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居榜首!

聞言,蕭槿杏眼微眯望向謝贇說道,“謝相,若是此人卻有甲天下之才,謝相也不願意相幫嗎。”

“蕭大人,能否透露此人名姓?”謝贇負手挑眉問道。

“靳南衣。”微愣片刻後蕭槿答道,“軒城北路,璃王親點的解元,想必謝相早有耳聞。”

青年勾了勾脣角,笑道:“原來是軒城北路靳南衣,我的確早有耳聞。”

蕭槿更上前一步,語聲放柔了許多道:“先生……”

謝贇眉目也放柔了許多,蕭槿喚謝贇爲“先生”也因一段淵源,昔日謝贇未曾發跡之時,曾於太傅家中教導太傅一子一女,那時蕭楨與蕭槿年方五、六歲,他曾言蕭楨生性隨和,也不喜蕭槿女兒嬌氣。

謝贇脣動了動終究是一句話未多說。

“先生,靳南衣此人不迂不腐,雖說此舉有投機取巧之嫌,但他行事極有分寸……”蕭槿凝着謝贇眉目裡似有央求之色。

謝贇心中微嘆,越過蕭槿走開了些,似是心有心思。蕭槿之性情或隨其母長孫氏,能讓蕭槿這般孤高的人低下頭來求他的定是她上心之人,他一日爲蕭氏兄妹之師,就將其兄妹二人視作自己的孩子,她那時年紀小還能記得當初他做他們先生的事情,不是不無感動的……

許久,他轉過身來再望向蕭槿,目光頗是複雜,“你特意來找我替他說情,卻不想他是否會承你這份人情。”

蕭槿一震,拽着帕子的手一緊,喉中一哽,有些發酸的道:“靳南衣是何等聰慧男子。”

她雖說是這般說着,心中卻似乎隱隱覺得,不過是自己一方的想法,靳南衣不曾表露過什麼……

他的確是聰慧男子,雖棋行險招,卻也步步精明,進退有度,極有分寸,這樣的男子她自知招惹不起,卻又不甘於就此放手。

因爲,那雙麋鹿一般清澈溫潤的眸子裡,雖有陰鷙沉鬱的激流,更有世間尋尋覓覓求而不得的真情與專情,這樣的男子能對萬人涼薄,卻能對一人衷情、至死不渝。

“會試之後還有殿試,璃王與皇上那一關,你就料定他靳南衣能一夫當關,平步青雲?”謝贇沉聲再道。

蕭槿搖搖頭,脣邊噙着一抹淺淡的笑,她微退一步,朝着謝贇深深一揖:“先生,蕭槿今日來此,只是懇請先生,若是三月春闈,靳南衣之才能打動先生,先生萬不能爲他人所惑,改變自己你的初衷,若靳南衣真有甲天下之才,還請謝相不要吝嗇一個名次……”

謝贇抿脣不語,蕭槿上前一步,杏眼一沉,又道:“如今之翰林多是大雍舊臣,一年前的科舉舞弊一案,雖是清理了不少,可朝堂勢力攀枝錯節,外戚之勢力更是根深蒂固,翰林老臣頑固不化者衆,新的血液注入翰林,難道不也是謝相想要看到的嗎?”

謝贇臉頓時沉了許多:“不得放肆!今日這話聽到的是我,若是換了其他人聽去,你想過蕭府的安危沒有?”

蕭槿心中一震,卻是不依不饒再道:“先生與璃王一起清表奏明陛下請求恢復科舉,先生心向天下學子,正因如此蕭槿纔來求先生,而且蕭槿只能求先生了……”

太傅蕭時也就是蕭槿之父在江南時候將“靳南衣”除名,蕭槿自是不敢再折回去找她父親的幫忙,轉而來找謝相來投帖,亦是最聰明的做法。

“你回去吧。”謝贇打斷了她的話,“今日我就當你從未來過。”

“先生,你……”

青年從正堂裡出來只留下獨自站在那處的蕭槿。

蕭槿心中徒增幾許惆悵,謝贇之言雖說是明顯拒絕,但她絕不相信謝贇是如此迂腐之人。

她站了一會兒,隨即就有一個着灰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從正堂外走來。

“相爺命我來送大人離開。”那灰衣年輕男子躬身行禮,有禮的說道。

“謝相沒有其他的話?”蕭槿凝起眉問道。

“回蕭大人,相爺別無他言。”那人答道,春風滿面,眉目含笑。

蕭槿身子鬆垮下來,卻也未曾面露惆悵,的確盡人事聽天命,再者謝相這裡還可以搏一線生機!

