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宋公子,我給你包紮一下。”宮女回到來寧館,便準備好了白布和金創藥。儘管宋錚連他的名字也忘了,她卻還惦記着宋錚擦破了皮的手指頭。
宋錚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都擦破了皮,滲出了血跡。這純粹是被劍身磨下去,屬於“大面積擦傷”。宮女這麼一說,宋錚還真感覺有點疼痛。
李邕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宋錚,接着又蹙了一下鼻子,“宋公子,你身上的酒氣爲何這麼重?”
宋錚運用春陽秘譜,將酒氣逼出體外,在右相府大廳裡,還感覺不出來。到了李邕熙的屋內,就非常明顯了。樑乙越喝得有點暈了,自然察覺不了,李邕熙卻沒喝多少酒,再加上細心,一下子就看出來不對勁。
宋錚打了個哈哈,“熙兒小姐,三斤酒呢!你若喝了三斤烈酒,肯定也是滿身酒氣。”
李邕熙的重點顯然不在這裡,轉而問道,“宋公子,你爲何給我出主意,讓我幫助冬兒和雪兒?”
“我不想讓你輸錢啊?你可是買了那對孿生姐妹贏的!”宋錚臉不紅氣不喘。
“那位黃公子要爲你作詩的時候,你爲何說自己是個粗人?我可是知道,你的詩作得極好!”李邕熙追問道。她可不比樑乙越,當時樑乙越暈暈乎乎,沒聽到宋錚最後一句話,李邕熙卻聽得非常清楚,已經察覺出宋錚處處針對完顏玉都。
宋錚知道,這事有點不好胡弄。不過,這廝也聰明,很快便露出憤憤然的神色,“小姐本來就非常美,哪用得着那個黃大山來誇!”
李邕熙一愣,恍然明白過來,宋護衛原來在吃醋啊。不知怎的,她心裡甜絲絲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半晌之後,李邕熙才道,“今天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當時我都嚇傻了呢!”
宮女雖然聽命於樑乙越,此時也忍不住道,“我也嚇呆了,眼睛都閉上了,差點坐在地上。等我睜開眼,你都把劍還給那個完顏冬了。我問了阿大,才知道你怎麼把劍接住的。宋公子,你今天可真威風。”
“兩個姐姐可別誇我,我差點被二殿下逼住!”宋錚有意地將話題向完顏玉都身上引,接着便盯住了宮女。若是她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告訴樑乙越,說不定樑乙越也會懷疑。
“什麼狗屁殿下,原來是這種人!不但好色,還是個小氣鬼!”出乎宋錚意料,宮女倒是打抱不平起來。
凡是年輕女子,沒有一個不討厭色鬼的。完顏玉都那副急色模樣,連宮女都看不下去了。再加上完顏玉都以勢壓人,最容易引起宮女這種出身低下的人反感。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心裡想着宋錚,自然向着他說話。
“那個黃公子倒是不錯,不知爲何要跟着完顏玉都那樣的人。”宮女爲宋錚包紮好了,接着嘟囔了兩句。
宋錚心道,你知道個屁!那個黃嵩別看模樣不錯,卻是條毒蛇。可惜這句話不能說,宋小郎比較鬱悶。不過,令其比較放心的是,看這個樣子,宮女不會再去向樑乙越告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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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宋錚弄了點細灰,悄悄塗在臉上。第二天一大早,他向樑乙越提出休沐一日。說自己昨晚酒喝得太急,當時沒有感覺,今天早上頭痛欲裂,想要休息一下,順便也考慮一下去西夏的事。
樑乙越見其手指上纏着白布,臉色灰暗,便準了他的要求。還派阿大,用自己的大車送宋錚回去。宋錚自然連連稱謝。
儘管心急如焚,但宋錚卻不敢催促阿大,只能裝作在車上閉目養神。大半個時辰後,終於回到了元好問小院門口。
打發阿大離開後,宋錚連小院也沒進,就躥了出去。多虧他走的都是小巷子,行人也不多。不然的話,他的速度驚世駭俗,會嚇倒一批人。
一刻鐘後,他來到了鐵牛坊小院,在外面暗處守衛的皇城司人員還沒反應過來,宋錚就衝了進去。守衛的人員暗暗咋舌,究竟出了啥事啊,惹得宋小郎這麼心急火燎的。
“小郎,你怎麼這個時間來了?”正在院子裡練劍的厲紅娘見到宋錚進來,氣喘吁吁,臉上全是汗水,極爲驚訝。她自然知道,以宋錚的體力,若非速度發揮到極致,萬不會有這副模樣。
宋錚顧不上說話,一擺手,就衝進北邊的屋子。
厲紅娘嘟囔道,“什麼事急成這副模樣?我也去看看吧。”正欲收劍進屋,院子裡又跑進一個人,正是昨晚去監視完顏玉都的逄震。
屋子裡,完顏玉生正盯着一副中都地形圖,與英吉、逄巽一起,相互議論着什麼,彷彿正在進行着謀劃。
聽到有人進來,完顏玉生一回頭,驚喜道,“小郎,你總算來了,我正要有事給你商量。”
宋錚連忙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完顏玉都,今天一早要去雄州!”
