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江南省雖好,但多是外人主政。
這句話道出了江南省官場的一種現象。所謂的外人,只是相對於本地人而言。確實,從江南省歷來領導來看,無論是省級還是市級,都已外省人居多。
有人以此認爲本地人的弱勢,也有人認爲這是江南省開放和開明的一種象徵,當然,還有人認爲,這隻能說明江南省的政治戰略地位的重要。
不過若因此以爲江南省沒有產生過本土的領導,那就錯了。
江南省的本土領導,雖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比如餘家。
有人說,官不過三代。但這話顯然不適合餘家。
餘家的老人曾經是建國前的老紅軍,建國後在各種運動中又頗有收益,使原本平凡的家族日益興旺。從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餘家的人就開始活躍在江南省的政壇上。然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雖然還無法進入權力的最核心,但從省政府到市政府到區政府,餘家都有人身居要職,可謂開枝散葉,很有一定的影響力。
特別是到了餘小波這一代,餘家已經到了鼎盛時期。
餘小波聰明勤奮,依靠家族的照拂和自身努力,從區辦公室的科員開始入仕,發展到市委辦公廳的副主任,最後一步步走到江南省的副省長的位置。對於普通人來說,其發展的軌跡類似奇蹟,對於餘家人來說,也算是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巔峰。
當然,對於還不到50歲的餘小波來說,他沒有把這個位置當成是自己仕途的終點。他的內心依然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夠入閣江南省的權力核心,儘管這個目標很難。但他堅信以自己的資質和能力,還是有希望的。
因爲副省長這種位置,看上去很美,其實有時很空虛——相比某個部門的一把手,手中的權力還是不夠直接。所以退而求其次。他也希望能夠兼任某個權力部門的一把手。
對於分管公安的他而言,公安廳長是他頗爲心動的一個目標。
要知道,公安和財政兩條線,從某種角度來看幾乎是權力中最核心和最有力的兩方面。在不少地方,公安的一把手往往還是常委的身份。雖然江南省的公安廳長已經在若干年前也不再由常委兼任,但畢竟還是幾大廳單位職務中炙手可熱的一個職位。
早在上一任公安廳長要退下之前。餘小波就已經爲這個職位而努力了。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先當兩年公安廳長,然後以此爲跳板,在55歲之前衝擊下常委的位置,還是希望不小的。最後的結果就是在幹一屆常委然後退休,也算是圓了餘家這麼多年來的一個仕途夢。
爲此。他使出渾身解數,上下活動,包括跟比較熟悉的現任省宣傳部長吳逸夫等走得更近,對已經退休的一些省領導看望和拜訪的次數更多,甚至通過某些間接關係,跟中央的個別領導示好。
按照常理,公安廳長是必須由他兼任的。分管公安的副省長不是公安廳長。那還說得過去嗎?那以後還怎麼管公安這條線?
而且縱觀省內,有資格調任公安廳長的那幾個市委書記,要麼任期未滿,要麼資歷還不夠,跟他相比實在沒有什麼競爭力。
所以他信心漸滿,靜等着一紙任命下來,讓自己坐上公安廳長的座位。
但天有不測風雲,官場有突發事件。
就在他盼星星盼月亮無限期待之極,竟然盼來了公安廳長要從中央空降的消息!
這不亞於晴天霹靂,將他雷得面目全非。
怎麼會這樣?!論資歷。自己最老,論關係,自己的活動也夠多了。怎麼竟然還是拿不下公安廳長這個位置?!
他跑去問宣傳部長吳逸夫,對方同樣無可奈何,只道:“直接從中央下來的。我也沒辦法。”
眼見木已成舟,他只能飲恨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從此,他對新的公安廳長算是恨上了。
就像一塊快到口的肥肉被人硬生生的從眼前拿走,對方拿走的可不光是美味,還關係到自己的體力,關係到能否跑到夢寐以求的下一個站點!
所以在他眼中,失去的不止是一個職位,而且是一次機會,一次命運的轉折點!
對新公安廳長他雖然不想關注,但潛意識裡卻暗自留心。
朱正文的履歷他已經瞭然於胸。
先從基層幹過,跟他一樣做到了市委書記的位置,然後又調到公安部任政治部副主任,然後再下放來當江南省公安廳廳長。
這個仕途軌跡,以餘小波看來,前半段平平無奇,後面的則大放異彩。要知道一個普通地市的市委書記要突然到公安部政治部任副主任,那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中央必須有人支持,而且是很給力的支持才行。而且從副主任的位置又突然空降爲一個重要省份的公安廳長,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簡單的說,朱正文遇到了貴人,有重要領導在後面當靠山!
不過哪個領導沒靠山?哪個大領導沒大靠山?餘小波雖然吃驚,雖然顧忌,但還不至於害怕。
但也用理智和謹慎剋制了內心的憤怒,他先觀察,瞭解清楚狀況再出手。
後來終於等到了江安事件,等到了迅雷一號,然後,他纔開始試探着出手了。
因爲到目前爲止,朱正文並沒有展露出讓他顧慮的地方。
幾個省領導裡面,也沒有誰具體的傾向於他。
反倒是常委之一的宣傳部長是比較傾向自己這邊的。所以兩相權衡,他覺得把握很大。
而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自從朱正文開始推動迅雷一號行動之後,很多原本觀望的人開始暗自結合到一起。因爲大家都嗅到了他不同尋常的目的,——借迅雷行動來建立自己的勢力。
這對於固有的政治勢力和受益者來說是大忌,就像原本一個大鍋的飯菜由幾個人來分食,現在有人想強行將某些人的位置擠佔,必然導致多人的共同反抗。
所以原先某些他沒有聯繫和來往的人,悄悄的跟他傳遞了某些友好的信息,並且透露了某些共同的目的。
這其中也包括原來沒有接觸過的一些地市領導,孫福明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餘小波並不大想跟這種純粹靠拍馬屁、鑽營人際爬上來的人有多少聯繫的,但這次在有着共同的“敵人”的前提下,他還是接受了這種臨時的橄欖枝,聯手“抗敵”。
所謂“合縱”、“連橫”,讀過戰國曆史的他深明這種道理。儘管朱正文到目前爲止還不足以對他們產生大的威脅,但未雨綢繆,聯手把對方打壓下去不失爲一個上策。
所以他心動了,又一次找到了吳逸夫。
吳逸夫本人其實對朱正文的態度一般,既不示好,也不爲敵。但因爲餘小波有意無意的影響,他也逐漸傾向於捍衛本省固有政治利益這方面。
在知道朱正文開始正式祭起了“屠刀”之後,他也動了。
他動的其實並不多,只是讓某些東西保持不動——媒體。
是的,身爲宣傳部長的吳逸夫,要想讓主要媒體集體失聲,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何況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讓他們在某些報道中過濾一些關鍵詞即可。
所以迅雷一號行動的見報率急劇下降,甚至在對個別地市的主要公安幹部進行處理時,依舊被媒體低調處理。
——以不動應動,四兩撥千斤,這是吳逸夫的第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