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想當然,艾格穿越到這世界後已經三番兩次犯下類似錯誤。
無論是最初遭遇異鬼時對敵人數量印象有誤而險些喪命,還是這次嘗試干擾重要劇情失敗陷入麻煩,都是因爲同一毛病。他先是認定詹姆和瑟曦不敢在老內院內有人的情況下進入首堡偷情,被無視後又以爲布蘭會走路來到首堡底下向上攀登……結果兩方都毫不客氣地用行動打臉,慘劇最終沒能避免。
絞盡腦汁地思考了大半夜,艾格依舊沒能想出一個能從未來困境中脫身的好辦法,強迫自己閉眼,迷迷糊糊間,身心俱疲的他連自己何時進入的夢鄉都不知道。
睡眠永遠是最好的休息,當翌日清早的第一縷晨光從小格窗中照進穿越者的房間,他睜開眼在牀上躺了一分鐘,一個大膽想法忽然從腦海中冒出。
既然沒法置身於劇情之外,那乾脆不躲怎麼樣?
***
昨晚失眠半夜,艾格一半時間是在考慮如何讓布蘭免於行刺,另一半則拿來思量萬一刺殺依舊發生該怎麼摘清關係,但無論哪一條路都沒有弄出成果,原因很簡單——他在想主意時,無意識地給自己加了一個苛刻的條件:不把自己牽涉進去。
手持瓦雷利亞鋼匕首去殺布蘭的刺客到底受何人指令,原作者只是隱晦地給出懷疑對象,編劇亦沒有作確切回答,穿越前論壇上的劇粉書迷們能爲此爭論成百上千樓,有的認爲是意圖滅口的瑟曦、有的覺得是被叔叔打了巴掌後懷恨在心的喬弗裡,甚至還有一些異想天開到覺得是遠在君臨拼命製造混亂的小指頭……每一種觀點的支持者都有一大堆看上去很有說服力的佐證和理由,讓艾格根本沒法作出肯定判斷。
都不清楚刺客是誰、什麼人何時所派,又怎麼悄悄阻止?
阻止刺殺困難重重,想在事後擺脫關係就更不可能,原因很簡單:把訓練場地移到老內院的事根本沒瞞着外人,而“最先發現”布蘭墜樓的身份又衆所周知,更別提這場事故確實與自己直接相關——既然都不無辜,又談何摘清關係?
有這一大堆困難擺在眼前,還給自己的思路套上枷鎖限制,妄想着躲在暗處讓事情悄悄過去誰也不想起自己,豈不異想天開?
既然如此,就乾脆加入其中!
艾格通常是個理智且冷靜的人,但他骨子裡其實相當倔強且不信邪,他不喜歡多事,但麻煩真臨頭也絕不怕事。如果既沒法撇清關係也沒法靠自己的力量阻止布蘭遇刺,那就拋棄所有多餘條件——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破局,直接把有人要刺殺布蘭的消息告訴史塔克家人,會如何?
順着這一思路走下去,他最先想到的是匿名留紙條給史塔克家,但這樣刺殺一旦發生自己依舊會有麻煩,想要不被懷疑和針對,自己最好還要扮演絕對清白無辜、不會被懷疑的角色:報信人。
直接找史塔克家的成員,將布蘭可能要遭受刺殺的消息告知。
找誰好呢,艾格最先想到的是剛結識的瓊恩·雪諾,但想到這傢伙暫時還只是個孩子,可靠性有待懷疑,只能無奈放棄。那麼,他認識且有機會見的狼家成員就只剩一個了。
至於舉報對象……想了一圈,艾格選中了喬弗裡。這位王子本身嫌疑最大,在原著中就被提利昂懷疑,這些不提,穿越者考慮的,是他的身份最敏感卻不會牽涉到自己——喬弗裡姓拜拉席恩,他是、至少目前在史塔克一家眼裡是國王勞勃的兒子。
一個小孩子、又是七王國未來的統治者,得知他想要布蘭死,艾德就算再憤怒也絕不會立刻爆發,就算爆發,也很難牽扯到即將帶自己離開長城的提利昂……爲了離開那危險而艱苦的鬼地方,艾格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如果冥冥中真有什麼詭異存在維持劇情發展,他倒要看看:這回自己甘冒風險直接介入,你倒能怎麼對付我?
