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懷疑一切了,懷疑我自己的一切,以前我懷疑別人,現在正好相反,我懷疑我所有的記憶,懷疑我腦子裡所有的認知。
我問程帥:“你和劉小美到底是什麼關係。”
程帥從深深的思緒中退出來,隨口說:“她是我表妹。”
我說:“你們是?”
程帥說:“假夫妻,住一個帳篷方便互相照顧,你知道我們乾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事情,出門在外就用夫妻名義住在一個帳篷中,不好意思,這件事隱瞞了龔哥。”
我說:“沒什麼,我想知道,我以前和你們見過面嗎?”
程帥說:“我沒有見過龔哥,不過小美說她以前見過你,關於你的事她不願意多說,龔哥,你好像真的失憶了。”
我也懷疑自己失憶了,不對,不應該叫做失憶,應該是被人換了記憶,雖然這樣說感覺怪怪的,但唯有這種解釋才能天衣無縫的解釋我現在的處境。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天在尼雅遺址,你們的營地發生了什麼事情?”
程帥說:“我們遭到了生物人的襲擊,龔老大的兩個手下被殺了,那些生物人神出鬼沒的,我們來不及收拾帳篷,帶了必需品就跑了。天色太黑,我們和龔老大他們的車隊跑散了。”
我聽出程帥的話中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他前面才告訴我生物人不敢在晚上行動的,因爲在晚上,他們的身上會發出熒光,容易暴露身形。
而現在他又說營地遭到了生物人的襲擊,那些東西神出鬼沒,迫使他們慌忙逃離了營地,即便是慌忙的逃離了營地,也不可能把前面的車子跟丟掉吧。
那個時候天還沒有亮,應該在六點左右,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如果生物人的身體真的會發出熒光,我哥絕對不會那麼狼狽的逃走,何況他們手上有槍,生物人也不是銅皮鐵骨。
程帥在說謊,但是營地的確遭到了攻擊,而且我相信就是生物人襲擊了營地,因爲我們看到車子上有生物人的屍體。
我想他撒謊的地方應該在生物人的身體會在夜裡發熒光這一點上,他先前那麼說,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爲了不讓劉小美跟着來。
但是這麼簡單的謊言很容易被戳穿的,他爲什麼還要撒謊呢?除非,他想就此殺了我。想到這種可能性,令我不寒而慄。
我說:“程帥,你在撒謊。”說話的時候,我冷冷的逼視着他。
程帥看向我,目光和我一觸即離,他向我走過來,手電筒的光芒在我身上晃來晃去,晃得我的眼睛一陣迷亂。
他似是隨意的一邊走一邊問:“龔哥你說什麼,我哪裡說謊了?”
我突然出聲喊住了他,我說:“程帥,你別過來了!”
程帥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狐疑的看着我,我們距離五六米,中間是王小花的墳墓。
我盯着他,臉色冰冷的道:“你告訴我剛剛你吃了什麼?”
我用手電光照着他的眼睛,程帥用手擋着眼睛後退了一步,神色慌張的道:“吃什麼……我吃什麼了?”
我說:“你做了什麼事情,以爲我不知道嗎?”
程帥說:“龔哥,你在說什麼?我做了什麼?”
我說:“你嘴裡怎麼有血?”
程帥一愣,模凌兩可的說:“可能牙齒出血了。”
他低着頭不敢看我,我的手電光依然照在他的臉上。我要用心理攻勢摧毀他的防禦,人一旦做了虧心事,心理防線被攻破的時候,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我說:“你的牙齒上全部是血,嘴角、頭髮上、胸口衣服上、褲子上都是血,你說話的時候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你說,這是牙齒出血引起的嗎?快說,你剛剛到底對王小花做了什麼?”
程帥渾身一震,突然激動的擡起頭看着我,大聲說:“龔曉林,你這是血口噴人,我沒喝她的血……”
我冷笑:“我沒說你喝了她的血,是你自己說的。”
程帥更加慌張了,他連退了幾步,慌張的四處看了看,又看了看王小花的墳墓,突然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靜靜的站在遠處看着把頭埋進黃沙中哭天喊地的程帥,有點不知所措。剛剛的滿腔憤怒,都不知道該向哪裡發泄了。
程帥一邊大哭,一邊哽咽着說:“我們……三天沒喝水了,三天……”
我憤怒的說:“所以你就喝王小花的血?你真是禽獸不如。”
程帥跪在地上,擡起頭來看着我,臉上沾滿了沙子,臉色扭曲的說:“她已經是死了,我喝她的血有什麼不對的,又不是我殺了她。”
他說完,突然衝着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嘿嘿”笑着,從身上拿出來三個被壓癟的礦泉水瓶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他說:“你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嗎?”
我看着那三個瓶子,只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萬萬沒有想到一直老實巴交的程帥,會是這樣喪心病狂的人。
我說:“過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難道你還想執迷不悟嗎?”
