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2死要面子活受罪

北愛爾蘭,近鄰首都的貝爾法斯特港,北愛爾蘭六郡最大的港口。

從海岸上一眼望去,碧波盪漾,視野的盡頭,海天相接,彷彿蒼穹之下,再無出路。翻開世界地圖,大不列顛島和愛爾蘭島之間的海峽,在整個世界地圖上也不過如同一道窄窄的小河。

在剛剛登上愛爾蘭島土地不久的比伯眼中尉裡,這道窄窄的海峽並不是政府口中安全的屏障,它只不過是阻隔了他與家的無情的水溝罷了。

彷徨中,比伯突然想起自己新基地裡整日播放的“大英帝國永不服輸”,“困難是一時的,我們終將取得最後的勝利”,“我們早已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所以不用擔心”,“這不是一場軍備上的較量,而是英國人的精神與德國人的物質之間的較量,毫無疑問,這場較量,勝利必將屬於英國”……等等口號。

比伯早已聽膩了這些話語,一切只是偏安一隅的政府在自欺欺人的慰藉。勝利的曙光從未真正出現過,比伯想不通,高層他們還要躲在這個“安全”的海峽後面苟延殘喘多久。

在比伯跟着大部隊渡過海峽來到北愛爾蘭之前,他經歷過艱苦的一場奮戰。

那一仗,德軍來勢兇猛,英軍節節敗退,戰前的激情澎湃的勝利宣言,隨着戰角的吹響,顯得像是一場失敗滑稽的表演秀。天空屬於硝煙,硝煙伴隨着鮮血的味道,死亡和恐懼籠罩着整個大地。戰場上激烈的槍聲和慘叫,鮮活的生命瞬間化爲烏有。

幾天前,比伯還在戰壕中緊緊地握住槍桿,大腦一片空白,只剩瞄準射擊,循着生的本能要將危險的敵人一個個剷除。

那時候,他不能思考,因爲思考會喚醒恐懼與懦弱。可總是要不了多久,旁邊人就會被擊中然後躺倒在他身上。

比伯記得自己曾下意識地看了靠過來那人一眼,一梭子彈洞穿了他的額頭和脖子,鮮血打溼了髒髒的頭髮,顯得一團粘稠。

那人的手指像是要抓住流逝的生命一樣攥着拳頭,然後又慢慢鬆弛了……

比伯恍然想起曾與那男人在之前的基地裡見過一面,不過一切都結束,縱使相識,不過是過往雲煙。激烈的戰場逐漸歸於平靜,看到對方在緩緩撤離,他在心裡默默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撤退到後方的根據地。

可曾經的美麗的家園早已不在,留下的不過是滿目瘡痍的傷痕。

“我想家了。”和比伯一起在海岸上站崗的另一名士兵惆悵的聲音,打斷了比伯的沉思。

“就算我們現在回去,看到的也不過是一片廢墟罷了。”比伯有些喪氣地說道。

“中尉,不要這麼悲觀嘛,至少德國佬現在打不到我們,等我們準備好了再打回去,趕跑德國佬。”那名想家的士兵倒是很樂觀,想必是沒少被洗腦。

比伯有些不忍心打擊這個顯然被某些熱情演說洗腦得有些嚴重的隊友,所以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他已經在戰爭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對他而言,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留戀的東西了,所以他顯得如此悲觀,他還能走多久,英國還能走多久呢?

但是,他也懶得和別人述說這份悲哀了。畢竟,逝者如斯,說的再多,也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已經離去的人,不會再回來。

“該死!”比伯重重的咒罵道:“丘吉爾那個戰爭販子明明已經被戈特司令給逮捕了,爲什麼我們還要繼續遭這種罪!”

他想不通,既然挑起戰爭的罪人丘吉爾已經被趕下臺了,英國爲什麼還有繼續按照丘吉爾的既定路線走下去?

“我們應該和德國人講和,然後付出一些代價,結束這場戰爭。”比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以一個戰爭中小人物的思維,對那位想家的士兵講道:“這樣,你,我,就都能回家了,回到沒有戰火的家鄉。”

這些天來,比伯實在是太累了。

雖然暫時從大不列顛逃抽身,跟着大部隊逃到了愛爾蘭島上,偏居一隅。但是,心中的疲憊,卻從未消逝。

比伯看不見希望,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說服自己去幻想的光明未來構想。

該投降了,沒錯,早就該投降了!

向德國人投降,這在歐洲已經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了。因爲,這件事簡直常見的不能再常見了。

最弱的丹麥這類國家,當初僅僅是一個早上就投降了。最強的法國,也沒有撐過6個星期。

爲什麼英國就不能投降,就因爲丘吉爾那個死胖子宣佈“絕不投降”嗎?扯淡!

英國皇家海軍,做爲“日不落帝國”的象徵和其看家法寶之一,無論是價值和分量,還是在歷史上的作用與地位,都是毋庸質疑的。

可是,如此重量級的看家法寶,都沒能阻止德國人越過英吉利海峽,甚至在更早之前,這個法寶就失去了力量。

英國皇家空軍,那就更不必說了,他們連本土的雷達站都保護不了,更別提和德國空軍對決了。

至於陸軍,現在比伯身處其中,瞭解算是最深刻的。他真的懷疑,自己所在的這支軍隊,到底真的能不能打過德國人的警察部隊?

在自己強勢的時候搞“妥協”可以叫做施捨,而在自己在弱勢的時候就只能叫做屈辱,叫做投降。

這涉及大英帝國的臉面問題。而對於一個紳士來說,臉面問題高於一切,英國紳士尤其如此。你可以說他們死要面子活受罪,但他們確實是這樣的。

可關鍵是,紳士只是一小部分人,更多的人,是比伯這樣,希望結束戰爭的普通人。在他們看來,丟臉,總比丟了小命要好。

美夢好做難醒,被“日不落”的光環籠罩着,深陷“千年帝國迷夢”久久不肯醒來的那些高層“紳士們”,他們不願意丟掉自己那份固執的顏面,寧願用“熱血、辛勞、眼淚和汗水“去換一個面子,也不願意選擇另一條讓他們失了面子,但卻可以保留一點裡子的道路。

現在,比伯只希望,戈特公爵不會是這樣一種“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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