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秦又嘉還只是冒了幾滴冷汗,這一刻,那個“滴”字卻該換成一個“堆”字!
很快,她明白了樑易剛纔不回答沈詩怡的原因。
“使不得啊,姑娘!使不得啊!”
兩個中年人忽然上前,忙不迭出言阻止什麼。
“姑娘,是又嘉不懂是,剛纔是我們胡亂,我……我收回剛纔邀請你加入清音門的話!”
一口氣還沒換過來,秦凌飛師兄弟已經拱起手恭敬的並排在一起,當即行禮道:“秦凌飛、秦毅,見過前輩!小輩有眼不識泰山,若是早知這位姑娘是您老人家的朋友,就算借給我兩個小輩十個膽子,我們也絕對不敢妄圖招攬她,妄圖讓她與我們同輩啊!”
秦又嘉嘴巴張得老大,這一刻她的腳似乎已經站不穩了。
“又嘉,你初見前輩,還不快來叩見他老人家!”
兩位師兄似乎相當體諒她。腳站不穩,索性就示意她跪下來叩拜。有祖師婆婆那層關係,對樑易行這種大禮是絕對說得過去的。
秦又嘉快哭了,或者說是,眼珠裡已經泛起幾絲水霧。
此刻哪怕是身邊有個茅坑,她都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
要我跪他?跪這個該千刀萬剮的小子?跪這個賭品低劣人品低劣嘴巴低劣道侶……只有道侶不低劣的男人!
要我跪他?要我秦又嘉跪他!!!這天裡何在啊!!
可是,兩位師兄雖然對自己疼愛有佳,但歸根到底,威信還是有的。而且不管自己心裡對對方有多排斥,看兩位師兄那副樣子,此刻要她跪的,顯然是個一般情況下本該叩首的人物。
這時,一個聲音讓秦又嘉解脫了!可這卻是在場唯一一個讓她厭惡的聲音。
“啊!使不得,使不得,這小女乃是我妻子的好友,怎麼能對我施以如此大禮。”樑易忙不迭的站起身來,一臉豁達的說道。心裡萬分不甘的惱怒,卻是不爲人知的。
又是巧合,又是那麼巧合!詩怡結交誰不好,偏偏和她成了朋友。眼看大好機會可以讓她吃鱉,可是……爲難詩怡的朋友?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哎,這天理何在啊!
“啊,前輩不拘繁文縟節,胸襟着實令人佩服!前輩,這位姑娘她真是您的……”
“詩怡正是我的道侶。”
秦凌飛顯然有些意外。樑易修爲高深莫測,而沈詩怡只是金丹前期,對他們來說都是小輩。更重要的一點是……
“前輩,這位姑娘是妳的道侶?那祖師婆婆她……”昨晚秦晗月對樑易的態度大夥都看得一清二楚。況且出門的時候,和樑易並街而行的秦晗月,那隻手還似挽非挽的靠住他的胳膊。
“祖…祖…祖師婆婆???”
秦又嘉不愧是音樂人才,一嗓子顫音練得如火純金。
“秦晗月麼?你們可以把她當成我妹妹。”樑易微微一笑,顯得滿是從容。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要在這麼忐忑的情況下露出這種從容,是多麼的考驗演技。秦晗月那廝和自己根本就沒什麼關係,可是剛纔差點被這兩個傢伙,把白的都說成黑的了。小妮子那顆腦袋可不是吃素的!
秦凌飛兩兄弟頓時釋然,再次拱手道:“徒孫參見師伯祖!”
自此,樑易那句“詩怡!兩位徒孫”,完全應驗!
