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寧館西行,便到了廣陽坊,廣陽坊北側便是同樂園。緊靠宮城西側的,玉華門前,便是太子府。宮城內有魚藻池,這是一個大湖,經過一道西北向的河流,與外面相連。
太子府算是位於河的東側,與其隔河相對的,便是右相府。右相府邊上,便是完顏玉都的府邸。其他屬於右相管轄下的高官,其府邸鱗次櫛比於同樂園中。
剛過酉時,樑乙越、李邕熙帶着三十名護衛,來到了右相府前。一個五十多歲的長臉男子站在門前,迎接樑乙越。
見樑乙越和李邕熙下了車,男子拱手道,“樑大人,樑小姐。右相大人已擺好美酒,快快請進。”
“怎敢讓公孫大人親自迎門,您先請!”樑乙越也頗爲客氣。
聽到樑乙越稱呼,宋錚知道,此人是右相之下的左丞公孫亮,是完顏京的嫡系。
樑乙越與公孫亮客氣了一下,並肩進了府中,李邕熙跟在樑乙越身後,一個宮女伴在她身側。按照事先的佈置,宋錚與阿大護衛李邕熙,另兩個護衛高手跟着樑乙越,隨其進入宴會場。至於其餘的西夏護衛,由公孫亮身邊一個名叫矯童的人招呼,到另外的地方去候着。
當護衛其實是挺倒黴的,就如同後世的保鏢一樣,參加宴會時,再好吃的東西也只能看着。
在來右相府之前,樑乙越和李邕熙嘀咕了半天,囑咐其必要的禮儀。雖然李邕熙是公主,但此時只能作爲樑乙越的女兒出面。
大金的慣例是右相兼樞密使,掌管軍隊。也許是這個原因,右相府的風格顯得比較粗獷。相府內格局開闊,道路較寬,直來直去。雖然也種植着樹木,裝飾了水池假山,卻並不細緻。所謂的假山,也不過是幾塊大石頭,沒有後世蘇州獅子林裡那種曲折通幽的設計。
正前行間,前面出現一棟高大的房屋,長二十餘丈,寬也有十五丈左右。如此一棟房子,僅分成了三間,當中一間最爲寬大,幾乎佔了整幢房子的一半。
這是一個大廳,也是今天宴會的場所。
廳內,十三張桌子已經擺好。當中一張桌子,正對着門口,兩側則各有五張桌子,整個格局呈幾字形。
中間主桌後面,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虯髯老者席地而座。老者方面寬臉,面色黑紅,中等身材,體寬而厚,一看就是一個非常壯實的老頭。宋錚知道,這便是完顏京了。
其餘的桌子上已經坐了幾個人,均目視門口。
見客人來到,完顏京也不起身,手捋鬍鬚,哈哈一笑,“樑大人,多日不見,你可越發顯得年輕了。快快請入座。”
由於樑乙越是西夏國舅,又是今天的主賓,所以被安排在左側最前面的桌子,李邕熙則在另一張桌子上。
“這位就是令愛吧?”完顏京看着李邕熙,眼裡立即閃過一線亮色,“果然是個佳人,與我大金玉瑟公主可不相上下!”
李邕熙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當即按照西夏禮儀,在座位上微微一躬身,“在下樑熙,見過大金右相大人。”聲音略有些啞,卻另有一番磁性。宋錚聽慣了她的聲音,倒也沒覺什麼,可其他人聽到後,心裡都像被貓抓了一下,都目不轉睛地看着李邕熙。
李邕熙畢竟是党項兒女,落落大方,並無羞澀之態。
“來來來,我爲樑大人介紹一下今天的幾位賓客。”完顏京一指右側,“這位是左丞公孫亮,想必樑大人已經認識了。下一位是右丞敦布。”
公孫亮在右側第二張桌子上,第一張桌子空着,想來是另有貴客。敦布面白,是個超過六十多歲的胖老頭,坐在第三張桌子上。接下來,第四張桌子上是刑部長官鄧恩翔,他年近五十,臉上坑坑窪窪,臉側有一塊紅癬。還有兩位,分別是御史臺左丞回特蠻,工部佐官盍散甲。
介紹完左側後,完顏京又一指左側末尾的兩張桌子,“尤臺尤將軍想必樑大人已經見過,另一位是完顏沙虎將軍!”
宋錚心中一動,尤臺明日便隨完顏且合去汪古部邊關,今天居然來相府飲酒,難道有什麼故事?聽完顏玉生說,這尤臺不偏不倚,並不算任何一派,難道完顏玉生“出事”後,他投向完顏京了?
武衛軍南門主將完顏沙虎年近四十,滿臉橫肉,看着有些嚇人。宋錚知道,此人武藝非凡,爲武衛軍四個主將中功夫最高的,善使一根狼牙棒,威力無匹。此人從小被完顏京收養,是完顏京的絕對心腹。
十三張桌子,右側第一張空着,左側李邕熙下面的兩張張桌也空着,不知在等什麼人。
正在宋錚疑惑間,兩個火紅的身影跑了進來。宋錚定睛一看,原是一對面貌非常相似的女子,均二八年紀,長相還算標緻,額寬下巴圓,身高與宋錚相仿,都穿着火紅的武裝。
“冬兒、雪兒怎麼現在纔來,還不見快快坐下,陪熙兒小姐說說話。”完顏京雖然語氣責怪,面上卻帶着笑容。原來,這一對女子,正是完顏京的雙胞胎女兒,完顏冬和完顏雪。不同的是,完顏雪嘴角有一顆美人痣。
兩人均打量着李邕熙,“你是樑熙?果然長得好看!”接着,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都要坐緊鄰李邕熙的位子。最後,在完顏京的調解下,兩人共坐了一張桌子。
這兩個人剛剛坐定,就聽到一陣哈哈大笑聲傳來,“我來晚了,一會多喝兩杯,向諸位陪罪”,接着,身高體壯的完顏玉都出現在門口。後面緊跟着兩個人,一個四十五六歲,頭髮卻有些斑白,另一個人卻讓宋錚吃了一驚,此人正是黃嵩。這個傢伙怎麼來了?還明目張膽地來到右相府?