——

次日寡月去官設行館報道,又填寫了禮部給考生的明細,便帶着顧九,衛簿和慕華胥他們去找宅子,只是醉仙樓的甲層一號房未退,因寡月填寫的禮部明細上還是填寫的住在醉仙樓,若是日後得了功名便是禮部的函使直接去醉仙樓報信了。

“這個宅子的原主人也就是我表兄弟早年帶着妻兒去洛陽,前年回來了一次跟我說要我看管,若是有人要買宅子便幫着賣了,你們既然是要租便先租給你們,若是住得習慣了再買下也不遲。”中年男人朝着他們四人說道。

顧九隨着寡月進了門先是一個很大院子,院子裡倒是整潔,看得出常經人打掃。

她擡眼就瞧見院子右側搭起的涼棚,綠色的枝葉藤蔓纏繞着,如今那藤蔓低垂下來的部分已結出了細小的花骨朵。

“公子,這是紫藤花,是我們這裡最好看的紫藤花,等到四月的時候一夜之間就掛滿整個藤蔓,如今這藤蔓都已延伸到我家的院子裡去了。您別看着是城西,不及這南邊的貴族府邸,這裡的院子也是寬敞,什麼景緻都不輸於南邊的那些府邸。”那個中年的男人滔滔不絕的說道。

顧九並不覺得聒噪,倒是覺得這人講得話挺是實在的。

“這裡的傢俱不是那種奢華的,但是質量都是最好的,你們若是要新的我可以幫你們找人做,說實在的這裡還是挺適合居住的,城西雖然人少了點,街市不多,但是私塾都有,若是日後公子們娶妻生子也不愁這孩子們上學……”中年男人邊走邊說。

這一說又有人紅了臉,寡月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顧九,卻發現她神情淡淡,別無波動,他心下一緊,到底只有他一個人多想了……

等看完大廳,中年男人又帶他們去看廂房,談話間顧九得知此人姓田,於是呼四人皆呼他爲:“田伯。”

田伯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做木材生意,手下有長工無數,也難怪他說要給他們安置新傢俱的。

“這屏風可以給你們換換,改日我找人雕一個新的便是。”田伯手指滑過那老舊的屏風說道。

顧九瞧了幾眼也沒有在意,她回頭望向寡月:“就這家嗎?”

寡月微愣,沒有料到顧九會徵求他的意見,許久才道:“你若喜歡便這間了。”

顧九點點頭,又望向衛簿和慕華胥。

“七爺你便和寡月先回客棧,等我和衛簿將這裡收拾好了,再去客棧接你如何?”顧九說道。

“你確定要我跟着他,不保護你?”慕華胥指了指一旁的寡月。

“他呆在客棧裡,總要留一個人照顧的,你替我陪着他,等我將這邊收拾好了便將你們接過來便是了。”顧九解釋道。

慕華胥攤手,表示妥協。

於是乎慕華胥陪着寡月回了客棧,顧九和衛簿將園子裡檢查了一番,長安城有長安城的規矩,無論你住多長時日,租大一點是宅院必須先付一個季度,也就是三個月的,這是長安的規矩,自來就有,打破不了。

田伯去自家院子裡取來了鑰匙,顧九與他立了契,田伯說顧九若是喜歡這座宅院,住得久了要買下他便與她去官府裡過戶。

顧九接過一大串鑰匙,笑道:“再等等看吧。”

其實她也不知,長安到底能呆多久。

收拾到了下午,顧九才收拾了三間房出來到下午的時候又同衛簿道:“衛簿,我們出去一趟吧。”

“好的九、公子。”衛簿將馬車從院子裡牽了出來。

臨走時顧九擡眼望了一眼院子裡的紫藤,真希望四月、五月的時候他們還在長安,也但願靳公府和謝珍的人不會這麼快找到他們,不要影響寡月參加今科,更不要做出什麼荒唐的事情來。

