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上早朝還沒有回來,想必容隱也沒有回府。
江雪玥靜靜的站在原地,過了半晌,她才蹲下身子,把木箱全部收拾好了,放回了原位,再把鑰匙隨便放回了一本書裡夾着。
出了安平侯府。
…逼…
百里連兒很早就回了皇宮,江雪玥是知道的。
沒有聖喻宣召入宮,也沒有皇后,或者太后的口諭,江雪玥就算能隨便的入宮,但她就這麼的進來,如果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的話,很容易招惹注意。
她先是去給太后請安,與太后磕到了幾句話,再轉向皇后,給皇后請安。
許是皇后最近食慾不振,也沒有什麼心情,和江雪玥說話,等她請過安,江雪玥順勢提出,想和百里連兒說說話,她也沒有什麼多問什麼,讓百里連兒去了便是。
百里連兒倒也沒反駁,她看了一眼江雪玥,再朝皇后行了個行,便隨江雪玥一起到了皇后寢宮的涼亭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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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先出口的人,是百里連兒,她脣角稍稍帶笑,只是笑意不濃。
“沒想到,你竟然會主動來找我。”
江雪玥心裡燥得很,只是她素來慣常隱忍,很多情緒,都可以輕鬆的壓抑下去。
面上無波無瀾,江雪玥溫溫柔柔的笑問,“昨晚,你去找殿下說話了?”
百里連兒反應了一瞬,沒能一下子跟上江雪玥的思緒,待過了幾瞬,消化了江雪玥所問的話之後,她才輕輕地笑了笑。
“隱哥哥真是的,他竟連這種事情,也要和你說……”
話裡用的語氣,大部分,是恨鐵不成鋼的。
江雪玥的手指緊了緊,不動聲色的繼續問。
“你勸他,不要和我在一起?”
百里連兒以爲,容隱已經全部都說了,否則江雪玥,不會知道他們說過話,畢竟當時,她沒碰見她。
加上,現在江雪玥還說出了內容,她就更沒有忌憚了。
只是覺得奇怪,隱哥哥,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說給江雪玥聽……
分明,他纔是那個,最想要瞞住一切的人。
她望着江雪玥,黑白分明的眼眸,帶着點淡淡的譏諷之意。
“是我勸的。所以,你現在是想以璟然王妃的身份,來教訓我?”
江雪玥抿了抿脣,大抵是猜透了百里連兒的想法,她便順着百里連兒的模樣,繼續追問下去。
“我不理解,你怎麼會這麼說。我和他在一起,合不合適……不應該,是由我們說了算的麼?”
“你們說了算?”
百里連兒聽的直皺眉,“你能原諒隱哥哥?你一點也不在意麼,就算他說了事實,你也覺得,你們還能走下去?”
江雪玥並不知道,他們昨晚究竟說過什麼,眼下聽的糊里糊塗的,想開誠佈公的問,又怕百里連兒不肯說。
不過,她能很確定的知道一點,那就是容隱,確實有事情瞞着她。
百里連兒認真的看了江雪玥一眼,“我倒是不知,你竟如此的大方……”
兩個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江雪玥深知這一點。
只是,什麼叫做,她竟如此的大方?
能和容隱走下去,是她大方了?
她壓下心裡不安的情緒,攥緊了手指,淡淡的回視着她。
“他對我那麼好,我不大方,又能如何,我此次進宮,也不是來教訓你的,只是想知道,除了昨晚,他說的話之外,還有沒有,不曾與我說過的……”
百里連兒的眸色,逐漸染上了一層複雜的暗光。
江雪玥無視她的審視,微微低斂着眼簾,繼續套話道。
“畢竟,你昨夜不是說了麼,你之前,是看好我們在一起的,既然我不恨他,也打算原諒他,看在我那麼好說話的份上,也請你,將你所知道的,與我說一遍。”
她雖然不理解,百里連兒昨夜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大抵上,能夠揣測的出來,百里連兒喜歡的
tang人,不會是容隱。
她的語氣太淡,說他們合適在一起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辛酸心酸心痛的感覺。
不像是喜歡,更多的,像是妹妹對哥哥的勸告……
江雪玥這句話,其實問的很好。
如果不是百里連兒,沒有特殊身份的話,就只是百里連兒這個身份的話,她會認認真真,事無鉅細的,與江雪玥解釋的。
但,錯就錯在了這裡。
百里連兒,她的身份沒那麼簡單。
她看着江雪玥,微微眯起了眼眸。
“昨晚,隱哥哥和你解釋的時候,難道,他沒和你說過,我的身份?”
