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大齊朝,雁羽穹不由得一陣無語。大齊朝的上一個朝代,便是歷史上的北宋。歷史好像在北宋靖康之變後分了叉。金滅宋後,老趙家被一鍋端了。連在洛陽的趙構也被部下殺死,更沒有後來白馬渡江建立南宋的故事。大齊國開國皇帝,齊太祖逄大賴本是大名府的一個屠戶,後來日子過不下去,才揭竿而起,成爲北方一支抗金的義軍首領。靖康之難,金滅宋後,挾持徽宗、欽宗北歸,中原大地羣雄並起,又現五代十國時的混亂局面。齊太祖、太宗以其雄才大略,經二十年征戰,終於統一了黃河以南,乃至瓊州、交趾的土地。最後,定都江寧府(今南京),建立大齊國(當然,逄大賴的名字也改成了逄龍),如今已歷太祖、太宗、高宗、明宗四帝,五十餘年。高宗在位十五年,與北方的金和西北的西夏國以黃河潼關爲界,穩定了邊疆。五年前,四十歲的齊高宗突然駕崩,其第三子、剛剛5歲的逄瑛繼位,是爲明宗,第二年改年號爲正元,現爲正元五年。
宋錚所處之地名爲宋家莊,是密州(今山東諸城)莒縣的一個小村子,共有八十餘戶人家,有宋、錢、鄭三大姓。宋錚之家不過是個普通的富戶,有幾個種地的長工,兩個伺候穿衣吃飯的粗使丫頭。然而,宋錚之祖宋湜爲宋姓族長,頗有威望。宋錚之父宋珏倒是自幼飽讀詩書,曾中過進士,做過一縣的主簿。不過,由於情商不太高,不知變通,以致政績平平。在官員考覈中,宋珏被評爲下等。於是,宋珏犯了傳統文人的老毛病: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不能兼濟天下,咱就獨善其身,於是,宋珏辭官回到了宋家莊。
人一但有想不通的事,就容易變得偏執。宋珏便是如此。他本身就比較刻板,再加上搞儒學專業,順便發揚光大,講究“天理常存,人慾皆滅”,一心想把自己塑造成儒門弟子的標杆。學問這麼好,卻被評爲“劣等公務員”,真是豈有此理!一直想不通的宋珏變得憤世疾俗,天天繃着臉,好像誰都欠他錢。心情不好,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影響身體,不到四十歲的宋珏頭髮鬍子都白了不少,看起來和自己的父親宋老爺子差不多,爺兒倆像親兄弟似的,不過,宋老爺子卻是臉盤紅潤,精神矍鑠。
宋珏在宋家莊後,在宋老爺子的勸說下,辦起了族學。畢竟人家也中過進士,還做過官老爺,在宋家莊附近的十里八村還是頗有號召力的。族學一開,不但錢、鄭兩姓的孩子前來報名,連外村的孩子也過來了,一下子來一百多個。結果第一天,就有四分之三的孩子被打腫了手心,宋珏也換了兩根戒尺。
由於宋珏下手狠,被孩子們稱爲“及時打”,與前朝的“及時雨”宋江並稱——雖然都很及時,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如此以來,族學的孩子不斷減少,最後,只剩下十多個半大小子。這些十三四歲的孩子,畢竟心眼多些,只要老老實實地捱過上課時間,其他時間“及時打”就管不着了。即便如此,宋珏還維持住了每月打斷兩把戒尺的高消耗率。
今年11歲的宋錚從小便在鞭子下長大,每日苦讀,雖然不至於頭懸樑錐刺骨,也是“三更燈火五更雞”,弄得身體和蘆柴棒似的,而且是蟲蛀了的蘆柴棒。讀書以外,宋錚卻算得上弱智。孔門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宋錚也就知道個“書”,連“禮”都學不全,其餘的就更不通了。用今天的話來說,宋錚算得上骨灰級的書呆子。
作爲宋姓族長,宋湜看出了孫子的不妥之處。宋老爺子雖然書讀得不多,卻也知道“人情練達即文章”的道理。於是,他便給宋珏提議,讓孫子也跟着上了族學,讓他和同齡人接觸一下,學一點基本的人情世故。宋珏並不樂意兒子跟着上族學,他在族學裡講的那些,不過是讓學生背幾句《論語》,說幾句千字文,可兒子三歲識字,這麼多年下來,在自己的棍棒教育下,四書五經早已精熟,去了也是浪費時間。不過,父命難違,再說老爺子說的也有道理,就讓兒子跟着去吧。就這樣宋錚上了族學。
宋錚上了兩個月族學,人情世故沒學多少,卻成了那幫小子們捉弄的對像。這幫小子被宋珏打得狠了,自然把氣撒在宋錚身上。他們當然不敢大打出手,但捉弄一番是免不了的。一開始,壞小子們不過是弄個毛毛蟲之類的,順着宋書呆脖領放進衣服裡。宋錚哪見過這陣勢,當場嚇得哇哇大叫,不得不表演了一出現場脫衣秀——毛毛蟲鑽進去了,貼在了腰上,不脫衣服根本找不出來。