啊?屋內的人立即意識到不妙。完顏玉生面色大變,“小郎,你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確定嗎?”
就在這時,逄震也躥進了屋子,“完顏玉都出了府邸,往城西去了,不知道哪裡去了!”
衆人面面相覷,宋錚說完顏玉都向南去了雄州,而逄震卻說出了城西。
“逄震,你說說,怎麼回事?”英吉畢竟是首領,處變不驚。
原來,昨天早上,出使克烈部的甘宏與傳燈早早出發後,英吉等人便相互計議,爲了更好地對付完顏玉都,決定由逄氏兄弟、英吉三人,輪流領着兩名皇城司密座監視完顏玉都的府邸。其他皇城司好手也派了出去,監視重要官員的動靜,如右相完顏京、參知政事徒單礪、樞密副使顏盞旺等人的動靜。甚至連左相完顏章壽也在監視範圍之內,關鍵時候,誰也不能例外。至於厲紅娘,由於是女性,自然受到了照顧,不必出馬。
宋錚昨天與西夏護衛一起出入右相府的情景,已經被在右相府外監視的人告知了英吉等人。所以,衆人倒不擔心宋錚的去向。完顏玉都是衆人要對付的首要人物,昨天由逄震親自出馬,監視其府邸。今天一早,他見完顏玉都與一個四十七八歲的瘦臉漢子,及一個背影很熟悉的富家公子一起,領着二百餘護衛,騎馬出了西城門。
完顏玉都等人出城後,放開了馬速,逄震自己跟不上了,只好跑回來報信。
厲紅娘也進了屋子,見宋錚滿臉是汗,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塊香帕,遞給他。宋錚正心焦,也顧不上細看,接過來就抹了一把臉。厲紅娘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宋錚,宋錚也接過來一飲而盡。
逄震看到後羨慕不已,同樣累得滿身是汗,咋待遇就這麼不一樣呢?可惜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
這時,厲紅娘看到宋錚手指上纏着白布,驚道,“小郎,你的手怎麼了?”
“一點擦傷。”宋錚頭也沒回,上前兩步,看着眼前的大地圖。這副地圖是完顏玉生從左相府弄來的,上面將中都各個坊及周圍的地形標註的非常清楚。
瞧了瞧城西的地形,宋錚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他指着地圖道,“同樂園向西南方向,順着灝華門街,很快就到了西城門之一的灝華門,完顏玉都出城後,從大路奔向城南,要比直接從南邊出城方便得多。城內不便縱馬,出城後便沒有顧忌。所以,完顏玉都必定是去了雄州。”
“小郎,你爲何如此篤定?”英吉問道。
“是昨天晚上完顏玉都親口說的,爲了表現他這個當哥哥的仁慈,還演了一番戲。我看到黃嵩面有得色,這個主意肯定是他出的。表面上看是爲了他自己的好名聲,實際上卻是探聽虛實!”宋錚氣喘平復下來,臉色卻更加冷峻。
逄巽點頭道,“這並不奇怪,黃嵩這小子熟讀兵書,對兵書上各種陰招、損招非常熟悉,惟有他能猜想到我們有可能用假癡不癲這一招。或者當初假皇子遇襲時,就露出了破綻,畢竟他頭上那一刀並不是直接砍上去的,而是刀刃硌出來的。”
“那可如何是好?”完顏玉都眉頭緊鎖,“要不我現在馬上去雄州?”
“不行!”宋錚比劃了一下路程,“完顏玉都現在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而且肯定要走最平坦、路程也最近的大路,你應該趕不上他。就算你在完顏玉都之前到雄州,與假皇子互換,相互掩飾還需要費一段時間。除非你昨天晚上就出發了,現在還有騙過去的把握。可惜,昨天我實在出不來。”
“這不怪你!”完顏玉生擺了擺手,面色有些蒼白,“誰會想到完顏玉都連太醫的診斷都不相信,再說,有章先生在那裡,完顏玉都恐怕也沒那麼容易瞧出破綻吧?”語氣卻極不自信。
“如果僅是完顏玉都那個二貨,也許瞧不出。”宋錚心情不好,說話也不客氣,“但撻黎和黃嵩這兩個王八蛋都不簡單。有他們幫襯,假皇子定會現形。就算是假皇子真是個白癡,也會露餡。所以,這一點我們就不要考慮了,現在我們要看的是,完顏玉都接下來會怎麼做!他會公開宣稱雄州的那位是假皇子嗎?”
剛纔聽到完顏玉都去雄州,衆人都有些慌,現在宋錚如此說,大家知道,所謂的“假癡不癲”之計,即將敗露,需要考慮下一步應對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