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玥關上手機,反扣在牀頭櫃上,緩緩站起身,走到妝鏡臺前坐下,打開了方鏡頂部的球形小掛燈。
乳白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頰上,襯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精細光滑,她有着較粗的柳葉眉,猶如男性劍眉一般的濃密,下面是雙大小適中的杏仁眼,眼皮雙在了裡頭,睫毛不長卻格外的黑,眼眶裡鑲着兩顆黑亮的大瞳孔,內眼角間的鼻山根極爲立體,這爲她高挺而規整的鼻小柱奠基,完美的海鷗線下,是明顯的人中線,連着一張較薄的小嘴,她的下巴不長,卻尖翹。
她癡癡地盯着鏡中的自己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把肩上的長髮捋到身後,再用兩隻手高高抓起頭髮,硬是扣下一張純粹的正面,沒有頭髮在兩側修飾,彷彿自己留着個男士的大背頭一樣。
此刻,她腦海中浮現的,無疑是克珏空間裡說說的內容。
“熬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我再也受不了三七分長髮這種噁心的髮型了,我今天非常爽的理了個短髮,三爸爸說,我理完髮了比男生還帥。三七分、長髮,我侯克珏今天和你們說再見!說句實話,我媽絕對是全天下最骯髒的女人,和她弄一樣的髮型,是我的恥辱。從今天開始,凡是和我媽有關的東西,我都會讓它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條說說,是在那條“媽媽消失”的說說發佈一年半後,“詐屍”出來的,溫玥不清楚克珏這一年半發生了什麼,但她明顯感知的到,這些事情對克珏而言,是磨滅掉她自由、無憂與幸福生活的巨大碾輪。
“從今天開始,我封鎖空間,老子寫的東西你們愛看不看!老子就愛短髮,老子就他媽討厭穿裙子,老子就愛去男裝店買褲子你們管得着嗎?老子爸爸有錢,疼老子,你們看不慣就滾!還有,我,侯克珏,英雄愛美女,我就喜歡女的,你們能怎樣?”
這是她決定開始鎖空間的“里程碑”,充滿了初入青春期的桀驁與張狂。從此,她的說說都成了日記體,記載了她對人、對事以及對自己的很多看法與態度,其中少不了因爲瑣事來此各種髒話成篇、問候別人祖宗的暴怒宣泄,但逐漸地,她開始在每次發火暴走之後進行總結、反思甚至懺悔,她開始告訴自己也要善待生活,不能放縱情緒,得像一個溫文儒雅的“紳士”......溫玥只能表示服氣。
溫玥不禁從她的說說裡體味到了她在青春年華里每一步的成長變化,雖然也時常敏感於人情世故,卻又不同於一般女生那樣斤斤計較、滋生事端,而是無比純粹、凜然,像個男生一般大氣、瀟灑、直率,她敢於變化、敢於正視變化、敢於爲自己的變化去竭力辯護。這些,都讓溫玥欣賞,或者說是羨慕。
做女生,容易活得太累,如若不然,又會極易受傷,溫玥突然意識到,然後怕了。
侯克珏那樣的人,像只逆天的金剛狼,不畏擊打、勇於頑抗,即使傷痕累累,卻又能快速痊癒,並且變得更加強大。溫玥眼中的強大女性,莫過於此。
有人羨慕處事圓滑、有人工於心機事故,可倘若這些都難以做到也不屑同流,那何不嘗試釋然放下,去做一回自己?純粹、簡單而輕鬆,卻又強大、堅韌,不會爲人所欺,卻依舊能快快樂樂地活出一片天地。
溫玥,動搖了。她突然想要變成克珏,即便,她發現自己有點喜歡她。但她卻認爲克珏值得更好的女生,而她,僅僅是表面上符合她的喜愛,但她的內心,也同樣無比強大,克珏需要和更加脆弱、更能激發她保護欲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即將變成她的,她。
......
“哈哈哈哈我的天哪溫玥,你是不知道,你當年突然轉學我有多難過,一聲招呼都沒打,我那段時間哭得那叫一個稀里嘩啦,結果...結果哈哈哈,我TM發現自己居然暗戀了一個T!”克珏笑得拍桌子,動作無比誇張,短髮甩得像個拖把。
“哈哈哈你夠了,我女朋友在邊上。”短髮溫玥笑着摟起她左邊的長髮眼鏡女。
“去去去!少在這秀恩愛,小妹妹~”克珏突然一臉曖昧地對着眼鏡女明送秋波,“你不會連哥哥的醋都吃吧?啊?”
眼鏡女尷尬地笑了笑,用手指抵了抵鏡框:“不會啊......”
克珏頓了頓,快速地回了她一個假笑,顯然是對着女的不感興趣,然後轉過頭對溫玥說:“這次同學聚會,你帶上‘家屬’。虐狗可恥哦,你猜猜,這次會有多少個帶家屬的?”
“你夠了啦,這就下‘逐客令’了?小芝只是陪我坐坐,等會兒就走,她太黏人。”溫玥說完側過臉,收起下巴,用額頭對着眼睛女鼻子的高度,雙眼俏皮地向上翻,和眼鏡女對視。她高高的鼻樑,早已修成劍眉的濃眉,以及一頭幹練的短髮,把她這挑逗的表情襯托地無比英俊迷人,看得克珏莫名自卑起來。
“夠了夠了你倆收着點兒,人都快來了!”克珏別過臉去,起身走向包廂門口,假裝探頭去看看其他同學來了沒有。
小芝離開了,克珏立馬坐到了溫玥旁邊,緊接着,客人們陸陸續續走進了包廂。
“我說七點開吃,那幾個拖拖拉拉的估計是真打算七點趕來。好在還有你們幾個,提前半小時就到了哈哈哈。兄弟夠意思!”克珏誇讚道。
“我靠,爵哥請客還不要早到嗎?想想上次聚會都是半年前了,不過你就沒來過同學聚會,這次難得,居然就請客了!說實話,一年不見,爵哥你又帥了啊~”
“哪裡哪裡...哈哈哈哈!”
“是啊,爵哥現在肯定美女圍着轉吧。誒,對了,你邊上這個小兄弟是?......”
溫玥忍住笑,克珏搶話道:“你看她眼生,就想想這幾次同學聚會除了我還有誰也沒來過?”
“張濤那一撥人從來不來,可是小兄弟又不像那幾個。除了他們,就剩女生了......”
“我就是女生啊。”溫玥選擇用聲音來提醒。
“溫玥?!”男同學們一齊發出難以置信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