衛簿駕着馬車往城東而去,顧九想買些米糧,還有三日開考加上要考三天,再等禮部的考卷改完,等會試的榜放出來就是十日之後,再加上殿試傳臚,他們在長安要呆上許久了。

“九公子,東城到了,您到車上等着,衛簿去買吧。”衛簿說道。

車內顧九“嗯”了一聲。

兩刻鐘後衛簿將買好的米和麪粉搬上來,又同顧九道:“公子稍等,我去割兩斤豬肉。”

顧九微微頷首。

車簾被放下顧九伸手打開車窗的簾子,目光有些遊離的望着東城熟悉的風景。

當目光落在白馬寺前那熟悉入骨的兩輛大馬車上時,呼吸一窒。

兩頭老馬低頭嚼着草,不遠的老槐樹下蹲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顧九目光頓黯,那身影熟悉至極,一年前的種種如瀾入腦……

林叔,這一年不見蒼老了不少……

顧九目光在着這四周掃了掃,卻未曾瞧見林嬸的身影。

這時,幾個衙役一樣的人朝這邊走來,正巧這時候衛簿提着幾斤豬肉朝這邊走來。

“官爺,您們這是?”衛簿將肉仍在車板上,擦乾淨手後問道。

顧九聽到了聲音一時不便探出頭去,只好靜坐在車內聽清動靜。

“科舉將進,近日長安城中的外來車馬都要登記,你們這輛是外地來的吧,這條地上我們沒有見過!”那個衙役問道。

衛簿心中一駭,若是登記了,靳公府的人,或者靳氏主母謝珍的人不是很快就找到他們了嗎?

“官爺,您看我這馬上要走了,通融通融下次再登記行不?”衛簿故作爲難的說道。

那衙役眉頭一挑,握着劍的手就將衛簿一推,道:“你小子,別想糊弄過去,進城的通牒拿出來,官籍也拿出來!”

衛簿被他這麼一推後退一步,撞到了車板上,這“轟”的一聲響讓車內的顧九一驚。

顧九從座榻上站起,伸手挑開車簾。

那兩位衙役見到車上還有人不禁愣了一下,再定睛一看是位小公子。

“官爺。”顧九粗着嗓門一喚,“官爺我家小廝不懂事,官爺也無需動手啊,這是我們進城的通牒還請官爺過目!”

顧九從懷中拿出那王氏通牒來。

那兩位衙役其中一位接過來,匆匆閱畢,那衙役雙手抱拳道:“原來是王舫中人,方纔我兄弟多有得罪,望公子恕罪。”

那人將通牒歸還於顧九,又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顧九收回通牒,放下車簾深望一眼那人。

見車馬遠去,那個對衛簿無禮的衙役,突然向着那衙役說道:“爲什麼放他們走?上頭不是說過要嚴查進城的每一輛車?”

那衙役不說話,朝一旁的樓裡走去,沒過多久就有一個便裝的人走出來,隨着顧九馬車消失的地方而去。

那個衙役從樓裡出來重新站在了大街上。

來人明顯江南口音,卻有王舫的王氏通牒,琅琊王氏,從不接手江南的營生,又如何有王舫的南方人?

總之來人蹊蹺,他不得不留心。

馬車。

“衛簿,左拐個走小巷,穿過這條街再右拐有一私設車馬行。”車簾後的顧九輕聲朝衛簿說道。

“九公子……”衛簿心中大駭,衛簿是聰明人,時至今日如何不知顧九曾在長安生活過,竟然對長安如此熟悉,可是他不會多想,他全心全意侍奉靳南衣,南衣死後又全心全意效忠於寡月與顧九。

衛簿知曉,九爺這是保險起見,才這般做的。

“衛簿,這車得賣,一是靳公府的謝氏不得不防,二是我不想惹上多餘的麻煩……只是若是有人跟了上來發現我把車賣了會更加讓人懷疑,還是走得隱蔽一些。你且先聽我的,不要多想……”

衛箕“嗯”了一聲,按照顧九所說的左拐走了小巷,穿過了大街,再右拐,行了許久之後終於瞧見了顧九所說的車馬行。

衛簿將馬車引進車馬行內。

“老闆,我要賣車。”衛簿說道。

這時候顧九從馬車上走下來,朝着車馬行的那個老闆說道:“私交。”

