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還有……還有肉、蟲子……”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漪靈,指着牆洞,手指直哆嗦。
“誰叫你不聽秦老大的話。”石不語拍拍她的肩膀,示意珈漣過來照顧,自己則提着那燈籠,去照那倒在地上的屍體。
“這人,倒與那王大娘形容的女兒有幾分相似。”秦暮看了片刻,沉聲道。
“不錯,可憐年紀輕輕……”石不語嘆口氣,從屍體頭上拔下那隻金簪,回去交給對方,也算個憑證。
“那這牆洞內的……”秦暮又轉頭望了一眼,“想必也都是那宇文公子的傑作?”
“不是人,簡直不是人。”石不語直搖頭,好色是一回事,男人有幾個不好色的?但是採花後又將對方盡數殺死,這就有些變態了……
“我……我去殺了他!”回過神來的漪靈跳起身,便欲往外衝去。
石不語一把拉住她:“傻瓜,你知道他在哪?”
“……難道你知道?”
“不知道,不過,有人知道。”
威逼了不到片刻,兩名僕人就一五一十的招供。原來那宇文惠及發泄獸慾之後,便到大興西門外的御街上游玩,據說是爲了看沿途的社火。石不語又又嚇唬對方几聲,確定沒有欺騙的膽量後,便輕輕擊去,將他們再度打暈。
“逝兄弟。”秦暮抽出背後雙鐗,聲中隱隱帶着殺氣,“你且歸還旅店,秦某去去就來。”
“秦老大,難道你想獨吞?”石不語搖頭反問道,“要知道,幹掉惠及的話,日後便可在大興免費吃白食。”
“你的意思,是要我分你一半咯?”秦暮怔了片刻,忽的笑道。
“這個自然。”
“好!果然是條好漢!秦某今日才知逝兄弟的稟性!”
“……秦老大,難道你一直都在提防我嗎?”
“嘿嘿……”秦暮有些尷尬的笑道,“誰叫你如此貪財、又怕死,身邊還帶着一羣關係複雜的女子……”
“……靠,再說!再說我就不去了!”石不語重重淬了一口,玄幻小說果然不可信……這世上,哪有說幾句話,便與你一見如故,從此跟着你混的小弟?連秦暮這種直腸子都有心計,何況他人?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得哈哈一笑。笑聲中,漪靈也已跳起身來,拉着石不語的臂膀搖道:“喂!我也要去。”
“放心,少不了你的份。白眉針,天生便是用來暗算人的!”
“倒是珈漣……”石不語轉念一想,卻怕連累水族,猶豫道,“你,不如先……”
“你去哪!我便去哪!”然而,神情昂然的女子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隨即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不由雙頰飛起紅霞,垂下了頭去。
“……”
一片寂靜中,只聽得漪靈一聲輕“哼”,從鼻孔中噴出長長的白氣來。
出得別府,秦暮與漪靈徑直趕往御街附近打探消息。石不語帶着珈漣晚行一步,先將那金簪交付王大娘。對方一見之下,頓時痛哭流涕,看來這首飾,正是她女兒的遺物。
哭片一陣,這老婦人忽的站起身來,便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好在周圍百姓甚多,七手八腳的將其攔住。
石不語見她如此痛不欲生,終於忍耐不住,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大娘,莫要悲慼,過得片刻,便叫你看報應臨頭!”
那婦人身子一顫,忽的停止哭泣,愣了片刻,猛的跪下,朝他連連磕頭道:“公子肯爲我女兒報仇,老身感激不盡!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石不語翻翻白眼,頓時無語,這還是秘密嗎?再看四周聞得此言的百姓,無不停止議論,駭然的齊齊望來,場面頓時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半晌,一位中年書生忽的擡頭望天,自言自語道,“今夜如此喧譁,我竟什麼都未聽到。”
他身遭的百姓紛紛一怔,隨即七嘴八舌的應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我等什麼都未聽到!”
石不語望着眼前這場景,心中不知如何,竟升起一個念頭:“便衝這羣百姓,我也要砍下那宇文惠及的狗頭來!”
片刻後,兩人到達西大興御街時,秦暮已打聽清楚了情況。那位即將倒黴的惠及禽獸,正帶着數百名家將,徐徐欣賞路旁演出的社戲,朝此處行來。只是他身處家將拱衛之中,不肯落單,倘若一擊不中,讓那混蛋躲到“肉盾”身後,便有些棘手。更何況,附近正有幾隊禁軍在巡邏,片刻之內便可趕到,到時只怕……
“好在這附近的百姓已被他嚇得逃散,否則更是麻煩。”石不語搖着摺扇,心中思索着如何哄那混蛋乖乖去見閻王。
這時,倒是一直沉默的珈漣,眼中忽有靈光閃過,開口問道:“秦大哥,你說,他們在欣賞社戲?”
“正是。”
“如此說來……我倒有個法子。”
按照珈漣的分派,石不語去前路探察惠及的行進情況,以防他突然改變路線或者加速,至於漪靈,則依仗天真可愛的外貌,去遊說後面的社戲團賣些多餘的油彩與器械。
等到發覺宇文惠及即將接近的石不語,在匆忙奔回聚集點時,卻被面前三個滿臉塗抹油彩的怪物嚇得一跳。
“是我。”好在秦暮的聲線並沒未變化,倒是很容易辨認出來。
“倒象在唱京劇……”石不語的譏笑還沒結束,便被三人七手八腳的拉住,在他臉上也繪起畫來。
等到宇文惠及在家將的簇擁下,洋洋自得的接近時,四位刺客已舞着借來的器械,將御街堵得水泄不通。
眼見此景,一名家將便替那惠及上前問道:“你們演的是哪一齣?”