接着,不知哪個壞小子從爛泥塘里弄了把黑泥,在宋錚背後畫了個大烏龜。當然是兩個人按住,一個人畫。不但如此,還在宋錚白嫩的臉上畫了一撇一挪,好像長了兩撇小鬍子。烏龜在中國傳統文化裡可有特別的寓意,要麼是指長壽,要麼是指戴綠帽。宋錚背後的烏龜肯定不是“長壽”的意思。宋錚一回家,把向來以道德文章自居的宋珏宋老夫子氣得夠嗆。
當然這不算完,這幫壞小子主意多着呢。今天把宋錚的頭髮綁在桌腿上,明天在凳子上放個釘子,把個宋書呆折騰得極慘。
這次捱打也跟這幫壞小子有關。
族學位於宋氏祠堂後邊,這是一間大屋子,原本是全族聚會商量事情的地方,只是在過年過節時用一下。宋珏辦族學後,就把學堂安在了這裡。反正過年過節時休沐放假,也不耽誤族中大事。宋珏上午、下午各授課一個時辰。宋錚也跟着老爹的時間表走。比老爹早半炷香出門,晚半炷香回家。
話說前一天的下午,宋錚剛進族學,一個叫錢滿櫃的傢伙便湊了上來。這小子是宋家莊錢氏族長錢有財的長孫,長得像個麻竿,比宋錚還瘦,卻高上了一頭,年齡也比宋錚大兩歲,聽說已經有不少媒婆到錢家爲其介紹媳婦。宋錚見他湊上來,嚇得一哆嗦,因爲這傢伙壞主意最多,算是那幫壞小子的頭頭。錢滿櫃笑嘻嘻地摟住宋錚的肩膀,一邊向着宋錚的座位上走,一邊文縐縐地說:“宋公子,你學問高,我這裡有本書看不懂,所以求教一二。”
宋書呆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沒有吱聲。宋書呆根據以住的經驗自然知道,準沒有什麼好事。
等宋書呆到了自己座位上,錢滿櫃卻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比平常的書要小上一半。封面是白紙,沒有一個字。錢滿櫃隨意地打開一頁,問道:“這些字我不太明白,宋公子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說完,還作恭敬狀,語氣極爲誠懇。
宋書呆定睛一看,只見右側寫着兩個大字:“蟬附。”後面的小字是:“令女伏臥,直伸其軀……”宋書呆未經人事,懵懵懂懂。也怪宋珏平時管得太狠,一點也不進行這方面的教育,以至於宋書呆腦子裡一團漿糊,一時不知書中所云。正當宋錚要仔細研讀一番,錢滿櫃卻一把把書合上,說:“你爹快來了,你先把書收着,帶回家慢慢看,看明白了第二天告訴我。”宋錚也實誠,便把書放到一邊,把《春秋公羊傳》從書包裡拿出來,開始翻看。
下午放學回家,錢滿櫃又一次叮囑宋錚,回家以後好好研究一下那本書,第二天一定要講給他聽。今天沒被壞小子們捉弄,宋錚還在暗自慶幸。聽了錢滿櫃的叮囑,自然不敢怠慢。回到家,他便開始認真研讀起來。不讀不要緊,一讀讓他大驚失色。對於這本他從來沒見過的《素女經》,即便他再糊塗,也明白裡面講的是怎麼回事。
這本書第一頁是文字,第二頁便是相應的配圖,儘管圖解極爲粗糙,還是把他嚇壞了。當即把書插在了書架上。晚上掌燈夜讀時,宋錚神不守舍,那些文字和圖畫,不斷地在腦子裡打轉,讓宋錚一陣陣迷糊。父親宋珏幾次來檢查功課,對他喝問了幾次,更讓他汗如雨下。最後,宋珏還動用了自己的常規武器:戒尺。奈何效果不明顯,宋錚還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宋珏氣極,正要大刑伺候,老祖宗宋湜趕到,這才救下宋書呆。老祖宗以爲孫子讀書讀得太累了,便讓其早休息一晚,宋珏不好反駁,只好勉強同意。
然而,宋錚如何睡得着,躺在炕上,那些文字和圖畫更是沒命地往腦子裡鑽。一閉眼,這些文字和圖畫還幻化成一個個女子,有鄰家的二丫,有錢滿櫃的妹妹錢小瑩,甚至常給自己洗衣服的粗使丫環小萍,都沒命地向他撲來,讓他不得不使勁地睜着眼。驚懼中,宋錚一夜未眠,到第二天晨讀時,宋錚更是精力不濟,進入了半傻狀態,只是一遍遍唸叨那些自己早已經背熟的章句:“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全新《絕品盜帥》,請大家投票支持,並在書評區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