私交即是不登記物品來源出處,只論銀子的交易。

那老闆打量了一下顧九,見她一不像盜賊,二不像缺錢用的,不禁皺起眉頭來。

“公子要多少?”那老闆摸着下巴,眯起一雙狡猾的眼睛說道。

“老闆看着給吧。”顧九說道。

“二十兩,不然公子找下家吧!”那老闆擡高了聲音,趾高氣揚的說道。

顧九不適的皺眉,許久,才向着衛簿道:“把東西背上,接了銀子,我們走。”

“九公子!”衛簿怎能不心疼這馬車是花五十兩銀子買的呢,更何況他捨不得這馬車的馬呢。

顧九眉目一黯,她回頭朝着那老闆道:“十兩銀子,容我牽走這匹馬!”

那老闆愣了一下,眉頭正要皺起,就聽得顧九說道:“不行我們找別家!”

說着顧九就要拉着衛簿上車。

“誒,好好好,成交了!”那老闆說道,就要一旁的小廝去取銀子來。

衛簿將那馬繮解下來,又將麪粉和大米包袱栓在馬鞍上。

接過銀子,顧九沉聲道了一句:“我們走。”

時局緊迫,低價賣馬車迫不得已。

顧九和衛簿摸回城西的宅院天已經黑漆漆的了。

顧九去廚房裡隨便做了點吃食,就端上來和衛簿一起吃了。

連着兩天也不見慕華胥過來,到會試開考的前一天,顧九便去醉仙樓尋寡月去了。

她來到甲層一號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手上端着一個捧盒,裡頭是她給他煲的湯。

不一會兒門便開了。

“九、九兒……”寡月支支吾吾的喚了一聲。

顧九擡眼就瞧見他憔悴的俊顏,還有眼底一抹深痕……

她微微皺起眉頭,沉聲道:“又熬夜了?”

寡月有些不知所措的晃了晃身子。

顧九跨過門楹,心底嘀咕了一句:再熬風都吹的倒你!

寡月忙掩了門,又晃了幾下,搶在顧九前頭走向桌子。

他伸手將那書冊闔上,還有筆墨紙硯移動到一旁。

“衛簿去平安村了,我自己來的,馬車我賣了。”顧九簡要的概括了一下事情。

少年只是愣了一瞬,並未說話。

他伸手端出顧九煲好的湯,又將顧九準備的空碗了筷子拿出來。

“昨夜遇到兩個衙役,要查馬車,我怕引起懷疑,便賣了。”顧九看了寡月一眼,解釋道。

寡月這才擡起鳳眸望向顧九,問道:“沒什麼人跟蹤吧。”

顧九望着他搖搖頭,道:“我要衛簿繞了幾條街纔去一個我知道的車馬行把車賣了,之後回去的時候我也留意過,沒有人跟上來。”

“這便好。”寡月頷首說道。

顧九給寡月舀了一碗雞湯,放在他的面前,柔聲道:“吃吧。”

寡月頷首:“你陪我吃。”

顧九身形一顫,點點頭。

“明日便要開考了,我今夜留這裡陪你?”顧九動着手,扒拉着碗中的幾塊,低着頭,臉色微醺,柔聲道。

寡月愣了一瞬,卻是難掩心中欣喜,卻又想起自己面對顧九時候的情難自已,一時間不知點頭還是搖頭。

顧九見他不答話,心中苦澀一陣又道:“倒是我打擾你了,我還是走吧!”

