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隨着一陣喧囂的呼叱聲,一羣或人形或獸態的妖族已疾衝而入,當先之人,正是那位化回獸形的虎臉。見到在空中搏鬥的赤縭,羣妖俱是面色大變,不待虎臉吩咐,便有七八名妖族衝了上去!
赤縭見狀大窘,再也顧不得傷及元氣,盡數釋放出積聚了數千年的紫炎真火,頓時鱗片之中紫光大作,層層熱浪滾滾如潮,逼得羣妖盡數止步,便是皮粗肉糙的石不語,也被紫炎灼得紫藤冒煙,連連慘呼中退開了幾尺。
他既退開,被束縛的赤縭便登時得了自由,四蹄一振,再不戀戰,藉着紫炎的威勢開路,朝大堂出口狂奔而去。事發突然之下,羣妖攔阻不及,被其一連帶翻五六個,剎那間便消失於煙塵之中。
愕然之中,跌落在地的石不語,便成了替罪羔羊,不待虎臉發令,早已有十餘名妖族撲了上去,以疊羅漢的姿態將其壓在身下,莫說是掙扎,便想開口說句話也是難上加難。
“好!大家將這惡獸拖回去,紅燒了替我石不語兄弟接風!”虎臉倒也乾脆,上前恨恨的踢了一腳,咬牙切齒道,“可恨!沒能將那叛徒跋突也留下一起蒸了!”
一旁已恢復了人形的漓微、漓渺聞言大驚,急忙掙扎着起身,奔了過來,口中呼道:“虎、虎……不……不可以!”
只是,她受了內瘡又被火薰了半日,這一時半會,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倒讓一旁的虎臉皺眉猜測道:“恩?這小妮子,到底在說什麼?”
羣妖面面相覷,過了片刻,一頭鐵背熊妖戰戰兢兢的猜測道:“大哥,莫非她的意思是,這惡獸的肉不中吃?”
“放屁!她又沒吃過,怎會知道好不好吃?”
“不錯!鐵背果然沒腦子!”一頭狐妖嘆道,“大哥,我想,這小妮子的意思,一定是指這惡獸,不應該紅燒,而是清蒸!”
“清蒸嗎?”虎臉撓撓頭,用詢問的目光望向面色大變的漓微、漓渺,後者驚急交錯下,連半個字都未吐出,登時暈了過去。
“晤!”羣妖一起搖頭,不約而同的讚道,“這小妮子真是不錯,居然非要堅持到說出烹飪方法,才肯暈倒……難得!難得!”
難得不難得,誰也不知道。不過,當石不語在昏厥中悠悠醒來時,才發覺自己被捆綁得如同糉子一般,處身於一口湯鍋中。而身旁的虎臉,正背對着自己,專心致志的磨着手中的寒刀,看那架勢,頗有親自操刀烹飪的興趣……
事實上,若不是石不語及時出聲,又與其對了許久的口供,只怕這位特意來妖島幫忙的男子,真的要變成清蒸美味,應了那句“好人做不得”的諺語。
忙不迭的道歉後,某位業餘大廚急忙七手八腳的將獸化的好友從湯鍋中解救出來,一路不住賠罪,將其送回了臨時安排的居所,而凝寒等人也早已在此等候多時。見得一頭惡獸搖搖擺擺的入內,諸女先是愕然,隨即暴笑,直到某位男性惱羞成怒,才勉強收聲,一擁而走,去替他準備起食物與衣裳來。
原來,她們之前入陣之後,果然也被傳送到了不同的位置,在無法確定妥善的方法前,也只能靜立原地觀察情況,好在不久之後這島上的禁制便被宇文君集徹底破壞,五行陣法也隨即消失,衆人這才得以脫身。
“說起來,還要謝謝逝兄弟你,不然,我族恐怕此生都沒有出頭之日。”虎臉滿面喜色,感激涕零的抓起石不語的雙臂。
禁制既然已被解除,羣妖便可離開島嶼。事實上,在法陣核心傳出那一聲震動穹天的長嘯後,便有一些大膽的妖民戰戰兢兢的試圖離開島嶼,這一試之下,登時欣喜若狂,紛紛互相告知,攪得海島一片喧譁嘈雜。虎臉與族中的幾位執事卻還保持着幾分冷靜,糾集了幾名實力較強的族民往法陣核心中打探,卻恰恰遇上凝寒諸女,便先行命人送她們回去歇息,自己又繼續深入,隨即撞見二獸的激戰……
“說起來,這破陣的功勞,我一點都分不上。”獸化後的男子體形過大,只能坐在地上苦笑道,“要謝,恐怕要去謝宇文君集,也就是你們說的跋突。”
虎臉聞言也是一片尷尬之色,無論那叛徒破陣的目的何在,但解了妖族千年被禁錮的事實,卻是不容辯駁的,當下也只能陪着石不語一起苦笑。
“對了!”石不語忽的拍着額頭,從懷中取出一物來,“虎老大,這東西,是你們的麼?”