程帥猙獰的笑道:“你以爲你是佛祖嗎?你既往不咎,哈哈,真是可笑,既然你這麼大義凜然,何不自己了斷了,讓我和小美能夠活着出去。”他站了起來,臉色已經完全變了,雙眼貪婪的看着我,就像一個淘金者看到了無數的黃金一樣。
我將身上的匕首拿了出來指向程帥,冷着臉說:“你不要逼我,我的身手你是見過的,比你強壯的生物人也不是我的對手。”
程帥聽了我的話,就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一隻手捂着肚子,一隻手指着我,真的笑得快要站立不住了。
我看着他就像瘋子一樣在那裡瘋笑,心中突然有種十分不祥的預感。正如剛剛我所說的那樣,我的身手程帥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就算是換成一個一般人,如果見勢不妙就跑掉的話,程帥也根本追不上,因爲他太胖了,在沙漠上跑,他的腳還會陷在沙子裡。
他已經打定了注意要殺我,那麼他爲什麼不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下手呢?這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他有着百分百的把握將我殺了。
但是我想不通,程帥憑什麼這麼自信。
他終於笑得累了,臉色慢慢的冷了下去,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睛看着我,咬牙切齒的說:“我本來不想殺你的,你不要怪我。”
我說:“那你告訴我,你爲麼非殺我不可。”
程帥貪婪的看着我,說:“你體內的東西,可以讓我長生不老,力量無窮。”
我說:“你想多了,我體內沒有你要的東西,這世上也沒有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東西。”
程帥固執的看着我說:“當然有,拓片上的佉盧文是這麼說的。”
我笑着說:“那《山海經》中還說蓬萊島上有神仙呢,你怎麼不信。”
可能是我這句嘲笑的話語刺激到了程帥,他很生氣的看着我,臉上的殺氣越來越濃重。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擠出來了。
我說:“讓我來猜猜你所做的好事吧,那晚上在營地中,你悄悄靠近我的帳篷想殺了我,沒想到我沒睡着,被我撞破了,所以你就裝瘋賣傻,然後在沙子上寫了一句話,說我會害死所有人,是不是?”
程帥沒有否認,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指着我,冷冷的說:“沒錯,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渾身都是一震,他怎麼還有一把槍?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肆無忌憚的本錢,原來他的手中還有一把槍。
程帥看到我眼中的驚異和恐懼,自得的笑道:“你真以爲生物人會主動襲擊我們嗎?哈哈,他們是我引來的,我殺了你哥的兩個手下,拿了他們的槍,然後把那個獨腿的女生物人殺了,把她的屍體悄悄帶回營地,後來的事情,你應該可以猜得到。”
我激動的怒罵道:“你這個畜生。”
程帥哈哈獰笑:“彼此彼此,你也殺過人別說得那麼見外。”
我問他:“他們兩個的身子也是你割下來的?”
程帥說:“沒錯。”
“爲什麼?”我只感覺一陣寒意裹住了全身。
程帥輕鬆的說:“因爲我怕他們看見屍體上的槍傷,生物人可不會開槍。”
我沉默了,程帥所做的事情簡直令人髮指,對於他,我算是看走眼了,但是我很奇怪,他今天爲什麼要救我。
我說:“你要殺我,但是今天卻救了我,爲什麼?”
程帥說:“因爲小美在,而且你是一個移動的水源,多留你一天,我就不用喝過期人血了,那東西又鹹又腥,若不是萬不得已,請我喝我也不喝。”
我感覺程帥真是一個噁心齷齪的傢伙,這種事從他嘴裡說出來,居然那麼輕鬆平常。
他向我走過來兩步,正好走到王小花的墳前,看了看那座他親手壘起來的簡單墳墓,索性做了上去,用槍指着我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看在待會兒我要喝你的血才能走出沙漠的份上,我給你充足的時間說遺言。”
我冷笑:“你還真是一個慈善家。”說着,我用空間感應力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裡一片開闊,最近的沙丘也在二十多米外,我根本沒有機會跑過去,而方圓五十米之內,我也沒有看到劉小美的身影,看來她並沒有追着我們過來。
我真後悔當初沒讓劉小美一起來,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程帥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說:“我讓你想遺言,而不是讓你琢磨怎麼逃跑,你要是不老實,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我正想說話,突然看到程帥身後的黑暗中,一個黑影若隱若現的爬了過來,他的動作那麼笨拙,速度那麼緩慢,就像冰原上散步的北極熊一樣。
是那個鬼小孩。
程帥了也聽到了聲響,他警惕的轉過聲去,問:“小美?”
那個鬼小孩趴在地上“咯咯咯”的笑了笑。
看到是那個鬼小孩,程帥“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一下子就從王小花的墳上站起來退了幾步。
我本想趁此機會跑掉,但是我知道,二十米的距離我還是無法跑脫,程帥只要一轉身就能斃了我,白天的時候,他隔着好幾十米仍舊一槍一個把生物人射殺了。
其實這點並不奇怪,摸金校尉常年在古墓中做事,身上也經常帶着槍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