她起身要收拾桌上的碗,那人卻一骨碌的站起來,隨之身影又晃了晃。

“別……別……”他喉嚨裡只發出幾聲沙啞的字。

顧九的手被他緊緊地抓住,她盯着他燈影之中沉靜卻似有情緒燃燒着的鳳眸,心中悸動之情再度升起,有時候只是看着他,她便能心悸無比,這是她的情感無關於這具身體,她念着的是陰寡月……

“我監督你,你得早些睡。”顧九說道,“我收拾,再去給你打水,你早些休息。”

她伸手遞與他一杯茶水漱口,又將那桌上的碗收拾乾淨。

寡月接過茶水,凝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半晌才擠出一個“好”字。

門外衛簿擡進一個大木桶來。

衛簿笑了笑:“主子,這是九爺命我買的浴桶,水一會兒就來。”

寡月微勾脣朝衛簿笑了笑,而後又喚住衛簿,道:“七公子,有事離開了,衛簿今夜就住二號房吧。”寡月將桌上二號房的鑰匙遞與衛簿。

衛簿駭了一下,心裡明瞭,今日主子要留九爺……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主子的時候,籬笆欄外,陽光正好,他站在那裡如同一道豐碑,直直的盯着九爺,他的眼裡,他的世界你只剩下他眼中的女孩。

“衛簿知道了。”衛簿微笑着答道。

——

水的溫度適宜,寡月泡在浴桶裡,他知曉顧九的想法,讓他好好泡澡,迎接接下來的考試。

他不再是匆匆洗完,而是很認真的享受起這片刻的寧靜,泡在溫熱的水裡,他覺得無比的輕鬆,他的目光越過屏風,望向正趴在牀榻悠閒的疊玩着手中的紙鶴,他記得她說過那叫“仙紙鶴”,可以保佑他祝福他,他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從浴桶裡爬起,擦乾了身上的水漬,又拿起另一條幹淨的毛巾揉乾淨頭髮,再拿起一旁的放好的乾淨的褻衣褻褲,慢悠悠的穿上……

他繞過屏風,步履輕盈的走向牀榻。

女孩依舊十分愜意的疊着手中的紙鶴,身旁也躺着許多個了,加上前些日子在路上疊的,馬上就要到一百個了。

她察覺到光線被擋住了,微微偏頭就瞧見一頭青絲溼漉的少年,他只着了褻衣褻褲,一眼望過去,全身似有氤氳水汽,她凝着他,瞧見他光影之中的白皙細膩的肌膚,還有紅潤晶瑩的薄脣,她面部微燙,柔聲道:“你……快上來吧,別凍着了……”

她話音剛落,他睫毛煽動了一下,眉眼之中似有受寵若驚的喜悅……

他匆匆上榻,只見顧九將那仙紙鶴都收到一旁,雙手拿過一旁的被子,散開來,給他蓋在身上。

“你……”他似乎是要問她,還不就寢嗎?

顧九自是懂他的意思忙道:“還有幾個就湊足一百隻了,我疊完了再說。”

寡月見顧九很是認真的趴在被子外頭疊着紙鶴,心中幸福,卻又不得不開口告訴她:“九兒……這個不能帶進禮部……”

顧九愣了一下,笑道:“我知道,只是等明日你科考的時候,我再穿了線掛在窗子前就好。”

寡月微微點頭,他只是坐着,沒有睡下,顧九看了一眼他溼漉漉的發,放下手中的活,下牀給他拿了一件外袍。

寡月將顧九遞來的外袍披在身上,靠着牀頭坐下,顧九將手中的最後一隻紙鶴疊好後,將那裝紙鶴的盒子放到一旁。

她散開另一牀被子挨着寡月坐下。

少年錯愕了一瞬,白皙的臉又微微發紅。

顧九坐了一會睏意便來了,她頭一偏,就落在那人肩膀上,那人身子一震,僵在那處,再未動過。

他身上夾雜着草藥與蘭露的馨香入鼻,顧九覺得那般好聞,她動了動身子,迷迷糊糊間只想靠得離他更近一些。

寡月任由着她靠着自己,直到頭髮幹了,他坐着的腰也酸了。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將顧九的頭撐起緩緩的放到牀上。

他凝着她嫺靜的面,心中溫暖,願意陪他走過泥濘與荊棘,這一輩子,只有顧九一個……也只能是顧九……

他修長溫潤的手撫上顧九的臉,他所有的努力不僅包含着他的執念,南衣的執念,還有他一定要保護好他的九兒,讓那些欺辱過他們、將他們逼至絕境的權貴們,一個一個的拉下臺……

他從不自詡君子,君子不問過往,不問榮辱,而他不是,他銘記恩仇,愛憎分明。

他躬身吹滅了牀頭的燭火,如今,他很明確自己要什麼。

——

次日。

稟德十一年,三月三日,禮部會試開考。

禮部。排了很長很長的進場學子。顧九和衛簿將寡月送到禮部門口,遠遠的就被帶刀衛攔下。

這次科參考的學子很多,參加今科會試的舉子多達千人,

蕭楨正在禮部正樓的樓裡用着茶,他眸光一掠似是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不禁偏頭多看了幾眼。

他偏頭過去的時候只瞧見那白衣少年揹着書簍的背影。

蕭楨自是不知到底是哪裡的熟悉感,便也未多在意。

他偏頭望向一旁的桓青衣:“璃王來沒?”

