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宋錚與厲紅娘從皇城司據點出來，不停地在心中吟誦着這句話。儘管厲紅娘一些話說得雲山霧照，但宋錚還是通過她的話猜到了絕大部分真相。大金與大齊是世仇，誰能想到，看起來文弱的完顏玉生早就和逄檜有所勾結。而且這兩個雙方的首腦人物碰面，說明他們的合作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否則的話，這種事由章宗和逄檜的親信談就可以了。
厲紅娘對於宋錚的那張紙十分好奇，追問那份資料的來源。宋錚自然沒有隱瞞，不過，他隱去了欒樛會耍大曳直拳的細節。厲紅娘也猜想，那張紙中最後的“大日”及後面撕去的部分，應該是“大明街十四號”，也就是完顏玉生等人在歷城的秘密據點。
宋錚重點問起了律一宗的事。原來律一宗本身是秉承唐代的律宗，創建者便是瞭然大和尚。這瞭然據說是俗家之人，二十餘年前來到北方佛教重地——趙州柏林寺，剃度出家。後來，這瞭然和尚聲稱夢到佛祖，傳以無上佛法，並與唐代道宣（南山宗，即律宗創始人）爲同門，依“四分和律一宗爲大乘”之語，創建了律一宗。
由於這瞭然十分能忽悠，完顏雍本身又崇佛，所以，數年前，瞭然被聘爲大金國師，律一宗自然得到大金的全力支持，現在已經大金首屈一指的宗門。
至於這瞭然和尚的俗名如何，在出家前的經歷，卻沒有一個人瞭解。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律一宗是憑藉大金的支持發展起來的，然而，在懷仁和尚的話裡，好像律一宗本身卻不是一個簡單的佛教宗派，而是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消滅大金，便是其目的之一。而且欒樛的話中，好像提到了“復國”二字，難道這瞭然是某個王朝的後裔？
不管怎麼說，這律一宗也是一個潛在的禍患，也應該予以剪除。而且，完顏玉生之所以如今陷入如此境地，這國師瞭然“功不可沒”！可以說，它是幕後的第一黑手！若非宋錚在極爲巧合的情況下，聽到了懷仁和尚與欒樛的談話，連厲紅娘也不知道，這瞭然如此可惡！
懷仁和尚還曾經提到，他在靈巖寺掛單。宋錚不知道，這懷仁會不會因爲已經丟失了一名幫衆，變成驚弓之鳥，已經搬到別處隱身去了。厲紅娘則證實，皇城司根本沒有抓獲過什麼律一宗的幫衆。
也許，這名幫衆肯定是遇到了同樣想要刺殺完顏玉生的同行，被滅了口。
至於欒樛那邊，宋錚倒是不太擔心。他和懷仁雖是舊識，卻關係不睦，再加上丟失資料本身事情太過重大，欒樛根本就不會去提醒懷仁什麼。資料一丟，欒樛連誰是完顏玉生都不清楚，又怎會到四化客棧找麻煩？
宋錚一邊走，一邊想着這些。厲紅娘也沉默不語，宋錚所說的律一宗，無疑給她增加了另外一項麻煩。靈巖寺不比別處，對於這種方外之地，如果強行動手軍士進行搜查，很容易引起民心動盪。
兩人出了武院門口，一直向北行，幾乎是繞山轉了大半個圈，纔來到叢林掩映下一所兩進的小院子。與其他分散建於半山坡的院子相同，面積不大，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富戶人家的別院。
對好暗號後，厲紅娘領着宋錚走進院子，直接來到後院。推開東廂房的門，宋錚才發現這裡擺着數個高大的書架，上面大多是儒門書籍，看上去像是一個書房。不過，厲紅娘在靠牆的一個書架處一推，那個書架彷彿門一般被推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一陣細微的**聲遠遠傳來。
兩人進洞後，厲紅娘點着了火摺子，從牆上取下一個火把點着。宋錚仔細打量了一下，雖然洞中頗黑，但還是發現了數個通道，通往不同的方向。洞中通氣性極好，除了有些陰涼外，卻沒有氣悶的感覺。
“這是皇城司的秘密之地，常關押一些大金的間諜，以及上峰要求秘密處理的人。”厲紅娘一邊走，一邊解釋。
“暗鷹的人知道這裡吧？”
厲紅娘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宋錚也沒有在意，反而詳細地問起了這個山洞的構成。原來，這個山洞本來就形成於自然，皇城司將此處設爲秘密據點後，便依據山勢，分散開鑿了七八個石室及兩個通道，又向上開鑿了一個通風口，與另外一個天然的通風口形成空氣的對流。通風口處做了細緻處理，既能保持空氣流暢，也不至於有聲音傳出去。