江雪玥微怔。
見狀,百里連兒忽然笑了,笑意有些嘲弄,也不知的嘲弄着自己,還是嘲弄着江雪玥。
“差點就被你給騙過去了,隱哥哥根本……”
根本,就不可能會和她說這些話!
不過,這後半截的話,她沒有說出來。
她們站在涼亭裡。
這裡是皇后的勢力範圍,江雪玥說了,想要和百里連兒聊聊,那這裡,自然就不會有其他人的耳目。
而且,以皇后對百里連兒的信任,也不需要派遣一些耳目來,窺伺她和江雪玥說話。
之於百里連兒那後半段話,江雪玥還是能猜出,大概意思的,她的面色變了變。
“你怎麼知道,他沒和我解釋過?”
百里連兒微側了身子,隨手摘了一片,種在涼亭旁邊的小樹上的葉子。
這種樹葉,綠油油的,許是還沒有到冬天,模樣看上去,甚是喜人。
她盯着手上的葉子看,“當然是有原因的,只是你不方便知道。”
如果隱哥哥,要和他的王妃解釋一切的話,或許不會先說明,她的身份,但過程中,爲了更加取得江雪玥的信任,他是一定,會把她的身份,加上去的。
她是誰……
其實說白了,不過就是被皇后養在身邊,卻又效忠於另一個人的細作。
也是,爲了幫她的隱哥哥,找出當年,慫恿他母妃做壞事的宮女的幕後人,究竟是誰的好妹妹。
她會看好,他們在一起,甚至,還幫了容隱,把江雪玥推到他的身邊,不過只是因爲,他們挺合適的。
而現在,問題來了,她的想法,自然會隨着容隱的切身利益,所發生改變。
哪怕江雪玥現在不恨隱哥哥,也與她所認爲的合適與不合適,無關緊要。
因爲,隨着當年的真相,越來越清晰的浮出水面,加之,那個人對她越來越沉重的命令,知道容隱回來,她纔想要出去,與他會合相談。
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停止一切,探索十年前的真相的行動。
也奉勸江雪玥,莫要再執着於她孃親的死因。
只要他們兩個都罷手,她的主子,自然也會罷手。
這與原諒不原諒,也沒什麼關係……
而江雪玥說的那句話,合適與不合適,原諒與不原諒,與她的思維,完全的不搭邊,漏洞百出,要她怎麼猜不出來,江雪玥是在騙她?