桓青衣低頭道:“璃王和相爺已至貢院那方。”

蕭楨微微頷首,放下茶杯,溫柔的目一掃排的冗長的隊伍。

——

等科舉第一日的夜裡,一間裡間的鈴鐺被敲響了。

“鐺鐺鐺……”

整個七組的人都被吵醒了。

“誰啊,這是誰啊?”

監考官立馬趕至:“肅靜——”

“肅靜——!”

接着一大排的帶刀衛走來。

那胖胖的監考官氣呼呼的吼了一聲:“是誰鳴鈴?”

“是我。”七組四號裡間裡傳來一聲沉靜的男聲。

那胖監考官邁着步子朝那人走去,他首先望了一眼門牌上的姓名:於思賢。

那胖考官吹鬍子瞪眼道:“你鳴鈴所謂何事?!”

於思賢指了一指他對面的十二號裡間,淡淡道:“他已經有一個時辰未起來了。”

那胖考官愣了一瞬,又望向十二號裡間道:“他許是休息了,你鳴鈴作甚?”

於思賢沉默了一瞬,他其實也不知自己爲何大膽鳴鈴,只是……

“大人,他睡的時間太久了,而且剛剛交第一份卷沒多久,還有……”他頓了一下,“他倒下去的時候很痛苦……”

經於思賢這麼一說那胖考官倒是起了疑心,帶着人走向十二號裡間。

許是聽到了動靜,這組來的監考官也多了。

“都不準交頭接耳,再多說一句,以作弊論處!”新來的幾個監考官說道。

因前年科舉作弊案子的影響,學子們聽到作弊二字那是談虎色變,一個個都不做聲了。

那胖考官,望了一眼門牌上的名字:靳南衣。

他眉頭皺了一下,他自是知道靳南衣是誰的,

這時候一個先進去的帶刀衛喚道:“嘴脣青紫,似是中毒!”

胖子立馬變色,炸毛的吼了一聲:“傳醫官來!”

那胖考官又掃了一眼他書案上的半塊餅,道:“拿下去,交與司衙門檢查!”

一旁的帶刀衛立馬用一塊布將那餅子拿了出去。

“還好,還有氣!”老醫官擦了一把汗說道,“大人,這投毒之人要嚴查,危害學子性命,就是危害大雍未來!”

“行了,要你多嘴,趕緊救人,本人監考二十年還未遇到這種事呢,真是倒黴!這人啊就是不能太出名了!”胖考官又對外面的帶刀衛說:“你們三個,這兩天專門守着這裡,別去轉悠了!”

經過大半個晚上的搶救,洗胃,針刺,等最簡單的處理,寡月終於醒了過來。

還好他撐着身子答完了第一天的卷子……他看着昏黃的燈影,他還以爲他再也見不到九兒了,最後他封住了自己的主穴,告訴自己他還不能死……

那醫官見他醒來笑道:“你醒了就好!”

裡間外的胖考官冷冷地問道:“靳南衣,你還能繼續考嗎?”

這個問題對陰寡月來說簡直是笑話,連對門裡弄的於思賢也笑了笑,都到這種地步了,是誰都會撐下去的。

陰寡月點頭不語。

那醫官湊近了些道:“你身子弱,考場裡不能做熱食,你且多找考官要些熱水,撐過這三天,我這裡有的藥是最原始的呃,你將就着用!”

因爲考場不能帶藥,就是防止人投毒,連醫官們的藥也是最原始的。

“謝謝。”寡月感激道,只是再擡眼鳳眸愈加陰鷙陰寒了些,那麼投毒之人會是誰呢?