……
餐廳中央的大園桌,因爲十八號小餐桌無法承受七個人的聚集,有生以來第一次榮幸的受到了幾名修真者的光臨。
七個人表情不一。
樑易的表情很瘋狂,因爲他狼吞虎嚥的樣子就值得他露出這樣的瘋狂。
小雨的表情很瘋狂,因爲樑易覺得左右手各拿一雙筷子,一刻不停朝自己碗裡夾菜的她,肯定是想看看自己飯量是不是像酒量那樣大。
秦凌飛的表情很自豪。因爲和祖師婆婆的哥哥同在一張桌上用餐,回師門必然會被師尊用嫉妒的眼神看上個一年半載。
秦毅的表情很自豪。因爲秦凌飛很自豪,所以站在和秦凌飛一樣角度的他自然也該自豪。
彭冉的表情很自豪。因爲秦凌飛這兩兄弟,看着樑易的表情很自豪。讓她這個樑易的朋友很自豪。
沈詩怡和表情很自豪。因爲秦凌飛兄弟和彭冉,看着樑易的表情都很自豪。讓她這個樑易的女朋友很自豪。
秦又嘉的表情很……很滄桑。
作者覺得他實在是才疏學淺,一時間也只想得出這個詞來形容她了。如果同桌的有醫生護士之類的人。護士一定會好心的拉她去醫院,勸道:走,看看妳是不是得了白血病。醫生則會搖搖頭說:不用了,看這臉色,已經沒救了……
有那麼幾個瞬間,樑易還是覺得這女人挺可憐的。可是這個瞬間之外的另外幾千幾萬個時間,他卻暗暗搖頭:可憐之人,必有可憤之處啊。
這種品行的女人,沒有同情的必要。
“又嘉,你這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一直盯着小易看呢?我剛纔還以爲是差點讓你下跪的事,可是好像,他還有事情滿着我?”
樑易覺得他很委屈。憑什麼呀?就算我和她有什麼事情沒說,那也是雙方的事,卻直接被定義成了我要瞞着。再說,今天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裡裡外外,都是這個女人沒事找事,有帳賴帳。
秦又嘉覺得她很委屈。憑什麼呀?今天前前後後左左
右右裡裡外外,都是這個男人沒事找事,有帳賴帳。到頭來自己卻懾於他是什麼狗屁前輩,懾於兩位師兄在側,一個字都不敢說出來。
“又嘉,沒事的。不方便說就別說,你直接告訴我小易有沒有欺負妳就行了。”
沈詩怡輕輕抹着秦又嘉的背,看着一語不發一筷子未動的她,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爲什麼每次自己的好朋友都和小易這壞孩子不大對路呢?要是今天不把他帶來,或者剛纔不和小雨一起出去,有自己的引見,他們本應該是能成爲朋友的。都是我不好。
看着小妮子溫柔的樣子,樑易都有點分不清到底他和秦又嘉兩個,誰是沈詩怡的男朋友。
而且樑易發現,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簡直是真理。小妮子這話的意味很明顯,怕是秦又嘉這個喜歡扭曲事實真相的女人稍一點頭,他樑易就得乖乖站起來給秦又嘉道歉。他樑易天不怕地不怕,不聽天命不聽地命,遇神殺神遇鬼殺鬼。有時候一身骨頭比仙器都還硬,可任何時候那雙耳多卻是軟的。用重慶人的話說叫做……耙耳朵。
只不過。自己有怕的對象,秦又嘉自然也是有的。
如今唯一的辦法恐怕只有……
“咳、咳。”正想着,對面桌上的中年人忽然發出兩聲咳嗽。
樑易對秦凌飛道兄忽然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因爲按照他的打算,是自己先“咳、咳”兩聲,讓秦凌飛兄弟會意的聽到,然後才發出剛纔那兩“咳、咳”。沒想到這兄弟竟然充滿惠根,如此懂得見機行事。有他的警告,秦又嘉這傢伙顯然……
可是很快樑易發現自己的結論是錯誤的。當連續幾聲同樣的咳嗽,外加秦凌飛轉過身去猛的一吐,眼眶裡水霧瀰漫,種種動態出現在眼皮底下時。樑易知道,這傢伙剛纔是不知那塊豆腐乾裡芥末粉的厲害,結果被嗆到了。
“小易,你和又嘉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
沈詩怡不繼續追問秦又嘉卻反來問自己,讓樑易明白剛纔另一個結論也是錯的。因爲就算秦凌飛二人不警告,秦又嘉估計也不敢“亂來”。
“詩怡,這個不是誤會,是過節。”樑易笑着糾正道。還真有點仗勢欺人的潛質。
“你還說,快講給我聽聽!”沈詩怡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雖然對兩人之間的事不明所以,但瞭解樑易的她卻可以肯定,秦又嘉撞上他,一定經歷了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樑易這隻小羊羔不剝羊皮則已,一剝下羊皮顯出裡面的狼聲,卻會狼嚎驚人。
“呃……詩怡,這我哪還意思說呢,要我當中揭露她的劣行,這不太好吧?”樑易很爲秦又嘉“着想”的說道。
頓了頓,確定“她的劣行”幾個字已經先日爲主後,“不太好意思說”的樑易忙不迭說道:“詩怡,這個可愛一個女孩,今天我是說什麼也要給她的!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們,她賽車輸了卻不履行賭注的!我更不會告訴你們她輸了不但不讓帳,還反過來誣陷我耍賴!詩怡,你是知道的,你老公我這人呢,肚量一向比較大,吃點小虧其實也沒什麼的。那些秘密,就讓我爛在肚子裡得了。”
小雨:……
秦凌飛:……
秦毅:……
彭冉:……
沈詩怡:……
秦又嘉:你……你……你……你……
足足十五個“你”字,秦又嘉仍然沒有“你”完。
樑易早就料到自己這樣說會引來秦又嘉狡辯,不過他倒是一點不介意和她來個當面對峙。你要捏造事實,大不了我們一人發個毒誓,看到底是誰說了假話,看天上的雷到底把誰劈死!
