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李通與莫達二人,在臺上槍來刀往,交手了數十個回合,殺得難解難分,卻終被李痛賣個破綻,引得莫達出槍,隨即反手一刀,拍在背脊之上,將其拍下馬去,旋即勒馬拱手道:“得罪了!”
那莫達倒也乾脆,從地上掙扎而起,燥紅了臉,拱拱手,便徑直下臺去了。過得片刻,自然又有一將躍上石臺,通報了姓名,與李通戰在一處。這一次,卻是風水輪流轉,數十回合過後,李通左臂中了一槍,棄刀認輸……
石不語在下看了幾個回合,新鮮勁一過,便失了興趣,不免懶洋洋的趴在桌上打打瞌睡,偶爾才擡頭望上一眼。只是漸漸的,他卻又坐直了身子,盯着擂臺上的廝殺,面色徐徐凝重起來……
倒不是臺上的戰將實力如何超羣,事實上,這些先行上臺的,基本都是屬於投石問路的炮灰。真正讓石不語心中凜然的,是隨着戰況的激烈,對陣的雙方,再不似起初那般彬彬有禮、點到爲止,相反,在廝殺中逐漸帶上了濃重的血腥味。
以他方纔目睹的三場爲例,五名被依次擊下臺去的失敗者中,有一人受了輕傷,三人遭得重創,最後那人更是被對方一垂擊中背脊,當即陷入昏迷之中。而僥倖獲勝立在臺上的那一位,其情境也好不了許多,那些敗將即便被他擊下馬去,也往往不甘認輸,又入惡獸一般撲上來猛斗數合,直到竇世充在旁喝止,甚至出動軍士,方纔掙扎着被拖下臺去……
“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妙……”石不語見狀,不無憂慮的望了眼躍躍欲試的程行烈,後者已壓抑了很久,早早便將長斧握在手中了。
見得兄弟望來,程行烈突然福至心靈,拍了拍胸口道:“二弟,儘管放心!我有分寸的!”
石不語苦笑一聲,也只能暗自祈禱,希望青蘭製作的明心符真能發揮功效了。便在此時,只聽得臺上一聲大喝,攻擂的程樑驍將落馬之後,竟如瘋虎一般,朝着守擂的典奪旗合身撲了上去……
“糟糕!”石不語霍然起身,還未吐出兩字,便見得典奪旗冷笑一聲,輪起丈二關刀,氣勁四溢,朝着對手猛掃而去,青光過去,鮮血迸流,攻擂的那人只怔得一怔,便連人帶槍被攔腰斬成兩段……
諸女驚呼一聲,急急轉過身去,漪靈、清荷二人更是“啊”的一聲,齊齊撲進了石不語懷中,再不敢回頭望上一眼。吳可玄此時恰在棚中陪着清荷,見狀大驚,拍着桌子怒喝道:“老典這廝!再三吩咐他手下留情,怎的不聽!”
“豈、豈有此理!”話音未落,便聽得一聲暴喝,遠處涼棚之中,那程樑王李執昆已跳起身來,面色鐵青的斥道:“典奪旗!你這匹夫!竟敢殺我愛將!”
典奪旗冷笑一聲,立着關刀道:“生死有命,刀槍無眼!你那部下不識好歹,自己要撞上刀口來,難道咱家站着讓他殺麼?”
李執昆微微一怔,旋即大怒,一把扯去身上披風,露出一身精甲,躍上臺去,暴喝道:“來!來!來!孤家今日便替吳王兄教訓教訓你這狗頭!”
典奪旗哪會懼怕於他,也不用歇息,當即舞着關刀,如一團青光一般,迎將上去。兩人戰在一處,悶哼聲中,只見干戈交錯,鮮血飛濺,雙方竟如生死搏鬥一般,過得片刻,那李執昆卻是佔了剛上臺的便宜,雙鞭抵住關刀,飛起一腳,將對手遠遠踢飛出去,縱身一躍,一連五六鞭擊打下去,只打得典奪旗口吐鮮血,勉強翻身滾下擂臺,這才逃過一劫。
許如虎正立在擂臺邊上,見狀大怒,二話不說,搶上臺去便是一錘,登時又是一場亂戰,這一次,卻又輪到李執昆肩中一刀,耷拉着手臂,被部屬搶下臺去了。下方羣豪見狀,看得熱血沸騰,稍待片刻,自有人相繼上臺邀戰。
好一個許如虎,卻不愧是建川成名已久的豪傑,全然不懼,長刀舞得呼嘯做聲,不消片刻,便將數名攻擂者砍得缺肢斷臂,滾下臺去……
石不語面露不忍之色,轉頭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吳可玄,冷笑道:“賢侄,你調教的好部將,得勝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取人性命!”