宋錚與厲紅娘繞了幾個彎，便來到了一處石室。只見石室裡吊着三個人，這三個人均是手掌粗大，手臂長能過膝，腿不甚長，卻非常勻稱。三個人個頭均不高，身材如猴，如果不是吊着，會顯得更加瘦小。
三個人均赤裸上身，渾身都是血跡斑斑。審訊他們的是兩個身穿藍色布衣的皇城司人員。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粗壯漢子，另一個留着鬍鬚的黑瘦中年人。粗壯漢子手裡拿着一個滿是鐵釘的小鐵耙，上面沾滿了血肉，而黑瘦中年人手裡拿着幾根數寸長的鋼針，上面同樣沾着血。
見厲紅娘來到，兩人連忙拱手，口稱“厲大統領”。厲紅娘一臉冷漠，“怎麼樣了？”
黑瘦中年人道：“屬下無能，沒能撬開他們的嘴！”
厲紅娘擺了一下手，便扭頭對宋錚道，“你上去看看吧！”在外人面前，厲紅娘自然也是不假以辭色，聲音清冷。
宋錚拱了一下手，又衝那二人點了一下頭，方邁步上前。那三人此時都是清醒的，卻都閉着眼睛，理也不理，一副骨頭極硬的模樣。
宋錚嘴角上翹，在三人面前輕輕走過，鼻子分別在三人的面前聞了聞，又看了一下遭受毒打的部位。忽然，他發現一名俘虜的耳後下方，隱約出現了一個圖案。宋錚將火把拿過來，仔細照了一下，發現了這個圖案是一隻怪物人像。這個人像是跪姿，方面獠牙，長臂夾在身側，胸前卻是三個乳.房，模樣極爲怪異。
在另外兩個人身上，宋錚發現了同樣的圖案。對於這個圖案，宋錚感覺有些熟悉，他沉思了片刻，終於想起了這些圖案的來歷。
他輕聲笑道，“興慶府（西夏都城）派來的人，怎麼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
厲紅娘連忙問道：“臭小子，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西夏來的？”
宋錚暗叫慚愧，自己總不能說，這三個人耳朵後面的圖案，與後世西夏博物館中的某個圖騰相似吧。沒有辦法，這廝只有故作高深地道，“我不但知道他們來自西夏，而且還知道他們是專門訓練出來的。這些人都有一股洋金花的味道，洋金花對身體有麻醉作用，也帶着一定的毒性。看來這幾個人應該是長時間服用這種藥，慢慢增加藥量，將與疼痛有關的神經破壞了。”
他轉而對兩名皇城司人員道，“兩位老兄的手段已經非常厲害了，這三人的面色卻沒有扭曲之狀，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感覺到特別的疼痛，自然就不會招了。”
宋錚的話說完後，那三人分明是已經聽懂了，眼裡均露出驚異之色。厲紅娘則問道，“你既然知道這些，可是有什麼好主意？”
宋錚笑道，“主意倒是有一個，不過，姐姐最好還是出去一下，我與兩位大哥商量，如果實在不行，再請姐姐另請高人。”
厲紅娘知道接下來的節目有礙觀瞻，便吩咐道：“陸智、焦漢，你們一會兒聽宋小郎的安排，如果拿到口供，也記你們一功。”她說罷，便轉身向另外一個通道走去。
待厲紅娘走遠，黑臉中年人陸智和粗壯漢子焦漢，均對宋錚抱了一個拳。陸智笑道，“宋小郎之名，陸某可是如雷貫耳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那焦漢也道，“宋小郎隻手除黑幫的段子，俺也聽過。厲大統領還將你的事給我們說了一遍，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年輕。”
宋錚自然客套了幾句，接着便將目光投向那三個人，冷聲道：“三位老兄，我知道你們不怕痛。你們是不是以爲，除了殺了你們三個，我們就無法可使？”
那三人嘴裡塞着布，只是齊聲哼了一聲，一副承受你便的模樣。
宋錚也不着惱，他將手下探，一下子便將魚腸劍拔出來。接着出手如電，將三人的腰帶劃斷，三人的襯褲立即掉在地上，露出了不怎麼雄偉的下體。
搖了搖頭，宋錚對陸智和焦漢道，“麻煩兩位大哥，先把左邊這一位押到另外一個石室，最好距離這裡遠一點，我單獨問他！”
這名俘虜是三人中看上去最年輕的一個，陸智和焦漢將其解下來，很快就移到另一個石室，重新又吊了起來。宋錚將這名俘虜的眼睛用布蒙上。接着又悄聲讓焦漢拿來兩個水桶，一個空桶，另一個則有半桶水。有水的桶置於高處，並浸進一個布條。
準備好後，宋錚從懷裡掏出一包藥來，正是“真情逍遙粉”，然後一股腦地倒進那名俘虜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