不過,她也早該知道,江雪玥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因爲,她的隱哥哥,不會讓她知道真相。
江雪玥還是沒有聽明白,本就雲裡霧裡的,現在就更糊塗了。
百里連兒知道,她聽不懂,也沒有刻意的去解釋,反正,要和江雪玥一起走下去的人,是她的隱哥哥,並非是她自己。
沒有必要。
江雪玥正想重新追問,百里連兒卻是朝她揮了揮手上的葉子,直接下逐客令道。
“既然隱哥哥沒有與你說,我自然也不會多舌頭,你請回罷。”
她淡淡的的笑着,與昨日的溫溫柔柔,完全像是兩個人。
江雪玥腦子亂的厲害,深深的看了一眼,百里連兒後,便
轉身,從涼亭裡邁步走了出去。
剛走上幾步,身後便傳來一道,輕輕地,沒有多少人情味的奉勸。
“我唯一能告知你的,便是你們確實不合適,以後你也定會這般認爲。只是,隱哥哥是替你解了情蠱的人,你沒辦法擺脫他,他也沒辦法擺脫你而已。我勸他,也勸你……”
身後的聲音頓了頓,接着,江雪玥又聽到了一句話,話語簡潔明瞭,卻是,震動人心。
“雪玥,你別太愛他。”
江雪玥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
……
…………
和百里連兒說完話之後,江雪玥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現在亂的厲害,腦袋不停的在轉,越想,心底就滲出更多的涼意來。
冷的她發顫。
她其實沒有看天色。
也沒有心情看天色。
不知道,已經過了早朝的時間,很多沒有辦公的大臣,都趕回家用膳去了。
她走在路上,忽聽一人喚住她的名字,江雪玥頓了頓,慢慢的回眸看去。
男人俊美儒雅的容顏,瞬間躍入了眼簾之下,他脣角微微彎着,眉眼亦沾上了些微的笑意,彷彿看見她,是一件愉悅的事情。
江雪玥淡然的,甚至有些冰涼的面色,也慢慢的彎了彎。
她禮貌的朝男人頷首,“代史大人。”
男人走上前,有些時日不見,清雅秀美的女子,似乎,更美更養眼了些。
似是想到不該想到的,他斂了斂眸色,笑着問她。
“殿下怎麼不來接你回府,讓你一個人在這裡走?”
提及容隱,江雪玥的面色也沒有多少變化,但卻是突然想起,男人和她說過的一句話。
“除了岳母的事情,你不要和他有任何的來往,答應本王,嗯?”
她微皺了眉心,隨即又扯開了脣角,我自己出來走走看看的,他上早朝去了,並不知道。
她的面色,沒有多大的波瀾,李初然卻是瞧見,掩在她眸中深處的煩悶。
他默了一瞬,纔開口道,“殿下,待你還好罷?”
江雪玥微怔,而後想到,他或許只是禮貌性的問問,也沒有多想,便答道。
“殿下待我很好。”
趁李初然沒有問什麼話,她便率先出口,道,“時候也不早了,大人趕緊回府用膳去罷,我也回府了。”
李初然沒有多做糾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頷首之後,便道,“禮數在前,王妃先走罷。”
江雪玥只能先走。
九王府和丞相府,並不順路。
兩人很快就繞開了路,江雪玥沒心情回府,方纔那般說,純屬只是不想和李初然多呆。
畢竟,不管容隱到底瞞了她什麼,她應諾過容隱的,在事情還沒有到一定的點之前,她還是會做到的。
繞開之後,江雪玥走到了一道安靜的小巷上,身子貼在牆上,望着暗沉的天色,眉心染着愁緒,她深深的嘆了口氣。
她身子還沒有動,一道欣長的身影,緊接着就出現在她的跟前。
江雪玥面上的表情,毫無緩衝的,就這般入了男人的眼。
眼眸微動,身前的男人緊緊的凝視着她,眸色深沉暗晦,他率先開了口。
“心情不好的話,初然可以陪你走走。你若介意兩個人不妥,初然可以陪你保持距離,包括,喚上初然的妹妹一起。”
江雪玥的表情,已經在瞬間收斂了回去,但聽到男人這般說話,她不由得擡了擡眼眸,望着他。
“大人,何以待雪玥如此之好?”
李初然的眸底深沉,聞言微微低垂了眼,卻是淡淡的低笑。
“我們,不是朋友麼?”
