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秀寧微微皺眉,顯露出些須的不解,然而很快的,她便微笑着迴應道,“爹爹的意思,是覺得寧兒變壞了麼?”
“不,只是變化,並沒有所謂的‘好’與‘壞’……”石不語深深望了她一眼,輕輕搖頭道,“所以,即使關押着建成的帳篷突然失火,即使數位文官莫名死亡,我也沒有絲毫的想法……”
在聽到這樣的回答後,那位少女的嬌軀,忽的輕輕顫抖起來,半晌過後,她低聲應道:“爹爹,你知道的,我只有一個人,父親、孃親、哥哥他們,都已經……”
“我明白……”石不語嘆了口氣,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微笑道,“其實不用在乎別人的想法,即使,那是我的想法。要知道,等你成爲女皇之後,我可能早已掛掉,或者和凝寒她們在某個海島整天吃着海鮮……”
這樣不正經的回答,自然是很滑稽的,但秀寧聽在耳中,卻登時面色一片慘白,勉強笑道:“爹爹,難道你不和我一起嗎?”
感受到對方指尖上不斷加大的氣力,石不語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旋即摩挲着下巴道:“這個嘛,如果是偶爾住住,又有美貌宮女服侍的話,我是不介意的。不過,那種沉悶的地方,實在不太適合……”
他如此說着,卻漸漸覺察不對,終於尷尬的停口。面前的秀寧不知何時已背轉身去,默然無語的望着遠方山巒。徐徐的涼風之中,她那瘦弱的香肩,開始輕輕的顫抖,或許是因爲寒冷,又或許是因爲……
不安的摸了摸鼻子,石不語嘗試着伸出手去,輕聲道:“寧兒,你有什麼……”
話音未落,嬌小的身軀已猛然轉回,撲入他的懷中,緊緊的擁抱着,流淌出低低的啜泣聲來:“爹爹,你不要走!寧兒要你陪着我,一直一直……”
聽到這樣的哭泣與央求,那位愕然的男子,也不免覺得雙目有些溼潤,他嘆了口氣,輕輕撫着那烏黑的秀髮,柔聲道:“傻瓜,我終究要離開這裡的。而且,你也會遇到許多新的朋友,比如,將來的夫君……”
“我不要!”然而,這句話彷彿刺激到了柔弱的少女,她忽然擡起頭來,直視着對方的眼睛道:“除了爹爹,我纔不要什麼朋友、夫君……”
將這回答理解爲賭氣,石不語微微一笑,戲噱道:“不要朋友嗎?好吧,那麼,你總歸是要嫁……”
“如果要嫁人的話,就嫁給爹爹好了!”伴隨着這句脫口而出的回答,秀寧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氣力一般,再度埋入了對方的胸懷中,緊緊的擁抱着,似乎擔心一鬆手,便會失去一切。
“好主意……”微微的愕然過後,石不語很自然的將之理解爲少女的依戀,並且哈哈笑道,“那樣的話,就可以拍一部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言情劇出來……”
很顯然,在這種時候,他並沒有發覺,靠在自己胸前的少女,雙頰已然一片暈紅,而水光盈盈的眼眸中,亦是流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情愫與愛意……
一聲輕哼從旁側傳來,打擾了此刻的寧靜。不遠處,那位等待了許久的李執昆,已在幾位諸侯的攛掇下急步行來,不耐煩的問道:“兩位,可曾商議過了?”
秀寧冷冷掃了他一眼,默然無語的走向山丘,見她歸來,各路諸侯齊齊停止了交談,轉頭望來,等待着令人期待的回答。石不語隨後行來,環視着底下黑壓壓的人羣,輕輕拱手道:“諸位王兄,抱歉得很,我已盡力了……”
此言一出,下方登時傳來難以抑制的喧譁,片刻之後,那位向來精細的張衍略微向前一步,沉聲道:“逝兄弟,既然如此,我等也只好自行解決了。只是,孤家冒昧問一句,你與濱海諸位,打算幫助哪一方?”
石不語微微愕然,轉頭望向秦暮等人,不知應當如何應答。好在秀寧此時已冷哼一聲,搶先應道:“張王兄,你不必多作試探,我西原自有強兵猛將,並不需要什麼幫手!吉哥哥,你去與他們較量一番!”
阿吉正是無聊,聞言當即拋下元慶,提着鏈球站起身來,如同小山一般立在陣前。秀寧頓了一頓,徐徐道:“不必多說,諸位只要能擊敗我家哥哥,秀寧便親手將玉璽奉上!”
諸侯聞言,面面相覷,眼中卻都流露出幾分心動來。他們眼下並無多少兵馬在旁,加之濱海羣豪的態度又有些模糊,倘若真的硬搶,只怕勝算不大,倒是這單挑,是個合適的法子。那位喚作阿吉的大漢,雖然看上去頗爲勇猛,但頭腦似乎不太靈光,反應也不怎麼怪,若是能抓住這兩個弱點,也未必沒有取勝的機會。
“便再厲害,也是一個人,難道我們輪番上陣,還抵不過你區區一人麼?”想到此處,各路諸侯齊齊下定了決心。李執昆向來習慣了充當炮灰,當下便轉頭望向身旁的一員猛將道:“丙元,你上前,與他切磋一番!”
