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五人便即起程離開青海,在到達海面之後,石不語放出了召喚阿青的信號,大約半個時辰後,便見得巨大的黿鰲在遠處的濃霧中現身。
衆人在海中泡了將近三個月,早已承受不住,此時重新登上陸地,腳下踩着粗硬的岩石,心中卻均是歡喜無限。石不語抱起漓微、漓渺,將她們送入黿島上的水潭中,隨即指揮着阿青急速離去。片刻之後,伴着風聲的呼嘯和景物的倒退,青如流麗的大海,終於漸漸的消失於視野之中……
一路無事,石不語調養得幾日,便已恢復了大半妖力,他新得了變化之術,便如小孩子得了新鮮的玩具似的,動不動便拉着諸女做觀衆,表演一番“三頭六臂”的本事。如此十餘日下來,自然越發的運用自如,只是因爲妖丹大多化爲了頭顱、手臂的緣故,卻無法再化出足夠的兵刃,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實際上,由於小時候被《哪吒鬧海》反覆薰陶,這位妄想成狂的男子,恨不得拐些紅櫻槍、乾坤圈、混天綾回來,到時六臂齊握,同時發動,便等於以三敵一,並且在名義上,還能無恥的自稱爲“單挑”。
只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且不提什麼紅櫻槍、乾坤圈、混天綾,便是普通的元器,也不見得會落在他的手中。說起來,石不語在這世上混了二三十年,運氣也不算壞了,卻在元器之上面,堪稱“絕緣體”,從當初的風火扇到後來的青藍雙翼,哪有一件能夠在他手中存留下來的?混到今日,身邊居然只有一件“遁千里”,還是逃命專用……
一念至此,鬱悶之極的男子不禁大呼“蒼天不公”、“英俊與人品難道成反比麼”之類的蠢話,漓微、漓渺瞧得有趣,便取出身邊攜帶的雙劍與銀環,言道借於他使用。石不語雖然瞧得眼紅之極,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女人的贈予,自然極力推拒,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回去濱海後,便以“穿越精神損失費”的名義,從紅拂那裡勒索幾件元器來。
如此又過了幾日,黿鰲離那赤、青二海越來越遠,衆人心頭的擔憂,也終於消散而去。此時靈藻已掌握在手中,又無了後顧之憂,石不語自然徹底掃除了陰霾,重又恢復到往日的戲謔懶散狀態。
這一日正午,他閒來無事,便陪着漓微、漓渺在島上游玩一番,三人經過許多熟悉之處,回憶起當日初遇時在這島上的廝殺,不覺莞爾一笑,均是覺得恍若隔世,當日的生死大敵,竟然成了今日的眷侶,可見緣分一事,最爲難料……
漓家姐妹雖然是海中生物,但據她們所說,自從服了“水元丹”之後,每日之中,已有兩三個時辰可以停留在陸地上,並且也沒有太多的疼痛與不適,只不過,時效卻只有三年,因此,還需要間隔服用幾次,而到了五次後,便能永遠生活在陸地上。
石不語聽了,自然又驚又喜,附和笑道:“難怪那日你們說,要該滿拿三十份水元丹來換,可見這靈丹的珍貴!不過,這東西很難弄到麼?”
漓微嘆息道:“豈止是難弄,且不提神秘的配方,單單是收集那些材料,便要費上許多工夫。若非如此,我族又怎麼會替楚廷賣命!”
石不語聞言微微一怔,愕然道,“楚廷?你是說楊廣,還有宇文君集麼?”
他卻不知曉這其中的內情,此時聽得漓微、漓渺徐徐道來,方纔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原來,宇文君集當年曾深入沉淵、碧落二族,言道自己身中有一份“水元丹”的秘方,可以助海妖返回陸地,如今願意每年提供二十份,做爲交換,海妖族除了自行收集部分材料外,每年還要替楚廷完成若干件任務。
自然,有這等香噴噴的“餡餅”擺在面前,在試用過一份水元丹後,海妖族便答應了這份協定。也正因如此,纔有了後來的海妖族截斷濱海糧道、協助南狄進攻登州的一系列事情。而宇文君集倒也守信,數年來都贈送了足量的水元丹,只是人多粥少,水元丹終究經不起海妖的消耗,如今只留下二十餘份以供急用。
漓微說到此處,頓了頓,輕輕抱着漓渺,向遠方靜靜眺望,忽的嘆息道:“爹爹生平的願望,便是希望能夠看看中原的風光。只是他雖是族長,卻不肯以權謀私,因此直到今日,也才服了一份水元丹而已……”
石不語見她們神情漠漠,語氣又是如此幽幽,知道她們正在思念父親與故鄉,也不能多說什麼,沉默片刻,伸手握住了兩人的柔荑,微笑道:“無用擔心!宇文君集眼下據說昏迷在牀,哪日我抽空潛入揚洛,設法盜了那秘方出來。到時候,你帶着秘方回族中去,還怕他們不接受你麼?”
