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對策的短短時間中,只聽得一聲輕呼,一名狐妖被術法擊中,踉蹌數步後頹然倒地。雖然不至於送命,但原本就處於劣勢的狐族,在這減員的情況下,形勢又窘迫了幾分。
漪靈見狀低呼一聲,情急之下,緊緊抓住身旁嬉皮笑臉的男子,催促道:“壞蛋!你快去救他們!”
“爲什麼是我?”石不語輕揚摺扇,還未吟出“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便被漪靈一把奪過“道具”,隨手撕成兩片。
“啊!我花三錢銀子買的……”石不語頗爲心痛的望着摺扇碎片,正要發作,卻忽的摩挲着下巴,嘿然笑道,“恩,你方纔說,要我去救他們?”
漪靈微微一怔,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刻,微微仰頭的男子,已徐徐沉吟道:“這個嘛……按照劇情的話,應該有個美貌女子跳出來說‘只要公子肯出手相助,妾身什麼都答應你’!”
“做夢!” 漪靈啐了他一口,雖然不大明白什麼是劇情,但至少知道這人又在欺負自己。只是這片刻之間,場中的局勢更爲不妙,幾名狐族背抵松樹着松樹苦苦支撐,已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
漪靈見狀,面色更爲慘白,投向石不語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悽婉哀求的意味。凝寒在旁沉默不語,此時卻忽的輕聲道:“不語,胡鬧也要分個時候!再不救,就不必救了……”
若說這世上,石不語還肯聽誰的話,也就是凝寒了。沉吟片刻,他頜首道:“師父,要救他們也不難,只不過,要你們犧牲一下形象了!”
凝寒與漪靈對視一眼,遲疑道:“若能救下人來,自然……不過,你要我們做什麼?”
石不語微微一笑,低聲道:“逃跑!”
一聲朗笑驟然響起,震得雪塵滾滾而下,也令對戰雙方齊齊一怔,不約而同的望向聲音的來處。幾名宗士彼此對望一眼,同時喝道:“誰人在此裝神弄鬼?”
“我!”伴隨着一聲應和,松林深處忽有一道人影閃出,片刻間便已到得眼前,面上蒙了黑紗,只露出一對充滿笑意的眼眸,卻正是受了委託而來的石不語。
幾名宗士均有幾分疑惑,其中帶隊的音宗弟子冷然問道:“閣下是……”
“從生理學上來看,我就是我。”石不語拍着雪塵,一本正經道,“但從哲學上來看,我不是我。另外,從社會學上來看,我是我,又不是我……你們懂了嗎?”
所有的聆聽者下意識的搖頭,動作整齊劃一。
“沒關係,知道你們不能理解,所以小生特地準備了簡單答案。”石不語遺憾的嘆了口氣,從身後摸出行烈贈送的短斧,微笑道:“勞駕,打個劫先!只劫色不劫財。錯了……是不劫財只劫色!”
“還是錯……是隻劫財不劫色吧!”一位念宗門人好心提醒道。
“正確,多謝。”
“白癡……”面前的人羣,和遠處的松林中,不約而同的發出了嘆息。
“你確定要打劫我們?”一位宗士忍着笑,勉強問道。
“自然!”石不語無視眼前的人數,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物,“看清楚,我不要錢,只要這個。”
“妖丹!”先前發問的音宗弟子只看了一眼,便驚呼出聲。幾名宗士紛紛不由自主的上前幾步,只留下幾人看着狐族。
“看清楚了,我要的是這個!”石不語將妖丹顛得幾顛,按照慣例,這些傢伙應該立刻上前搶奪,然後,悠白的妖華息射便會……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幾名宗士交錯視線之後,居然一起停下腳步。那位念宗門徒更是嗤笑道:“小子,一顆妖丹便想引我們上鉤?”