石不語一面舞着條花槍,一面信口胡說道:“稟公子,我們演的是新戲,梁山伯與祝英臺。”
“樑什麼?”惠及在馬上聽得一怔,隨即來了精神,“這倒新鮮,舞來看看。若是好,本公子有賞!”
“啊?”石不語與秦暮面面相覷,他們起初的念頭,只是期望對方能夠放鬆警惕,以便下手,不料如今真的要在衆人面前演這一出……毫無藝術細胞的兩人,頓時沒了主意。
然而此時,卻聽的珈漣低聲應諾,長袖一振,真在這月光下的御街上,伴着自己的輕吟淺唱,翩翩而舞起來。
水族女子一向能歌善舞,珈漣又是其中的翹楚,此時在明月之下,搖曳着身姿的她,宛若星辰凝結的精靈,一顰一笑,都如灌輸了無窮的魔力般,令人飄飄然中,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好美……”石不語怔了片刻,乾脆拉着同樣迷醉的兩位,在珈漣身旁擺個造型,四人裹成一團,逐漸向那惠及靠近。至於那邊的家將,早將視線懸在珈漣偶爾露出的雪肌上,哪裡還注意得到這些細節。再看那宇文惠及,卻正靠在馬頭上,看得目瞪口呆,眼中盡是慾火,想必又被珈漣勾動了壞心思。
再舞得幾步,眼見便要到得惠及馬前,他忽的怪叫一聲,喝令四人停下。
石不語暗呼不妙,低頭問道:“公子,可是小的們不稱你心意?”
“舞的好,這女子更好!”惠及摸着下巴笑道,“來人,把她給我帶回去!”
兩旁家將一起應諾,便要上前來抓人,石不語與漪靈對視一眼,大呼可惜,卻只差這一步……
正在此時,只聽得秦暮大吼一聲,忽的高高躍起,越過幾名家將,向那惠及撲去,人在半空,便已拔出背後雙鐗,照着對方頭顱,狠狠砸下。
也是惠及倒黴,正靠在馬頭上色咪咪的盯着珈漣,毫無防備下被秦暮逮個正着,連人帶馬,頓時被砸成肉餅!
四面的家將突遭鉅變,一時反應不過來。石不語見機不可失,一道妖力轟出,將幾名擋路的家將擊飛,拉着珈漣便往後跑,漪靈取出白眉針,只朝人多處射去,造成一片混亂,掩護着秦暮撤離。
直到他們跑了十七八米,後面的家將才反應過來,一聲吶喊,各舉槍刀棍棒,追趕上來,幾個機靈的更是高聲呼叫,試圖將周圍的禁軍引來,果然不到片刻,便見前面寒光閃動,數隊鐵甲禁軍包裹而來,百姓頓時喧譁擁擠,亂成一團。
眼見如此,石不語哪敢怠慢,雙掌交錯擊出,間或還要噴吐妖華息射,擊得那些士兵橫飛亂舞,筋閃骨折。只是身處鬧市之中,他卻不敢太過放肆,若是此時身處郊野,只須使出當日那妖華息射加妖力雙重攻擊的“妖華息爆”來,這區區數百名士兵,也便去地府報道了。
怎奈好久不長,邊殺邊走,半晌過後,石不語體內的妖力也逐漸開始枯竭,而附近的士兵卻有增無減,如同螻蟻彙集般,越聚越多。到得後來,四人每行進一丈,都要費上不少氣力,好在圍追者忌憚四人的攻擊,不敢肆意接近,否則這數千名士兵一起涌上,便有十條好漢,也一起了賬。
不過,當石不語趁着空隙望去時,卻瞧見四周的百姓都已逃得稀稀疏疏,如此一來,那招“妖華息爆”便有了用武之地……
卻在此時,只見前方的士兵如潮水一般,紛紛向兩邊退去。迎面一人,舞動鳳翅鎦金鏜,策馬奔來,定睛望去,正是那天下聞名的好漢,武威將軍,宇文來呼!
“來得好!”秦暮早已存心試試這聞名英雄的武藝,舞動雙鐗,從三人身邊越過,迎了上去。那宇文來呼只將鳳翅鎦金鏜往下一掃,頓時將秦暮擊得倒退了七八步,險些連雙鐗都脫手飛走。
“喵喵的!”石不語吃了一驚,連忙攔在秦暮面前,張口便是一道妖華息射噴去。
宇文來呼不閃不避,將鳳翅鎦金鏜舞得象車輪一般,橫衝過來,那鏜上突然紅光大作,銀色的妖華息射到了它面前,忽的顏色一暗,憑空消失。
“豈有此理!”石不語還是首次得見武者如此輕鬆抵擋宗法,心中不服,雙掌齊揮,兩道妖力凝爲青索,向對方奔襲而去。
宇文來呼故技重施,舞起鎦金鏜,紅光更勝前次。石不語哈哈一笑,張嘴又是一道妖華息射,後發先至,恰恰鑽入那青索的交錯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