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很快便被證明是一面倒的戰局。十幾名海妖族侍衛加上幾名長老,雖然並不是雨晴的對手,但用來絞殺他手下的三名逆者,卻是綽綽有餘。而在旁觀戰的宇文君集,亦在同一時間揮劍而上,以凌厲的劍光牢牢封死了雨晴的退路。
雖然得到了逆尊贈予的念力,但雨晴的根基,終究太過淺薄,在面對已修行了千年的宇文君集時,他只在最初的片刻勉強抗衡,隨後便陷入了手忙腳亂的自保中。而等到十幾名海妖也相繼加入戰局之後,勉強持續的戰鬥,便很快宣告結束,不幸的是,受到該滿指使的侍衛,並沒有一舉擒下雨晴,而是以貓捉老鼠的態度,不斷以長矛戲弄着對手……
“夠了!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石不語輕輕嘆了口氣,管城子微微揮灑,逐漸成型的金字將雨晴隔絕在牢籠之中,也阻止了海妖的虐殺舉動。無論如何,不尊重強敵的舉動,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不尊重自己。
“夠了?”在長老的攙扶下,半身鮮血淋漓的該滿,詭異的行來。雖然傷勢慘重,但他失去的左半身,卻正在肉眼可及的速度下徐徐成形:“這廝害我不淺,豈能輕易放過,定要狠狠折磨他一番!”
說着這番話時,他已靠近了那金字牢籠,死死盯着神情木然的雨晴,從他殘餘右眼中射出的陰毒光芒,便連旁觀的衆人,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只是面對着這種恐嚇,盤膝坐於地上的雨晴,卻只微微笑道:“老實說,我還真有些怕了……”
該滿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對方的諷刺之意,登時怒氣更盛,喘息了幾聲,忽的笑道:“想要激怒我,以求速死?恐怕沒那麼容易!說起來,我身旁帶着幾隻吸血蟹,不如,也送予你下酒如何?”
雖然並不知道那“吸血蟹”是什麼東西,但從名字來聽,便已理解到其中的恐怖。石不語微微皺眉,按住了該滿的手臂,冷然道:“該滿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我與他說幾句話?另外,只是殺人而已,有必要使用那麼殘忍的方法麼?”
該滿正是興致盎然之時,被人突然打斷,不由得怒喝道:“石不語,這裡還輪不到你開口!若不是念在你今日救了我一命,前日那筆賬,卻還要仔細算上一算!”
“我當然沒有資格開口!”石不語也不動怒,扯動嘴角,不住冷笑。比起雨晴來,他更討厭眼前這有幾分聰明卻又驕橫無比的未來盟友:“不過,如果你還想得到水元丹以及配方,最好也乖乖閉嘴!”
遭受如此譏諷,該滿自然大怒不已,只是考慮到眼下雙方實力的差距,以及最有誘惑力的水元丹,他還是勉強壓抑了火氣,面色鐵青的退開了幾步,心中恨恨咒罵道:“這小賊如此囂張!等咱家得了配方,定要……”
且不論他心中轉着何等的念頭,石不語此時已徐徐靠近了牢籠,向着靜靜獨坐的雨晴望了片刻,忽的嘆道:“雨晴先生,我想你是沒有投降的念頭……不過,雖然有些卑鄙,但是,爲了沒有痛苦的死去,你是否介意與我交易些什麼?”
“交易?”雨晴微微沉吟着,忽的露出淡淡的笑意,搖頭道,“恐怕不能!即便我今日死在此地,申公義的大軍還是會選擇進攻西原,實際上,他們已經這麼做了!”
這樣的答案,雖然不出石不語的預料,卻仍讓他有些惋惜,實際上,他更想問的,是如何突破萬靈僵陣的守護,不過,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已沒有必要再去提了。沉吟之間,等待在旁的該滿,已不耐煩的行上前來,冷笑道:“我早說過,這廝不會屈服,你又何苦做什麼僞君子?”
石不語嘆息一聲,無奈的退了開去,他在心中躊躇着,是否要親自送雨晴一程?而此時,該滿已輕輕擊掌,望着泰然自若的雨晴,譏諷道:“那麼,先來品嚐一些吸血蟹……”
話音未落,坐在牢籠中的雨晴,忽的微微擡起頭來,淡然道:“該滿,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逆者有一招自爆的手法?”