一定是檢查的時候,或者進考場與人有碰撞,別人將毒投入的,無色無味他自是分辨不出,或者他精神高度集中在答卷上沒有留意到。

璃王卿泓即便再不喜歡他也不會做這種事情,那麼便只有另一個可能了。

南衣之父靳雲湛的大夫人謝珍的人,再或者靳公次子之妻,謝珍堂妹的人!

總之此次投毒與謝氏姐妹脫不了干係!

“咳咳,沒事了,醫官就出來吧,靳南衣,你好好考試,若是撐不住了,別死撐着,別死在這裡晦氣!”那胖考官說道。

寡月“嗯”了一聲。他望着包袱裡的乾糧,心生惆悵,莫不是要餓着肚子考三天了,這些,他是萬不敢再吃了的。

“大人。”四號房的男子喚了一聲。

那胖考官轉過去,叫道:“你又有什麼事?”

“大人我乾糧多,分他一點。”於思賢道,將那乾糧袋遞與胖考官“請大人檢查!”

那胖考官眉頭一皺。

於思賢凝着那考官搖搖頭,笑道:“大人,別把我想的那麼齷齪又白癡,若是我下的毒,又何必再給乾糧他再毒死他一次,讓自己罪名坐實?我若要讓他死還用喚來大人你?我家中有雙親妻子,我不珍惜自己的命也要珍惜他們的命吧。”

“請大人檢查!”於思賢將那包東西重重的放在那胖考官手中。

胖大人和一旁的幾個考官一聽都覺得有理。

仔細裡裡外外的檢查了一番,無夾帶,無文字;又命醫官檢查了一番,無毒;於是乎,胖子便將那乾糧扔進十二號裡間。

“你小子好運!”那胖大人說道,“祝你否極泰來!”

那考官走後,寡月望向於思賢微微點頭致謝,畢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而於思賢望着寡月眼中多了一絲複雜。

寡月自是相信此人不會害他,沒有人會這麼蠢的當着別人的將自己推向瓜田李下。而且於思賢是在冒險幫他,若是他再被投毒一次,坐罪的就是於思賢。

寡月咳嗽了幾聲,撐起身子坐在矮榻上,運氣打坐起來,他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他所有的努力絕不能功虧一簣,不然他饒恕不了自己,他對不起南衣,更對不起九兒……。

三日的會試終是被他撐過去了。

等出禮部大堂再見陽光的時候,寡月心情輕鬆又沉重,他走向禮部的大門,突然身後一個人走來,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種感覺熟悉至極,他一瞬就想到那個有着一雙敦厚的眸子的男子——柳汀。

回頭的那人容顏俊美,雙眸清明,卻終不是柳汀……

“於公子……”他輕喚了一聲。

“我扶你吧……”於思賢說道,依舊是淺淡的表情。

寡月由他扶着,走了許久,突然問出那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於,於公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於思賢步間一滯,道:“你問。”

“公子是湖北路哪裡人?”

“江陵。”那人答道,依舊淺淡。

寡月一震,忙問道:“……公子可知柳汀?不,是被貶江陵的翰林庶吉士柳邕之子。”

於思賢思量許久搖頭。

寡月又是一震,江陵不大,一個從京城被貶的官員按理不會不知曉,況且這於思賢看着不像是寒門子。寡月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莫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靳兄莫不是要找這個人?”於思賢凝眉問道。

寡月搖搖頭,笑道:“不,沒事了,我只是問問。”

於思賢眉頭一皺,望着寡月多了一絲複雜。

“那靳兄我們走吧。”於思賢開口道。

寡月點頭,眉目一瞬低垂,柳汀之事只能等他日後位高權重之時再加派人手來查了。

再出禮部門的時候,寡月又瞧見了遠遠站着的穿着男裝摸着黑臉的顧九和衛箕,還是不見那慕華胥……

四人離去的時候,一輛四輪馬車的車窗簾後露出一雙絕美的鳳眸,那一眼只是匆匆一瞥卿泓並沒有看清。

只是當他下意思回過頭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出老遠的距離了。

“主子,要回府嗎?”一旁的桓青衣問道。

“不了三日審卷接着便是殿試,沒多少空閒了,今日進宮看三兒。”卿泓對桓青衣說道。

桓青衣頷首,又對車簾外的車伕說了幾句。

三日後禮部卷閣。已是封院錄卷之時了,謝相與璃王囑咐相關大臣鎖院判卷。

三月十五。進士科會試放榜,軒城靳南衣再度榮登榜首,成爲今科會試之會元!