“你少在那裡血口噴人!你別以爲我看不見!這個小妹妹替代你和我賽車的時候,你一直悄悄用真氣在旁邊幫她!”
樑易揮手阻止住想要出聲呵斥秦又嘉大逆不道的兩個中年人。
他此刻很有捧腹大笑的衝動。他實在太佩服這個女人強詞奪理的本事了!
小雨根本不是修真者,身上連一絲真氣都沒有。就她這種年紀,想讓車動一下都不可能。
他就不相信這個女人當真那麼傻,會認爲誰坐在駕駛室裡,就代表誰在和他比?
自己不在旁邊驅動汽車,那不就等於是說停着不動讓他贏嗎?
“妳一個修真者,也拉得下臉和普通人比?妳以前該不會都是這樣和欺負那些普通人,贏出信心來的吧?”
樑易着實無語。如果當時贏的人是妳。妳纔不會管誰坐在方向盤前面呢。
“我怎麼知道你當時怎麼想的,要讓她坐到那個位置,我還當這小女孩是什麼和她年齡不相符的能手。你現在居然反過來說我不要臉?哼,如果當時我也像你那樣‘贏了’,你難道又會認帳?”
“能手?她怎麼可能是能手!你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
且不說小雨的年齡能不能成爲個真氣控制上的能手。她究竟是不是修真者,能不能使用真氣,這姓秦的女人難道用靈識看不出來嗎?
你憑哪點又說,我輸了會不認帳。不過我真氣控制明明高出你不少,輸得了嗎?
秦又嘉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爲她回答的是樑易前一個問題,“我以前就是和那些普通人比贏出信心來的,這有什麼好奇怪嗎?開車而已,又不是比誰跑得快飛得快,更不是打鬥比武。普
通人和修真者之間,能有什麼區別?”
早在幾十年前汽車還是稀有產品的時候,秦又嘉就已經對此駕輕就熟了。雖然本身在這方面天賦一般,遠不及修真一途。但有這麼多年的積累,她對取勝還是很有信心的。這個光頭男人,卻居然使詐,而且使得那麼明顯,好像還生怕自己看不見一般。
“妳說什麼?你竟然說……普通人和修真者沒什麼差別?”
這回秦又嘉倒是沒有去回答他前一個問題,而是直接就着這個問題道:“哼,對你這麼無賴的人來說當然有差別。我都搞不懂你到底是和我比賽車還是比真氣!”
樑易忽然覺得,前一個問題,他已經用不着再讓秦又嘉來回答了。
因爲秦又嘉所說的能力,儼然是開車方面的能力!一個人開車的技術怎麼樣,她靈識當然看不出來。
怪不得我一路讓着她,結果以她金丹期的修爲速度卻如此不堪!
明明是修真者,放着能力不用,規規矩矩的用汽車的那些設備在路上賽跑,這點樑易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
沈詩怡不善的目光看着樑大宗師已經很久很久了。
因爲對“賽車”這兩個字,大概沒有人會像他,先入爲主的理解成這樣吧。
所以,剛纔樑易一直覺得秦又嘉在強詞奪理,但他的那些話,諸如“妳一個修真者,也拉得下臉和普通人比?”、“你竟然說……普通人和修真者沒什麼差別?”、“能手?她怎麼可能是能手!你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一句句落到了衆人耳朵裡,卻分明就一直是他在強詞奪理!