驀然,江雪玥怔住。
……
…
………
江雪玥心情其實真的不好,李初然既然那麼說,她心裡也坦蕩,總不能因爲容隱,而當着李初然的面,說她忌諱和他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罷
他那麼君子,她着實說不出口。
兩人尋了間酒樓,在人滿爲患的一樓點了份東西吃。
這裡很鬧很吵,江雪玥竟一點也不排斥,反倒是有一種錯覺,彷彿所有情緒都可以,被掩蓋在其中。
李初然看了江雪玥一眼,低聲吩咐了小二幾句話,江雪玥只看到小二點點頭,很快就走出客棧了。
飯菜還沒有上來,江雪玥低着腦袋慢慢的喝茶,李初然便在對面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兩人誰也不曾開口,江雪玥怕氣氛太怪,想了想,還是擡起了眼眸,主動打破了沉默。
男人的視線,似乎落在他手裡的茶杯之上,江雪玥看了他一眼。
“大人不回丞相府用膳,相爺應該不會生你氣罷?”
李初然微微擡了眸,他笑了笑,“自然不會。”
頓了頓,他又不疾不徐的的問,“你心情不好,是因爲殿下麼?”
江雪玥默了片刻,隨即淺淺的笑了笑,“也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李初然眼神閃了閃,淡淡的嗯了一聲。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不多時,小二就上好了菜,江雪玥早上吃的不多,然而眼下也沒有什麼食慾。
李初然看她心不在焉的,攪弄着手裡的飯菜,眸色微微轉深,他收回視線,淡淡的說了一句。
“實在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若真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那就喝酒啊!”
李初然的話,尚未說完,便有一道嬌俏的女音,直直的打斷了他想要說的話。
江雪玥循聲望去,只見一女子粉衣飄飄,渾身上下都張揚着無窮無盡的活力。
女子極是熟練的,坐到了江雪玥的身邊,朝她笑笑。
“這是在外邊,婧兒就不向王妃行禮了,不知成不成?”
江雪玥淡淡的頷首,也輕輕地笑笑,“自然可以。”
她對李婧兒認識不多,只是知道,這麼個女子,很青春張揚,也很驕傲。
當然,之於紫卉來說,李婧兒稍顯無賴。
李初然見她坐在江雪玥的身邊,多少有點不符禮數,但見她朝他看過來,擠了擠眼睛,立即吩咐了店小二,要了三瓶酒。
李婧兒和李初然不一樣。
她比他敢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因爲沒有什麼顧忌。
酒水很快送上來,李婧兒一臉笑眯眯的表情,顯得又無辜又張揚。
“既然王妃心情不好,何不喝幾杯,世人不是說,借酒消愁麼,喝了,也許心情會好很多哦!”
江雪玥淡淡靜靜的,看了她一瞬,視線落在她手裡的酒瓶上。
她當然知道,借酒消愁,根本不會減少愁緒。
當年,她還和他的師父理論過,借酒消愁,肯定是哪個酒鬼想喝酒,爲了騙酒而說出來的藉口
但如今,她想的卻是……
她真的,有一醉方休的衝動。
伸出手,她從李婧兒的手裡,拿過了一隻酒瓶,扒了瓶塞擡起酒瓶,仰頭就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瀲灩的脣角還沾着酒水,江雪玥放下手裡的酒瓶,看着有些呆住的李婧兒,豪邁的笑道。
“一起麼?”
李初然一直淡淡的坐在旁邊,安靜的沒有插過一句話,直到此時才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
“酒水,不是這麼喝的……”
李婧兒無聲的瞪他一眼,學着江雪玥豪邁的拔了瓶塞,仰頭喝了一大口。
不過,很明顯她很少碰酒,剛喝了一口就嗆了半天,等她平復下來之後,和江雪玥對視着,兩人都齊齊的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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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
“好。”
事實證明,李初然管的住一個女的,管不住另一個。
他將李婧兒手裡的酒瓶奪走,那邊江雪玥就把自己的酒,遞到了李婧兒的脣邊。 шωш● ttk an● C○
兩人女人喝的不亦樂乎。
也不知道,五王容安是哪裡得來的消息,竟一下子找來了酒樓。
看見不斷灌酒,甚至有些撒潑的兩個女人,他狠狠的皺了皺眉心,尤其是那個穿粉色衣服的女人,念着他的名諱,幾近破口大罵。
深邃的黑眸倏地眯起,男人沉沉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悅。---題外話---更新畢,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