***
布蘭的墜樓耽擱了國王返回君臨的安排,勞勃回君臨是要帶走艾德這個新首相的,而現在人家的兒子失足摔落生死未卜,爲顯情誼和感同身受,國王不僅沒按原計劃離開,還和好兄弟一起整晚守着昏迷不醒的熊孩子。
出於合理性考慮,艾格耐着性子拖了一天,才小心翼翼地找上了好幾天沒說話的長官,首席遊騎兵班揚·史塔克。
……
“有什麼事嗎?”向兄弟申請的支援還沒到位,一個侄子倒出了事半死不活地躺在牀上,這位史塔克看上去疲憊而憂心忡忡。
“大人,我有件事情,不知該不該講……”
“既然你踏進了門,想必已經得出結論,有話快說。”
“此事涉及到某個大人物,我斗膽,求大人保證我的安全。”
班揚狐疑地擡頭看了眼穿越者,不耐煩地點點頭:“我保證,說吧。”
“是關於大人的侄子,布蘭的事。”艾格按着組織好的語言開始講述,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像個在進讒言的佞臣,原因無他,接下來的一切全是他編造:“那天他在爬牆時摔下,是被正在不遠處和詹姆爵士比試射術的我最先發現的,所以,當今早我無意中聽到有人在談論此事時,下意識地便留了個心眼。”
“嗯。”班揚點頭,以示自己在聽。
“當時說話的,是喬弗裡王子,和一個穿着盔甲,我不認識的騎士。那個騎士說,布蘭就算康復也將一輩子不能走路,還不如死了算了。”
首席遊騎兵皺起眉毛,這話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沒錯:在這個殘酷而冰冷的世界裡,殘疾人的日子無疑會過得艱難而痛苦,看提利昂的成長史就可見一斑。但這種念頭,心裡想想可以,說出來卻是對臨冬城主人的極大不敬……是什麼人這麼囂張?
好吧,實際上是什麼人都不重要,總不能爲別人私下裡的隨口一說就大肆追究吧。班揚·史塔克看看自己手下這腦子最靈光的遊騎兵,明白對方不可能只是爲這一句話就來找自己打小報告,接下來一定還有其他後續發展。
“喬弗裡王子贊同了那個騎士的話,本來,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我也準備離開的,但王子殿下接下來話卻讓我警惕起來。”艾格故作緊張地繼續道:“王子說,他準備給布蘭·史塔克‘仁慈’,解除他醒來後的痛苦。”
“仁慈。”班揚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當時具體是怎麼說的?”
“他說,要‘學布拉佛斯人一樣,把解脫賞賜給史塔克家那小子’。”艾格繪聲繪色地爲首席遊騎兵描述這着完全是他腦海中演繹的場面和話語,“若只是這樣便罷了,王子還拿出了一把匕首……具體是什麼樣我沒看見,當時我在一個草堆後面,只能靠耳朵聽——他向那名騎士介紹說,‘這是把瓦雷利亞鋼製成的匕首,是我從父王的武器庫裡拿出來的,柄是龍骨材質,配得上史塔克家的孩子’。”
“繼續。”
“接下來的話,因爲兩個人走遠了,我聽不太清,但能肯定的是,王子讓那名騎士去找一個傭兵,把那把瓦雷利亞鋼的匕首交給他來辦此事。”艾格模糊地說道,“個人感覺,這可能只是一個孩子在吹牛,但畢竟事關重大,我再三思量,決定將此事告知大人。就算只是玩笑,但給布蘭少爺的房間外多派個侍衛,也算不上什麼大麻煩嘛。”
班揚表情凝重地思索了會,不知心裡有何活動,半晌後盯着艾格開口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毫無證據地指控七國未來的君王,這是叛國罪,按律當斬。”
“看來你已經很瞭解維斯特洛的文化和法律,那我就不多廢話了,現在回房間去,記住不要把此事對任何人亂說,是任何人,明白嗎。”
“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