“……那麼,兩顆?”石不語很乾脆的又從戒指中掏出一顆來。
“閣下究竟意欲如何,有什麼手段便使出來!”那位音宗弟子面色一沉,喝道,“你一人打劫我們六人,世上哪有如此不自量力的傻瓜?”
石不語嘆了口氣,發覺自己又被玄幻小說騙了。爲什麼那些主角遇到的對手都是智商50以下的笨蛋,而自己卻……不過,似乎還有後備的方案!
“出來吧!”他打了個響指,等待着援軍的出現,然而幾名宗士在微微愕然過後,卻齊齊露出了有趣的笑容,乾脆抱臂旁觀起來。
“什、什麼!”察覺到不妙的男子,陡然轉頭望去,卻見漪靈與凝寒的身影已在松林中迅速縮小,幾乎連背影都變得模糊起來了。
“太、太無恥了……女人,你們的名字叫做沒義氣!”
且不論他的暴跳如雷,幾名抱臂而笑的宗士,已極不耐煩的再度上前幾步,冷然道:“如何?閣下還有什麼見教?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石不語乖巧的扔下左手中妖丹,勉強笑道:“這個,是禮物!小生應該可以走了吧!”
“慢着!”幾名宗士對視一眼,忽的同時望向他的右手,沉聲道,“閣下,就打算這麼離開麼?”
石不語怔了一怔,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右手,在掌心中,另一顆妖丹正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愕然許久,他終於咬咬牙,將將另一顆妖丹也扔在雪地中,這才徐徐後退。待到離開了十餘丈,登時發足狂奔,不消片刻,便已消失於松林之中……
見他身影消失,幾名宗士才各自收起劍來,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兩顆妖丹一近一遠,在雪地中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帶着極大的魔力,令人眼中有些生火……
“應當,無詐吧!”耐心等待許久,那位念宗弟子終於按捺不住,戰戰兢兢的伸出手去,將那顆近些的妖丹拾起。果然,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下一刻,放下了心頭大石的他,已徑自將妖丹納入懷中,神態自得之極,彷彿他便是失主……
其餘幾名宗士早已瞧得雙目發紅,此時不待吩咐,已齊齊撲向另一顆妖丹。其中一人的手指,更是已然觸及到了妖丹的光芒……
只是下一刻,便在他接觸到實質的剎那,看似毫無危險的禮物,忽的驟然爆裂開來。轟鳴聲中,翻滾的氣浪洶涌而出,幾名宗士幾乎沒有做出任何的閃避動作,就已齊齊昏厥了過去。
驟變突其,兩名監視着狐族的宗士,亦是看得目瞪口呆,難免失去了防備之心。狐族見得機不可失,當即暴起發難,不消片刻,便已扭轉局勢,待到石不語從遠處徐步行來時,兩名宗士已與先前的同伴一起陷入了昏睡。
“人爲財亡,這便是真理。”這位始作俑者絲毫沒有同情之心,繞着五六位昏迷的宗士行了一圈,隨口嘆道。
他的謀劃,其實也沒有太多出奇的地方,無非是算準了人的心理,在丟棄第二顆妖丹時,順手注入了妖力。而這樣的妖丹,一旦接觸元力,便會猛然自爆,正與異獸妖丹自爆的道理一樣。
自然,如果那幾位宗士只是輕輕識趣的話,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當時的情況下,手快有、手慢無,這些宗門的二三代弟子又怎會不使用元力來加速,果然,一時疏忽,頓時吃了個大虧。
“你,是妖?”此時,那幾位逃得性命的狐妖卻並未逃離,反而向這邊行來。或許是因爲石不語散發的妖氣起了效果,其中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略帶戒備的問道。
“也算是吧。”躊躇了片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身份的男子,乾脆便應了下來。然而下一刻,從他身後冒出的漪靈,已歡喜着撲上前來,躍入了這女子的懷抱,欣然呼道:“洛姨!”