“獸、獸魂鼎!”虎臉一見之下,頓時跳起三丈高,嘶啞着聲音道,“逝、逝兄弟,你、你、你……”
“哈!果然是這東西。”石不語嘿嘿一笑,當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虎臉細細描述一番,待他說到那宇文君集也在搶奪這獸族神器時,虎臉登時拍着大腿,破口大罵起來。
“日他孃的!我便知道那跋突是個混蛋,敢情他來這島上,便是爲了奪這獸魂鼎!還有石不語兄弟你在!”
“慚愧啊!”石不語搖搖頭,順手取了顆水果,封住對方的污言穢語,“獸魂鼎我是奪回來了,不過其中的紅液與青晶卻被宇文奪了去……”
“啊?”虎臉微微一怔,下一句話,卻讓人大吃一驚,“紅液?青晶?那是什麼?”
“你不知道?”石不語聞言愕然,“我見宇文君集吞了那東西,一副滿意的樣子,還以爲那是妖族的什麼寶貝!”
“從、從沒聽說過。”虎臉滿面疑惑,撓頭道,“便是先父生前,也從沒提及過神器中還存放着什麼紅液……”
“你確定?”
“當然!獸魂鼎是我族神器,又不是存放物事的器皿,怎會有族民敢大不敬的往其中倒液體……”
“怪了!怪了!”石不語苦惱的抓着頭髮,“我明明瞧見那東西,是從獸魂鼎中分離而出的。”
兩人思索一陣,還是沒有結果,乾脆便擱在一邊不談。反正那東西也已被宇文君集吞了下去,說不定此時已化做糞便,便追回來也沒有任何作用。倒是這獸神鼎,以及其中隱隱散發出的浩瀚妖力,令石不語砰然心動,忍不住開口詢問。
“逝兄弟,你有所不知!”虎臉緊緊抱着懷中的獸魂鼎,生怕其不翼而飛,一面向着滿面迷惑的男子笑道,“這神器中,封印着我族歷代妖皇的坐獸之魂,自然妖力澎湃!”
原來,歷代妖皇成年登位之時,都會以神通馴服一隻上古奇獸,以爲坐騎,名爲坐獸。這坐獸與妖皇相伴一生,名爲主僕、實爲摯友。待到妖皇臨終之時,便會以族中密法,將坐獸的妖魂與妖力一併抽出,封印在這獸魂鼎中,一面讓其享受族民的祭祀,一面也設下咒法,讓妖族在生死關頭,可以喚出鼎中的坐獸助陣。
而這些坐獸之魂,本身便是上古奇獸,又受妖皇薰陶一世,更在鼎中經過提煉,其實力,足以撼天……妖族在這上萬年的生存繁衍中,也曾多次面臨危機,每一次,都要依靠這獸鼎中的坐獸之魂。換句話來說,真正被妖民所尊崇的,並非獸魂鼎本身,而是封印在獸魂鼎中的獸魂。
石不語聽到此處,又是羨慕又是遺憾。羨慕的是,若能將這些坐獸一併喚出,便有十個金面也在須臾間灰飛湮滅;遺憾的是,這些獸魂並非以實體的形式存在,也沒有妖丹,否則的話,自己只要從每隻身上抽個十分之一出來,恐怕已能返回前世的幸福生活了……
“哪有你說的這麼容易!”虎臉看出他的羨慕之情,搖頭嘆道,“召喚坐獸極其損耗妖力,便是我族中最強的第二十七代妖皇,也不過能喚出兩三隻來。況且,這些異獸還保持着身前的靈智,肯不肯聽命於人也還是個問題。”
“兩三隻也總比沒有來的好!”石不語搓着手掌道,滿面興奮之情,“虎老大,不如你現在便喚只出來,讓我開開眼?”
“……我不會。”虎臉的回答極其老實。
“那,誰會?”
“好象沒人了……”
“我倒!”石不語頓時昏厥過去,大怒道,“你們族中,就不知道保護精神遺產嗎?”
“老實說,當年陛下魂飛魄散後,這獸魂鼎便落入了宗士手中,後來又與封印在法陣中。更糟糕的是,這喚魂之術,只有陛下與左丞知道,也只有他們的特殊血脈才能使用……”
“也就是說……”石不語皺着眉頭,看着虎臉道,“如今這世上,唯一能夠驅使獸魂的,便只有、只有……”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低呼道:“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