是做得有些過了。雖然他簽了自願書,但也不是這麼玩命的。”
“你覺得秦飛有多少機率能活下來?”
“一成機會都不到。”陳克凡說,“如果真的出事,咱們要向魏政委解釋。”
“203部隊死的人還少嗎?”雷鳴側臉看着陳克凡,“我們不是一般的特種部隊,敢報名來參加選拔,就必須有死的準備,連直面死亡的勇氣都沒有,就沒資格加入我們。”
“可是……”陳克凡欲言又止。
“你覺得我在針對秦飛?”雷鳴說。
陳克凡沒正面回答,而是出神地看着機外說:“如果是普通的傘兵傘,也許他活下來的機會能大一些,只是現在是翼傘,恐怕……”
“他的傘包裡,我裝的是圓傘。”雷鳴說着,頭也不回朝駕駛艙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這小子是魏政委的得意弟子,我看沒那麼容易掛掉。”
秦飛覺得自己像被捲入了驚濤駭浪中,他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氣流將他卷得翻了幾個跟頭,他極力想平衡住身體,卻像個初學游泳的人,以爲拿着泳圈就能萬事大吉,實際上卻發現在大海中即便你套着泳圈也難免嗆水。
眼前的景物在瘋狂翻轉,如果不是身體素質好,秦飛覺得會被直接轉暈過去。
“平衡……平衡……”
所有學過的跳傘理論知識源源不斷涌進腦海裡。
香蕉姿勢!
香蕉姿勢!
四個關鍵的字,跳了出來。
地面訓練的時候,傘兵教員曾經說過,無論你在空中怎麼翻滾無法平衡身體,只要擺出這個姿勢,就能馬上恢復平衡。
秦飛猛然張開四肢,極力將身體變成反弓形,像極了一條掛在樹上的香蕉。
他真的穩住了。澎湃的氣流立即將整個身體托起,猛然網上躥去,在傘沒被打開之前,下墜的時速達到兩百公里以上,一種超人般的感覺充斥着全身,力量彷彿灌滿了每一塊肌肉。
大地之上,森林朝像一堵會高速移動的牆,朝自己狠狠撞來。
“啊——”他忍不住大叫一聲,忍着被風灌進口中的“誰——也——攔——不——住——我!”
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將秦飛猛然朝上抽起。
他聽見自己的腦袋上方“霍——”地響了一下。
巨大的白傘在頭頂上方打開。
圓傘?
秦飛忽然發現這不是翼傘,有些驚喜不已。
翼傘是老資格的傘兵才能跳,新兵都跳普通的圓形傘兵傘。
是誰給自己換的圓傘?
興奮過後,新的問題接着到來。
秦飛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操控自己的降落傘,最令他大吃一驚的是,他的落點似乎不大好。
腳下,是一片連綿陡峭的山。
“不會這麼倒黴吧!!”
雖然不是經驗豐富的老傘兵,但理論上的東西秦飛還是知道的。在這種地形裡,最容易要命並不是落入樹林裡,而是落在山間。
山與山之間的強氣流會卷亂傘蓋,造成墜亡。
就算命大沒遇到強氣流,假如自己控制不住降落傘,撞到了懸崖峭壁又或者被樹枝直接掛住傘蓋……
只是想想,秦飛就覺得頭皮在發冷。
他必須保持冷靜,在腦子裡找到曾經在偵察營學過的跳傘基礎知識,怎樣控制這朵該死的降落傘。
沒等他找到控制的感覺,降落傘已經落入了幾座山間……
山峰幾乎是在眼前一閃而過。
怕什麼,就來什麼。
咔——
隨着輕微的響聲,秦飛感到自己的降落傘搖晃了一下。
擡頭一看,秦飛驚出一身冷汗!
一根斷掉的枯枝落下來,砸在秦飛的肩膀上,然後墜入山澗裡,一眨眼沒了影。
“命大!”
秦飛覺得自己皮膚上的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精神處於極端緊張的狀態。
現在他必須控制好自己的傘,否則也許下一秒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咔——
又掛了一下。
這一次,傘蓋一下子變形,秦飛下墜的速度突然增大。
飽滿的傘蓋現在就像個被撕開了一邊的熱氣球,右側的傘邊捲了起來。
頂住!
頂住!
我不能死在這裡!
秦飛額頭上的汗珠一層層沁出,順着臉頰滴滴答答往下落。
靳東海說得沒錯,雷公和陳克凡也沒有騙自己。
對於自己這種沒實跳過的新兵來說,在這種地形跳傘簡直跟自殺沒什麼分別。
山間突然刮來一陣風,旋轉的氣流將傘蓋像擰衣服一樣捲了起來。
秦飛徹底失去控制,在兩百多米高的懸崖邊上急速墜落。
此時的秦飛腦袋裡一片空白,這裡不是陸地,下面是一條湍急的河流,不知道從哪裡延伸過來,也不知道延伸到哪去。
秦飛能看到那些嶙峋而大塊突兀的青石堆積在河的兩岸,摔在上面,身上不會有一塊骨頭是完整的。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
腦海裡蹦出這個可怕的念頭,父親秦安國的臉如同快閃的畫面一樣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