這一消息在短短兩個時辰內在長安不脛而走,引起譁然大波!整個長安,不整個大雍朝都震驚了!

被璃王恩點的走狗屎運的人中了會元,誰都沒有料到,這次會試這靳南衣竟然能再奪“會元”頭銜!

一時間衆說紛紜!

醉仙樓的客棧裡,有一個道士大說靳南衣文曲下凡!一時間又鬧出不少的傳言來!

人們爭相傳頌着,更有世家大儒們爭相猜測——

難道大雍朝要出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了?

------題外話------

我國曆史上從隋朝實行科舉到清朝三元及第的只有十五人!浩瀚歷史長河只有區區十五人而已!

我更晚了,自罰!

004、他竟敢輕薄你078、除名第五十七章 九兒傾城之素聲一語驚四座第四十五章 酒醉思人第七章 進宮殿試001、迫嫁長安病公子第十八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二)046、屍厥之證第八十九章 天下定(卷二完)第五十六章 九兒傾城之最是人間柔情月(修改)第六章 再居榜首!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迴應第三章 很討厭我?第五十八章 南衣遺信第十八章 哄妻第四十二章 鼻血橫流第八十四章 母薨第六十五章 劫數072、脣相觸,心相懼(萬更半月)071、拜謁靳鄭氏,堂前求娶014、學府同行058、身份兩重(高精章首更兩萬請支持)第十章 君心似我心043、流放嶺南第三十八章 九爺定計026、神醫美人第五十六章 九兒傾城之最是人間柔情月(修改)第九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1)042、算計成梏,匪君有意第二十四章 相見歡(二)040、救回來爲奴爲馬第一章 昭雪(1)第二十四章 相見歡(二)第二十四章 相見歡(二)精彩長評(一)第一章 恩點解元(第二更)第二十二章 捲土重來(2)第六十五章 劫數第三十三章 與蕭槿初交鋒(二更)第二十六章 青雲路精彩長評(二)還有一個重要公告也貼裡面。第八十六章 風雲起之血諫第十六章 與君再逢(一)037、亟待放榜第七十八章 我的阿九第五十章 部分身世067、情濃,璃王南下第五十六章 九兒傾城之最是人間柔情月(修改)039、等來一紙和離021、初吻007、鵪鶉第一章 恩點解元(第二更)第三十八章 九爺定計第七章 春懷(2)(第一更)第五十九章 靳公請旨賜婚第四十三章 她心疼他第十七章 取捨之恩情難卻第三章 很討厭我?032、不可深交(二)037、亟待放榜004、他竟敢輕薄你第十二章 相爺寵妻(1)第二十九章 等她過年第七章 進宮殿試034、三日之約不見人第二十八章 寡月回禮076、坦誠第八十二章 多方謀劃(一)第二十八章 寡月回禮第八十一章 對弈讀心(萬更求訂閱)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迴應第五十五章 九兒傾城之雲髻染淚畫玉簪039、等來一紙和離040、救回來爲奴爲馬072、脣相觸,心相懼(萬更半月)049、母系世族第九章 囚愛一生第五十七章 九兒傾城之素聲一語驚四座053、陌路故人(一)第四十八章 隱月待良人051、小寡月,小美人(求收)066、交鋒,嫁郎當嫁陰寡月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迴應第十六章 取捨(1)精彩長評(二)重要公告第四章 嫁娶(1)第二十章 纏郎怨(二)真相第七十五章 姦情進行(二)第二十七章 生辰禮第五十六章 九兒傾城之最是人間柔情月(修改)第三十八章 九爺定計031、不可深交(一)047、伊人淚,斷君腸第三章 昭雪(3)第二章 昭雪(2)033、涼薄第四十八章 隱月待良人第五十七章 九兒傾城之素聲一語驚四座第十七章 取捨之恩情難卻第六十一章 塵定長安之皇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