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起漪靈的小兒女情態來,其餘的衆人,卻更關注那句“原來如此”背後的含義。石不語見時間有限,卻也難得的不賣關子,當下簡略介紹一番,只是越講到後面,他自己卻也越發疑惑起來。
“事實上,這個陣法,不過就是一盤棋罷了!”面對着衆人的疑惑,有些得意的男子,乾脆便指着正在廝殺的一干銅像,一一點名道,“軍、馬、相、卒……投石車,或者稱爲炮,這些棋子合起來,便稱爲——‘象棋’!”
“象棋?”一干聽衆面面相覷,渾然不知這所謂的象棋究竟是何許物也。
“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畢竟這東西,是我那個時……”石不語隨口應道,忽的一怔,心中驚道,“喵喵的,難道說,這佈陣之人,也來自於……否則,又如何解釋他能佈下象棋陣法?
“先不忙解釋來歷!”比起一干好奇的女性來,宇文君集卻更理性,直接切入正題道,“石不語,既然你瞭解這種棋子,那麼……”
“不錯!”石不語點頭道,“若我所猜無錯的話,所謂破陣的規律,便是這象棋的下法。或者說,只要我們控制紅棋,以棋法戰敗藍棋即可!”
“那麼,戰勝的標準是?”
“很簡單,殺死那個便行。”石不語伸手一指,目標正是衆藍棋身後,靜靜立在原地,彷彿正在指揮的將帥銅像。
在道出這句話的同時,隨機而至的傳送再度來臨,原本立足於原地的衆人,只覺得身子一陣飄飄蕩蕩,待到回過神來時,已盡數處身於四面結界的狹小空間之中。只是如此一來,倒是避免了外界的打擾,衆人乾脆靜下心來,仔細聽石不語講述象棋的棋法。
好在這棋法之中也沒有太過複雜的訣竅,衆人學了片刻,便即大致瞭解,只是說到靈活運用,那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因此,在以隨身的道具簡單製作象棋,並且無數次敗於石不語之手後,一干新生力量在望着得意洋洋的男子時,都不由得多了幾分欽佩,一致決定將之後的指揮之責轉交於他。只是,又有誰知道,隱隱自覺成了一代宗師的某人,在前世也不過是於幼年學了半年的象棋罷了……
忙忙碌碌中,封閉的結界再次破裂,措手不及的衆人頓時一起跌在平地上,直摔得丟盔卸甲,狼狽不堪。好在宇文君集卻在半空之中送出一股妖力,輕輕託着清荷、世濟、秀寧三子平穩落地,自己卻形象大失的摔了個素面朝天。石不語看在眼中,也隱隱有些感觸,只覺這人縱然十惡不赦,卻終究還有那麼一點好處。
便在此時,只聞得異聲再起,白光大作,沉默了數個時辰的陣法被再度發動起來。早有預備的十六人,急急向紅色銅像奔去,也不知宇文君集做了什麼手腳,雙目赤光閃爍,眼見便要復活的一干銅像,忽的停止了所有的舉動,周遭散發出淡淡的光暈,連身形都有些模糊了起來。
“那麼,趁現在,進去!”長長的出了口氣,向馬形銅像奔去的宇文君集,不忘轉頭呼道。
“進去……哪?”衆人愕然應道,眼睜睜的望着疾奔的宇文,毫無收勢的一頭撞上銅像。然而,與預期中的碰撞不同,魁梧的身影居然詭異的溶入了銅像之中,隨即,靜止的銅馬開始微微的移動起來……
“別愣着!抓緊時間!”從銅馬中傳來的聲音,雖然有些低沉,但可以清晰的判斷出,正是宇文君集。
“……好!”回過神來的十五人,急忙向各自屬於自己的銅像奔去,石不語卻是最爲奸猾不過,提早選擇了帥形銅像,如此一來,他的工作除了發號施令,便只剩下在狹小的範圍裡移動幾步,外加喊幾次加油了。
不消片刻,早已分工明確的衆人,都已與自己的銅像結合在一處,石不語只覺呼吸一滯,隨即便處身於一個狹小的空間之中,光調有些灰暗,卻彷彿置身於棋盤側上方,能夠清晰的望見整個局勢,不由得好奇之心大增。
便在此時,只聞得地面微微一震,列在對面的一干藍棋也從沉睡中甦醒過來,徐徐活動着肢體。不過,與之前的全軍突擊不同,立在原地的它們,似乎在等待什麼,過了片刻,才由那尊投石車當先,橫向移動數步,到達正中那銅卒身後……
“呼!幸好沒有猜錯!”見得此景,石不語頓時鬆了口氣,當即精神一震,高聲呼道,“宇文,馬八進七。”
片刻等待過後,宇文君集控制的銅馬,終於邁出了棋局地第一步,萬幸的是,他沒有跳錯方向……
應當承認,這個棋陣的創造者,在其象棋造詣上並不出色,又或者,遵行着固定規律的棋子,在套路上太過死板。總之,在經過一日四次的嘗試之後,棋法在前世足以令人噴飯的石不語,竟也在最後一局中,逐漸佔據上風,將藍棋逼入了險象環生的境地。
“進卒!”隨着一聲高呼,已渡河而過的紅卒,在漪靈的控制下,再度上前一步,直逼無人護衛的藍將……