這丙原,奶是李執昆麾下的第一等猛將,端的是力大無窮,又兼身手敏捷。他前些日子因了率領遊騎在外騷擾,沒有機會與宇文來呼對陣,心中着實引以爲撼。此時聽得主公吩咐,當即邁步向前,提起手中碗口粗細的鐵棍道:“吉將軍,在下得罪了!”
阿吉隨意的晤晤兩聲,顯然沒有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見得如此,那位丙原不免有些惱怒,當下不再多言,一棍揮出,攻向對方的腰間,顯然是抓住了對方反應較慢的弱點。事實上,也如同他預料的一般,直到鐵棍幾乎觸機及身軀時,那位大漢都沒能夠及時的反應過來……
“不過如此……”丙原輕輕鬆了口氣,然而,便在他露出笑容的剎那,巨大的鏈球已從天而降,呼嘯着落向他的頭頂,可以想見,一旦被其擊中,會是如何的下場……
“什、什麼!”觀望中的諸侯,倒有大半發出了驚歎之聲。很顯然,那位阿吉似乎完全沒有防守的念頭,而是打算以拼命的方法來同歸於盡。這就意味着,當丙原的鐵棍砸中對方腰身的同時,巨大的鏈球也會命中他的腦門,其結果便是……
“開、開玩笑!”丙原並沒有犧牲的打算,急忙後躍數步,回棍防守。而那鏈球在重重砸落在地面上之後,又再度高高揚起,隨後藉助着阿吉的臂力驟然擊出。
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如此連貫的丙圓,在呼嘯而至的鏈球面前,只能無奈的橫舉鐵棍抵擋。金鐵交鳴聲中,巨大的鏈球被鐵棍格擋在外,然而,緊緊一瞬間之後,堅硬的棍身便如豆腐一般被輕易的砸成兩段,鐵屑橫飛中,鏈球依舊着強悍的力量砸將下去……
一聲悶哼,完全失去了抵擋能力的丙原橫飛而出,重重砸入人羣之中,雙臂盡折,已然徹底的暈厥過去,從他胸口深深的凹陷來看,這位程樑第一猛將,怕是起碼要休養上半年了……
一片愕然的沉默中,匆匆趕來的莫愁靠近了抱臂而笑的石不語,輕聲道:“不用說,那一定是你教他的。”
石不語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側頭道:“我什麼都沒做,只不過告訴他,這個世上敢同歸於盡的,絕對沒有幾個……”
實際上,對於力大無窮而行動較慢的阿吉來說,要想避免自己的弱點,最好的辦法便是如石不語所說,不顧一切的進攻,只要對方不得不回防,那麼所謂的弱點,便不再是弱點了。更何況,即便遇上真正悍不畏死的對方,相信阿吉天生的淡淡鱗甲,也能起到足夠的保護作用。
不過,雖然他是如此的自信,諸侯之中,卻仍然有人嘗試着挑戰。片刻之間,已有六、七人在主公的示意下上前邀戰,而其結果,自然是毫無例外的昏迷或者重傷。眼見如此,羣雄的神色不禁變得一片鐵青,而心頭的絕望與恐慌,也逐漸蔓延開來。
秀寧打了個哈欠,輕輕擊掌道:“諸位,時候已經不早了,快些結束吧!老實說,我並不介意你們以二對一,或者以三對一……”
聽到如此充滿挑釁意味的話語,各路諸侯的眼中,齊齊迸發出難以抑制的怒火來。下一刻,立在沈達身旁的申公義已大喝一聲,提槍攻上前去,槍尖上迸發出的青氣如同盤旋的青龍一般,射向對手的雙腿。幾乎在同時,安靜得有些令人詫異的沈通,亦在同時策馬而出,藉着馬匹的速度,舞動長刀,斬向阿吉的頭顱。
“通兒!”眼見獨子如此不自量力的行爲,沈達又驚又怒,急急出口喝道。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兒子連日來始終屈居於石不語的陰影中,早已憋了滿腹的怒氣,打算借這機會揚威正名,只是如此莽撞的舉動,只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果不其然,巨大的鏈球揮舞而出,搶在申公義近身之前,輕而易舉的擊上了馬身,撞飛了及時閃避的沈通。下一刻,在鐵鏈的作用下,鏈球倒飛而回,堪堪抵在身前,抵住了迎面刺來的長槍。
申公義身形一震,只覺得無窮的大力洶涌傳來,叫人幾乎呼吸不得,饒是如此,他卻仍然鼓足了真氣,將槍芒源源不斷的送出,希望可以藉此暫時壓制住對方的身形。
而得到喘息的機會,那位翻滾在地的沈通已然躍起身來,忽的摘下背後長弓,挽弓搭箭,一箭射出,直攻阿吉的左眼。他的箭術,本來也有些小成,加之此時距離頗短,那箭矢嗖的一聲,便已到了阿吉面前,端的是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