屋內衆人均站起身子,拱手稱“二殿下”!完顏玉都將手一擺,“都坐下吧!”接着便大大咧咧地坐在左側第一個位子上。黃嵩與另一人立在他身後。
完顏玉都顯然發現了李邕熙,立即被其容貌所吸引,兩眼死盯着對面,喉嚨還動了一下,那個色與魂授的樣子,像是要把李邕熙吞到肚子裡。
李邕熙被他盯着不自在,低下頭去。
還真他媽的是個色鬼!宋錚暗罵了一句。作爲護衛,他與阿大均向前挺了挺身子,瞪着完顏玉都。可完顏玉都對其視而不見。
不過,黃嵩卻發現了宋錚。他稍稍愣了一下,便轉眼去看阿大。宋錚此時穿的是西夏護衛服裝,與當日在歷城文院見到黃嵩時截然不同。黃嵩哪會想到,當日的少年考生,現在居然是西夏的護衛,他只是略有些眼熟而已。
“嘻!玉都哥哥,撻黎先生我們認識,不知這位氣質非凡的公子是?”開口的是完顏冬,看來與完顏玉都非常熟悉。黃嵩賣相極佳,風度翩翩,難怪完顏冬對他看得入眼。
“他叫黃大山,我府裡知道我想學點漢人的《孫子兵法》,便在今年的科舉的考生中找了一位。也算是先生吧!”完顏玉都也是撒謊不會臉紅的主兒。
“《孫子兵法》?嘻嘻,玉都哥哥啥時候也知道看書了?你再看也比不過完顏玉生。”這次開口的是完顏雪。
此話一出,廳中的人均爲之色變。
“不得胡說,快向二殿下道歉!”完顏京板起臉來。
完顏玉都也爲之一怔,顯出一絲惱怒之色。撻黎在身後輕推了他一把。完顏玉都吸了一口氣,“六弟才學非凡,書讀得多,我自然比不上。可惜,六弟途中遇到不測,驚聞這一消息後,我寢食難安。不瞞諸位,我明日就去雄州,看看我那可憐的六弟!”完顏玉都演技也不錯,臉上居然顯現出悲色。而廳內的人都是老狐狸,都唏噓不已,均表現出沉痛之色。
宋錚心中大震,見其身後的黃嵩嘴角抖了一下,立即明白,這肯定是他的主意。宋錚大恨,完顏玉都可不比了然手下的和尚,他對完顏玉生非常熟悉,這一去,一旦應對不當,假皇子定會露出破綻。
完顏京擺手道,“六殿下吉人天相,過一段時間就會完全康復的!二殿下不必心憂。撻黎先生來了,怎可沒有座位,不知先生可否屈尊坐在左側空着的座位上?”
“敢不從命!”撻黎施了一禮,徑直坐在完顏冬和完顏雪另一邊的桌子上。撻黎雖然沒有官位,但衆人皆知他是完顏玉都的智囊,還是已故皇后的舅舅,當然有資格坐下。
至於黃嵩,完顏京卻沒有理會。
宋錚心中好笑,你這個鐵桿汗奸,堂堂的大齊宰相之子,連個座位也沒混上。
“既然客人都來到了,就讓我們共同舉杯,先歡迎樑大人和熙兒姑娘來到右相府!樑大人,請!”
衆官員現在都沒了沉痛之色,而是成了笑呵呵的模樣,變臉之快,讓宋錚歎服。媽的,真不愧是當官的,一個個演技都如此了得!
衆人舉杯衝着樑乙越示意,“請!”樑乙越也端着酒杯晃了一圈,揚頭飲下。
“熙兒姑娘,您也請!”完顏玉都向着樑乙越點了一下頭後,便向着李邕熙致意,眼神依舊火熱。
李邕熙點了點頭,拿着酒杯,居然也是一飲而盡。完顏冬與完顏雪也是巾幗不讓鬚眉,都將酒喝了下去。三女臉上都出現了一抹紅暈,更顯動人。
“熙兒姐姐,你們的公主是不是叫李邕熙啊,聽說也很漂亮,長得有沒有你好看?”完顏雪在旁邊小聲問道。不過,聲音卻非常清楚。果然,完顏玉都也露出凝神傾聽之色。
李邕熙有些爲難,說漂亮吧,就是誇自己了。說不漂亮,又不甘心。
“邕熙公主國色天色,在我們大夏婦孺皆知!”樑乙越哈哈一笑,“若非如此,哪配得上大金第一名將二殿下!”
完顏玉都臉上一喜,立即挺了挺胸脯,顯出一股威武的樣子。宋錚卻幾乎笑出聲來,這完顏玉都,對美女的抵抗力可真低啊!(昨晚寫着寫着就睡着了,罪過!罪過!老古敢快碼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