列在棋局旁側,因爲被消滅而暫時退出的漪靈等人,登時精神一振,這一日中,他們每每隨着棋子的被消滅而受創,難怪之前宇文一再要求所推舉的人選必須妖力深厚。事實上,僅僅是控制棋子一項,便足以令妖力相對最弱的漪靈直喊吃不消,苦苦咬牙堅持。
而此時,隨着紅卒的進逼,迫於兩面車、馬夾擊之勢的藍將,只能無奈的旁移,卻恰恰又對上了早已在對面等候許久的石不語……
“成、成功了嗎?”同一瞬間,屏住呼吸的衆人,齊齊將目光投向藍將,等待着結局的來臨……
“卡嚓!”細微的聲響,在沉寂的空間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靜止原地的藍將身上,徐徐現出數百條裂痕,伴隨着突然而起的一聲巨響,它在瞬間之間化爲碎銅,灑落棋盤。
而幾乎在同時,那些猶然停留在附近的藍棋與已經退出戰場的棋子,也在頃刻間碎裂開來,耀眼的光芒開始在整個法陣中閃爍,逼得衆人齊齊閉目,只能隱隱聽見急速流走的元力,在空氣中滑行而發出的颼颼聲,許久之後,才漸漸平息下來……
“這裡,纔是山谷的真正面貌吧!”徐徐睜開眼睛的石不語,在望見眼前的嶙峋山石時,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第一次覺得,環繞四周的險峻羣山,是如此的美麗與舒適。
在破除陣法之後,衆人現下所立足的,乃是山谷中的一片狹小平地,甚至有些擁擠。而隨着雲霧的逐漸消散,徐徐展現在視線中的,是高聳入雲的奇山險峰。這些暗紅色的山峰,將整個峽谷擁裹在其中,細心的呵護着,也阻止了元力的流失,或許,正是因了這個理由,那位陣法的始創者,纔會選擇這片土地來佈置法陣。
“那麼,我們的合作到此爲止吧!”隨後睜開雙目的宇文君集卻並不爲眼前的景象所動,淡淡一笑的他,在片刻的觀察後,徑直向峽谷深處行去。在百餘丈開外,矗立着的,是一塊數丈高的青石碑,從碑身的痕跡來看,似已經過了漫長歲月的錘鍊。
“慢着!”霹靂般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分開人流行出的炎羅,左手一招,一柄赤焰巨斧在其手中憑空現出。
“晤!要復仇麼?”毫無止步之意的宇文君集,依舊保持着閒庭散步般的速度,只是擡手隨意一召,輕笑道,“雷莽,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被稱爲雷莽的光頭狀漢微微躬身,轉過頭來時,已化成數丈巨漢,雙臂一張,攔住了二妖的去路。
“讓開!”虎面一聲怒喝,高高躍起在半空之中,身形挪移間,已化回巨大的虎形,雙翼一振,數道風刃破空而去,直指對手的胸口。
而一向熟悉虎面戰法的炎羅,也在其出手的同時,疾奔而前,手中的巨斧帶起熊熊的烈焰,直指對方的下三路,務必要使其在兩路夾攻之下,應接不暇。
然而,看似粗笨的雷莽,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卻以與體形毫不相稱的速度騰挪後移,雙臂猛張,隨着一聲大喝,川流不息的雷光登時在其身前交織而成,布成環繞的雷網,閃爍在空氣中的電流,逼得幾乎觸網的炎羅急急收腳,一個翻身避了開去,雷網在他鼻尖之前堪堪擦過,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又開始了……”搖頭嘆息一聲,石不語乾脆放棄了勸阻的念頭,尋了塊大石坐下,妖力一展,將三個小兒盡數護在其中。
“可要去看看宇文君集的行動?”貼着他坐下的珈漣,瞄了眼守住通道、目無表情的蠶女、風影,低聲道。
“憑我們這裡的幾人?”石不語苦笑一聲,默然不語。單那雷莽一人,便足以吃定虎面與炎羅;自己若不獸化,也不過能抵敵蠶女罷了;拋開實力不明的風影不提,剩下的那位宇文君集,恐怕即便是羣妖畢至,也未必能收拾得下吧!
“何況我們已許諾讓他取走一物,如今反悔,未免太過小人了一些。”南蘭在旁插口道,漪靈、宛兒在旁不住點頭,深感贊同。
“不錯!雖然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不過……恩?”石不語攤攤手,無奈應道,忽覺張開的雙手,隱隱顫抖不止。
在旁的南蘭諸女,亦是面色一變,片刻之內,原本的顫抖已變得強烈起來,擡頭望去,卻見山谷深處一片紫光閃爍,更有元力噴薄而出,其勢之猛,便連交戰中的雷莽與虎面、炎羅也一併停下手來,齊齊轉身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