微微一怔,待到看清面前的人兒,那被稱爲洛姨的女子,即刻微笑着抱住了漪靈,兩人似乎感情極好,一時間竟有說不完的話。
“咳!”等了片刻,眼見漪靈仍在那女子高聳的胸間蹭來蹭去,石不語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各位,你們不覺得,現下離開此處比較要緊嗎?”
“這位是?”直到此時,那位洛姨方纔想起之前的問題,轉頭望來。此時,凝寒也已從松林中行出,神色自若,步履輕盈,倒叫這些天性愛美的狐族衆人生出幾分讚賞的念頭。
“他們是朋友。”漪靈扯了扯洛姨的衣角,卻又補充道,“不過,賤笑的那個傢伙除外。”
“我倒……”
大事已定,按照幾位狐妖的打算,本要將五六名宗士齊齊了斷,但石不語心頭不忍,再三勸住,終於阻攔了下來。難得的是,極度仇視宗士的漪靈竟也在旁附和,倒讓人對她的純善有了新認識。
之後,經得凝寒的再三解釋,這幾位狐妖終於放下了疑心,帶着衆人離開這是非之地,返回狐谷。路上交談起來,衆人方纔知道,原來這幾位狐族是受了長老之命,外出尋找突圍的方向。不料宗士人數衆多,竟在四面都安排了崗哨,他們打探不成,反倒撞入了包圍網中。
不過,或許是人馬未齊的緣故,各宗只在周圍佈下包圍,卻未冒然進攻。因此,石不語等人的潛入倒很順利,只不知過得幾日,待到那天羅地網陣佈置妥當之後,他們是否還能如此來去自由?
片刻之後,衆人已抵達了狐族所居的雪谷。雖說是妖族的聚集地,但這雪谷,卻不象石不語想象的那般烏煙瘴氣、雜亂不堪。新建的茅草木屋雖然簡陋,卻也有幾分自然味道。而穿梭其間的族民,雖然都有些神色肅然,但並無怯弱驚惶的表現,想必在長期的逃亡中,對於生死已看得極淡了。
“這雪谷倒也秀美!”趁着幾位狐民去請長老的空暇,石不語在谷中略微轉了轉,許是因了谷中的氣溫較高,此處不但佈滿着雪原罕有的植被,密林深處更是隱約布着幾眼溫泉,令人觀望之下,便生出些長住的念頭。
不過,對於他的真心稱讚,陪伴在側的漪靈卻扁扁嘴,一針見血道:“在稱讚景色時,麻煩閣下先將眼神從女子身上挪開……”
“咳!所謂絕色,也是美景的組成部分吧!”被無情揭穿的男子尷尬帶笑,拍着身邊的大樹,轉移話題道:“這樹,倒是不小!”
“那是谷中最大的神樹了。”漪靈顯得頗爲自豪,仰頭望向高聳入雲的樹幹。
“原來如此,值錢嗎?值錢的話我就帶走了!”
半晌過後,幾人順利的得入主帳,狐族長老早已在此等候,見狀急忙起身來迎。石不語偷眼望去,卻見對方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也瞧不出什麼精氣神來,只是談吐中頗爲溫和,叫人生不出反感的念頭。
此時,漪靈已貼着長老的耳朵,道明幾人的來意,中間還特意提了提凝寒的半妖身份。那長老聞言,頓時又客氣了幾分,欣然拱手道:““多謝幾位相助,漪靈天性有些散漫,此次卻全虧了幾位!”
“稍等一下!”石不語忽的打斷對方的致意,微微笑道:“長老,你又如何能確定,我們三人不是宗門的奸細?”
那長老聞言一怔,忽的撫須長笑,左手輕揮,帳中虛空一陣波動,數名狐族武士逐漸現形,隨即齊齊告辭離去。
凝寒微微動容,顯然未曾想到,在這種局勢下,對方竟還對自己抱着提防的心思。石不語卻不奇怪,心中暗自嘆道:“如此這世上,怕是雷鋒也不好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