“什、什麼?”剎那的愕然過後,察覺到不對的該滿,已悚然後退。然而,在他躍開數尺之前,牢籠中的雨晴已陡然膨脹數倍,在瞬息之間化爲血雨,帶着澎湃的氣浪席捲而起……
翻滾的血雨氣浪中,只聽得一聲驚呼,該滿殘餘的半個身軀,已被徹底捲入其中,而離得稍遠些的衆人,只能在紫光的衝擊中不斷後退,眼睜睜的望着驟變……
許久之後,待到塵埃落定時,原本的金字囚籠處,已被血色的深坑所代替。金字也罷、雨晴也罷、該滿也罷,都已徹底化爲虛無,只有隨風輕輕拂起的幾片殘灰,似乎還預示着,在片刻之前,這裡還有兩條鮮活的生命。
“石不語,你,很好……”伴隨着雨晴最後的餘音,一片紫色的晶體,在煙塵中飛射而出,如流星一般,消失於遠方的天際,只留下一羣灰頭土臉的倖存者,彼此面面相覷……
逆者的自爆,本就威力巨大,而身爲逆者首領的雨晴,其臨死之前的反擊,更是擁有無法想象的破壞力。不過,看起來,他對於石不語抱着一絲欣賞與感激的態度,又或者是因了金字牢籠的阻擋,所以,自爆的結果,僅僅是與最爲靠近的該滿同歸於盡……
而伴隨着該滿自作自受般的死亡,海妖族頓時陷入了羣龍無首的混亂局面,經過一日的磋商,幾名長老暫時獲取了該滿的權力,臨時管理留在這裡的萬餘族民,這其中所經歷的血與火的談判,倒也不需一一言表。
次日,在宇文君集出示了百餘顆水元丹之後,已經與逆者交惡且無法解決水元丹危機的海妖族,很快便通過了與石不語等人的交易,從此轉入西原的陣營。實際上,在雨晴與該滿的同歸於盡之後,他們便是再想與逆者合作,也是不可得了!
作爲交換的條件,西原方面將按照慣例,以水元丹僱傭海妖一族,並且在合適的時機,逐步將配方公開。而身爲僱傭軍一方的海妖,除了無條件的接受僱傭之外,還通過了石不語的兩個要求:恢復丘酌的族長地位,以及重新收納漓微、漓渺歸族。
對於沉淵部族而言,這兩個要求,意味着碧落族的重新崛起,自然是極爲不利的。但致命的把柄握在他人的手中,便是他們如何的不滿,也終究要在現實面前低頭。事實上,聰明人都可以看出,隨着水元丹的輸入,碧落部族的地位必然會越來越高,終有一天將要吞併沉淵,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誰叫人家族長的兩位女兒,恰恰嫁給了那位掌控着配方的人族男子?
“不是嫁,是快要嫁了!”這日的會議之後,望着碧落族幾位長老春風得意的神色,沉淵族的幾名長老,如此頑固的辯駁着。或許,在他們的心中,也正在猶豫着,是否也派遣本族的美女去做些什麼事?畢竟,那位笑眯眯的男子,看起來似乎很好對付的樣子……
這種想法很快便被證明是錯誤的,幾名沉淵族的美女,幾乎還沒有見到石不語的面,便被面色鐵青的漓微、漓渺驅逐了出去,而一向清冷的凝寒,顯然也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相當的醋意。
所以,當次日六人率領着大約八百名“僱傭軍”趕往西原時,這八百名海妖中,幾乎已沒有任何女性生物的存在。石不語隨口抱怨了幾句,得到的回答,卻是臂膀上的幾抹淤青,好在紅拂恰恰趕到的飛劍傳書,使他及時的從醋海興波中掙脫了出來。
據信箋上的內容所說,申公義與李密所率領的三十萬大軍與兩萬多銀僵,已在半月之前攻陷了京都,隨即向西原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到這封傳書送出之前,西原的大多數縣郡、港口都已被佔領,唯一還在負隅頑抗的,便只剩下了西原本城。
幸運的是,器宗集結的宗士、法宗散落各地的門人以及一部分散士,都已在這場戰爭進行得最激烈之際,抵達了西原,協同西原城中臨時整編的十五萬軍隊,苦苦支撐着申軍的全力進攻,也算間接挽回了即將傾覆的局面。
從眼下的形式來看,申公義與李密似乎受到了某種命令的催促,並沒有圍城持久作戰的念頭,而是打算一鼓作氣的結束戰鬥,這也使得戰況極爲激烈。用紅拂的話來說,如果局面無法得到改善,那麼最多不到兩個月,西原城便將陷落,而中原集結起來的最後抵抗勢力,也將徹底滅亡。
因此,日夜兼程的黿鰲,在收到這樣的訊息之後,又加快了幾分前進的速度。而一個“魚目混珠”的作戰計劃,亦在它的背脊上逐漸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