吳可玄做聲不得,過了半晌,方纔一拍桌子,沉聲恨道:“許如虎這廝,壞我大事!如此一來,我與各路諸侯結下深仇,日後還如何聯手!”
正說着話,卻聽得一聲大喝,臺下又跳上一人來,石不語定睛望去,登時大驚,叫苦不迭道:“豈、豈有此理!大哥何時溜出去的?”
原來,方纔羣豪都在注目石臺,卻無人留意身旁的情境。程行烈早已忍耐了許久,當下眼珠一轉,偷偷溜了出去,此時便乘機跳上臺去。
秦、徐等人聽得石不語叫苦,齊齊注目望去,登時大驚之色。如今局面已然失控,行烈又是位人來瘋的發狂者,此時上臺,只怕兩人中定有一人殞命當場。王伯當反應最快,一躍而起,便朝擂臺奔去,去哪裡來得及,行烈早已掄動大斧與許如虎戰在一處。不消數個回合,他斧柄一勾,早已許如虎拌倒在地,大斧高舉,迎面便劈了下去……
石不語驚呼一聲,正要大喝“斧下留人”,卻見咬金忽的收住斧勢,轉而飛起一腳,將許如虎踢下臺下,高聲笑道:“痛快!痛快!還有哪位強些的,儘管上臺來!”
之前,他揮斧下劈之時,濱海羣豪皆是面色大變,此時見他收手,登時大喜,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忽悠悠的落了下去。
羅瓊以手拍額,慶幸道:“運氣!運氣!這莽夫今日終於開了竅……”
徐世績微微一笑,搖頭道:“不是開竅,是那明心符的功勞纔對!”
石不語聞言,攤在椅上,長長出了口氣,雙手合十拜道:“幸好如此!多虧了青蘭小姐!”
聽他說出青蘭二字,莫愁登時輕哼一聲,頗有醋意。只是此時,臺下卻又有一將躍上臺來,通罷姓名,與行烈戰在一處。行烈哪裡懼他,不消數合,照樣飛起一腳,將對手踢了下去。如此這般,一連鬥罷四五場,方被信陽王張衍部下的申公義甩出飛刀,扎中左臂,無奈認輸。
雖然如此,行烈卻也絲毫不惱,隨手包紮了傷口,拖拉着長斧,一路叮噹叮噹的行了回來,還未進棚,笑聲便已遠遠傳來:“痛快!痛快!咱家幾年沒有這麼過癮了!”
石不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把將他扯過,叮囑漪靈爲他治療,一面喝道:“大哥,從今日起,三月之內,不許你吃肉喝酒!”
行烈聞言一怔,笑聲嘎然而止,慘呼道:“天哪!三個月……二弟,大哥我錯了,換個懲罰可好?”
“沒得商量!”石不語怒喝道,頓了頓,卻又不由自主的笑道:“不過,話來又說回來,那明心符倒是頗有用處。嘿嘿,秦老大,你可要拿一張去用用……咦?秦老大?”
單知雄指了指遠處擂臺,滿面羨慕之情,搖頭嘆息道:“老秦搶先一步,上臺去了……唉,咱家也手癢得很啊!”
石不語一怔,定睛望去,果見臺上那與申公義戰在一處的,不是秦暮,更是何人,當下不由頓足道:“就這麼上前廝殺,不帶張明心符去麼?”
徐世績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老秦最是沉穩不過,他若是失控,便沒人……”
這話還未說完,徐世績已目瞪口呆,愕然無語。只見那申公義詐敗奔逃,忽的飛出一刀偷襲,秦暮雖然及時閃避,卻仍被擦破面皮。或許正是如此,方纔還被贊爲沉穩的某人,忽的如同火山爆發一般,一鐗將那申公義擊下馬來,另一鐗高高舉起,便欲落下……
“不可!”衆人大呼一聲,卻哪裡傳得過去。好在此時,秦暮似是一怔,那申公義趁勢一個翻身,滾下了臺去,這才逃得性命。
石不語抹了一把冷汗,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道:“日他孃的!這擂臺之爭果然慘烈,我現下算是明白,爲何小說裡每逢這種場景都要死幾個人了……”
說話之間,早有新對手躍上臺來,秦暮雙鐗齊舞,刷刷聲中,一個時辰不到,連拜六七員戰將,看得衆人又是喝彩又是煩惱。喝彩的是,秦暮武藝果然了得,打得四面諸侯面面相覷;煩惱的是,隨着戰況的激烈,一向沉穩的秦暮,似乎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下手之間,未免重了許多,一連將三位對手擊得吐血而歸……
“不妥啊不妥!”石不語觀望一陣,皺起眉頭道,“這麼下去,遲早要出人命!”
“我去將竇世充喚來,讓他想法壓壓氣氛!”徐世績苦笑一聲,行到門口,又轉過身來,頓足道,“若是再這麼下去,只怕不需楊廣出手,我們這裡便拼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