可憐之人,果然是有可憤之處啊!!
此刻樑易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憐,因爲面對沈詩怡“回去誓要執行”家法的眼神,如果他解釋說“本來就以爲她要和我比真氣”,聽起來必定又成了強詞奪理!
忽然——
樑易眼睛溼潤了!
“這位漂亮姐姐,妳別怪小易哥哥了……好不好?他那時還在車上說姐姐妳真氣控制得不好,追不上他。小雨覺得,這一定是個誤會。”
知音啊!緣分啊!相見恨晚啊!
他自己要辯護別人多半不會相信,但這個小女孩的話,卻猶不得人不信。而且小女孩竟然聰明到懂得“引經據典”,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沒有直接說對事情的理解,卻婉轉的、更有說服力、更加形象的、更加*真的,爲樑易洗清了一切。這小雨簡直就足以和我樑易並立在一起的兩大天才呀!
最終,事情當然以沈詩怡的調解而告終。
蓋因發話的人是沈詩怡的緣故,樑大宗師是徹頭徹尾想把這事情告一段落。
至於在她嘴上吃了暗虧的秦又嘉,看着眼前的男人雖然順眼了不少。只是,之前看着樑易是十足噁心,這個“順眼了不少”和“十足噁心”綜合起來,結果仍然是……看他不順眼。
小小的張着小嘴,吃着一小塊小白菜的小雨,也露出一副小有成就的小樣兒,小臉上還有着幾許被樑易大的的稱讚一番後露出的小小羞笑,小小的小腦袋裝作不好意思的別過去一個小角度。卻是在衆人小小的不經意間,小小的瞟了一眼餐廳窗戶外面,當小小的目光轉念之後收回後,衆人還處在剛纔那個小小的不經意間。
沒有人和覺得,這個短短的時間內,她眼睛能夠看到什麼風景,然而她偏偏就要那麼刻意去看了一眼,然後迴轉過來掩飾一般的用小拇指不停抹着嘴角上冰淇淋留下的一小節水痕。當然,此時也沒有人發現她那刻意的一眼。
“小雨不乖,跟詩怡姐姐偷跑出去吃冰淇淋也不給媽媽買一個。”這時,彭冉在剛纔小雨臉蛋傾斜時注意到了她嘴角的一邊,逗笑道。
換了其他九歲小孩的父母,或許會不太願意讓他們吃這種冷冰冰的東西,但彭冉卻不會。因爲別的小孩這九年來,肯定吃過這些東西,但一直生病的小雨卻丁點沒碰過。
這句母親對女兒平平常常溺愛,別人微笑置之,沈詩怡眼中,卻偏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看着剛纔和她相談甚歡的彭冉母女,目光中忽然多了些什麼。
這麼小的年紀,竟然有這麼重的心機!?
……
“樑易哥哥,還想聽小雨預測嗎?”餐廳門口,“彭冉母子”中的一員,對即將和她們分別的“樑易夫婦”中的一員眨巴着眼睛。
這句今天重複了好幾遍的話,卻忽然讓樑易有種怪異的感覺。
腦海裡浮現出三個名詞:熱?口渴?吵架?
“不知道我們小雨還知道些什麼呢?”樑易仍然笑視着小女孩。可是,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分笑意,已經沒有之前那麼自然了。
“樑易哥哥,媽媽剛纔告訴小雨,賽車是件很危險的事呢,特別是開車的有很多壞人。樑易哥哥,你那麼喜歡賽車,呆會兒要是還有人找你賽車,你可一定要當心哦!”樑易伸長耳朵等着小雨的預測,聽見的卻是小女孩滿口認真的囑咐。
“好啦小雨,妳樑易哥哥神通廣大,那些和他賽車的普通人,怎麼可能威脅到他?”彭冉笑着搖了搖頭。剛纔她對小雨所說的危險,也就是對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而言。
但這時,樑易臉色卻變了!
因爲就在小雨說出話的下一刻,他腦海裡突然傳來了唐伯的聲音:“呆會兒你務必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