雙姝輕輕應了一聲,一起靠在他的肩膀上,三人攜手相握,望着眼前的海景,一時之間,溫情脈脈流動,無人開口說話。過得許久,清勢只覺得肩膀發酸,不由得動彈了幾下,揉着脖子道:“說到宇文君集,你可知道他爲何突然昏迷?還有,宇文來呼的下落,你知道麼?”
漓渺微微搖頭道:“自從完成了攻擊登州的任務後,我們便已返回青海,等待下一批水元丹送至再執行新的任務。不過,說也奇怪,這之後,楚廷那邊突然中斷了聯繫,直到最近方纔……”
話音未落,忽見得天際數道光芒閃耀而來,片刻間已到了黿鰲身前,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跳起身來,還未來得及化形,便見那幾道光芒收斂而止,現出其中的幾名宗士來,當先那人一身布袍,揹着一個碩大的葫蘆,大笑呼道:“師侄,年餘不見,別來可好?”
這人,正是煉宗掌門自在生,石不語與他也是舊識,當下怔了一怔,便即仰頭向天,拱手笑道:“果然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自在先生,別來無恙否?”
自在生朗聲大笑,撫着頜下長鬚道:“倒也吃得下,睡得着!師侄,你便這麼迎客,不請我入內坐坐麼?”
此時,清荷、幽姬也已聞訊趕來,清荷是知道對方身份的,當下行至石不語身旁,低聲道:“爹爹,法、器二宗去年鬥法,死傷了不少人,你還是小心些爲好!”
石不語微微頜首,口中卻道了句“無妨”。當日之事,雖說器宗傷亡慘重,但究其原因,卻是因爲陣法的自行崩潰,與法宗的攻擊無關,便是遷怒也遷怒不到御獸宗身上。再者,自在生等人不過四五個,放着自己這裡一干好手,若不讓他們進來,反而惹人恥笑……
一念至此,他當即命令阿青開啓了清罡氣甲,自在生等人拱手微笑,依次飛入島中,還未落地,便聽得自在生向着身旁的遊雲客、執武尊笑道:“如何?我說他不似那些法宗中人,見得我們便如大敵一般!御獸宗,卻是與我們器宗有些淵源的!”
“淵源?若是有淵源,你們還險些取了我的性命?”石不語望了眼身旁的漓微、漓渺,想起當年之事,不禁嘀咕了一句。不過,牢騷歸牢騷,他面上還是做出十二分的熱情,上前行禮問候,少不了彼此寒暄一通。
過得片刻,衆人在一處水潭旁坐定,漓家姐妹此時時限將至,便躍入水中,只露出小半個身子,靠在潭邊聆聽。器宗幾人卻都是與她們兩人有過幾面之緣的,此時見得她們與石不語神態親密,不免有些疑惑,但終究沒有多問,倒免去了石不語的一番解釋。
又笑談了幾句,自在生忽的輕咳一聲,微笑道:“老夫與遊雲他們在海上游覽,想不到這麼巧,恰恰遇到師侄你,便來叨擾一番。說起來,還有件要事,要請師侄向法宗諸人轉告一聲。”
石不語知他後半句放纔是正題,當下拱手應道:“宗長但有吩咐,儘管道來!小生別的大事做不來,噹噹傳聲筒,還是湊合的!”
“啊!何必宗長來宗長去,你稱呼我爲師叔便可!”自在生揮揮手,打斷了他的客氣,淡然道,“如今我等也不指望回攻中原,往日罅隙也不必再說,無須拘謹了。”
石不語應了聲“是”,也頗爲欣賞對方的乾脆爽利,當下笑道:“既如此,小侄便唐突了!不知師叔有何吩咐?”
聽他改口,自在生頗爲歡喜,向遊雲客望了一眼,便即開口道:“前次兩宗鬥法,我宗敗了便是敗了,卻也無法可說,甘心退出中原!只是幾位被擒的宗友,如踏雲、玉機幾位,卻至今未曾歸來,還望師侄早日與鈞鴻子等人說一聲,念在宗門淵源,早日放他們歸來,如此,我器宗上下感激不盡!”
“踏雲?玉機?”石不語聞言一怔,不禁愕然道:“師叔,怎的小侄連聽都未曾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