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比鬥,勝負也不是那麼好分的。就好比衣越與辛羽,論武技,辛羽要遜一籌,然而,兩人同樣以防守見長,辛羽體力不差,儘管比較被動,衣越卻總是攻不破,以至於兩人不得不進行箭術的比鬥。
辛羽從小在軍營摸爬滾打,箭術得到了辛棄疾的真傳,是山東路武舉中,除了祖傑之外箭術最好的。即便如此,雙方比鬥了五十箭,僅以一箭獲勝,可謂驚險至極。
辛羽獲勝後,大汗淋漓地走下場。宋錚看到,辛羽雙臂微微顫抖,手上的老繭都磨破了。不用說,雙臂肯定是腫了。
“辛兄,祝賀啊!”宋錚笑道。
“原來是小郎!谷正傑被幹掉了?”
宋錚點了點頭,辛羽擡起胳膊,豎起了大拇指,接着一皺眉頭,胳膊又垂了下去。
“你先回駐地,休養一下。雙臂先不要活動,晚上我給你討幾貼膏藥來,不然的話,幾天都無法消腫。”辛棄疾對兒子雖然嚴厲,但這個時間,卻是舐犢情深。
本來,辛羽還要去看陸弘的比鬥,卻被宋錚和楊動勸止下來。辛棄疾對老友之子頗爲關注,與宋錚、楊動一起,重新回到了丙字訓練場。
由於時間尚早,陸弘有可能是今天最後一對比鬥選手,所以,宋錚便藉口尿遁,向着南面的那棵大樹走去。
樹下,谷正傑仍然呆呆地站中蹲在那裡,專心地在地上划着什麼。直到宋錚臨近,他都沒有發覺。
“谷兄,怎麼這麼喪氣?晚上還要請你喝酒呢。”宋錚同樣蹲下,看着谷正傑的“作品”,卻見地上畫的是一隻錘,另外一隻手頂在錘上。下面還畫着一道雙向的箭頭。顯然,谷正傑正在回味宋錚手上那古怪的力道。
見是宋錚來到,谷正傑一伸手,把地上的畫胡亂一抹,便瞪着雙眼,“怎麼,姓宋的,你過來笑話我?”
宋錚搖了搖頭,指着自己道,“叫錚哥。”
“你……你還當真了。”谷正傑臉上一紅,氣也粗了起來。
宋錚笑嘻嘻地看着他,接着微微一揚頭,顯出一副自得的模樣。
沉悶了好一會兒,谷正傑才悶聲道,“你就得意吧!”
“賢弟,怎麼給大哥說話呢?”
“你還真敢讓我叫你哥?”谷正傑攥緊了拳頭。
“不是我敢,而是谷兄在賽場上親口承認的。最後下場時還說自己說話算話呢。怎麼,現在不認賬了?如果不服氣,咱倆可以再打一場。我輸了,立即捲鋪蓋走人。”
谷正傑的拳頭緊了又鬆,連番幾次後,便垂頭喪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宋錚也不逼他,“谷兄,你若叫我錚哥,我把卸力的竅門教給你。”
“真的?”谷正傑立即爬起來,瞪起了雙眼,倒把宋錚嚇了一跳。
“你說的是真的?你真會教給我?”
宋錚點了點頭。
“嘿!”谷正傑一拍手,“你若教給我,別說叫哥,叫師傅都行!”
看着谷正傑馬上轉怒爲喜的樣子,宋錚愣了片刻,這纔回過味來。這個年代,門派師承都非常嚴格,一些有名氣的功夫,都是不能外傳的,否則會有嚴厲的師門處罰。這也難怪谷正傑如此興奮了。
“先叫聲錚哥我聽聽!”反正此處就宋錚和谷正傑兩個人,小郎同學也不用講什麼風度了,直接亮出了無賴本色。
“錚哥,錚哥,嘿嘿。”谷正傑搓着手,“快教給我吧。”
宋錚心裡頗爲受用,當即答應了一聲。接着臉色一正道,“這是我們師傳的獨門功夫,要練好並不容易,最少得個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初有成效,要練至大成,怎麼着也得十幾年。”
“十幾年?”谷正傑看了看宋錚,“錚哥看上去也不過十五六歲,難道從一兩歲就開始練功了?”
宋錚暗叫不好,忽悠得有點過了,連忙瞪起眼道,“你知道個屁,我十歲開始練這門卸力功夫,現在不過五六年而已。你以爲我現在就大成了,差得遠!”
“這還差得遠?”谷正傑瞪大了眼睛。
“那是當然,要是練至大成,拿根柳樹枝就能把大砍刀的勁兒卸下來。”反正吹牛不上稅,宋錚便拉開嗓子胡扯。
“這麼厲害?”谷正傑滿眼星星。
“那是自然。”宋錚一副自得的樣子,“這門功夫可是異常繁瑣,唉,你不知道,我練這門功夫受了多少罪啊。”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谷正傑倒深表同意,“我爹天天逼着我習武,從八歲開始就沒斷過。本來我就以爲自己夠苦的了,現在看你如此身手,肯定受的苦比我還多。”
“還是谷兄理解我啊,你說咱們這些習武的,不拼命練,哪會有如此成績。”宋錚苦着臉,“我跟你還不一樣,除了習武,還要讀書。沒日沒夜的讀,從三歲開始,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唉,是啊,難怪錚哥這麼瘦。”谷正傑打量了宋錚一眼,“錚哥是文武雙舉人,大齊國頭一份,說心裡話,叫你哥倒也不丟人。只是心裡一時拐不過彎來。”
面對實誠人,宋錚難得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兩聲,他擺了擺手,“剛纔比鬥時是跟你開玩笑啊,不算數啊,不算數。”
“哪能不算數!”谷正傑有些急了,“就憑這傳藝之恩,叫聲哥也是應當,要是入你師門,你還是我師兄呢。何況我還答應了你。對了,錚哥,我真的能學這門功夫嗎?什麼時候拜師入門?”
“我師門就我師父和我兩個人,前些年盯着我學武,見我略有小成後,便雲遊四海去了,偶爾纔回來指點我一下。我師父是個閒散人,他呆不住,這不,剛教了我幾年,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今天看着谷兄對眼,又見你一個人在這裡琢磨這個,這才一時心軟,想要傳給你。唉,算是爲師門發揚光大吧!”
“我真能加入你們師門?那可是太好了!”谷正傑興奮極了,“這麼說,你那些徒手搏鬥的功夫也能傳給我。”
宋錚又咳嗽了一聲,沒有說話。
谷正傑愣了一下,連忙拍了自己一巴掌,尷尬地道,“對不起,師兄,我太貪心了。”
宋錚擺了擺手,“我師傅收不收你,我也說了不算。你就叫錚哥吧,師兄二字我還是擔待不起。我先傳你功夫,等我師父找上我,我求求他,應該能成。反正我師父就我這麼一個徒弟,他總不能爲收個門人把我廢了不是。”
“不好意思啊。”谷正傑搓了兩下手,“我就是對這門功夫感興趣,讓錚哥受委屈了。”
“沒什麼,誰讓咱倆對眼來着。”宋錚拍了拍谷正傑的肩膀,“以後你我就是兄弟,反正我宋家這一輩就我一個,多個兄弟,我父母也高興。”
“我也是兄弟一個,”谷正傑有些激動,“以後錚哥就是我哥了。”
這麼兩下就把谷正傑忽悠住,宋錚有些小得意,不過,他現在需要積累人脈,這谷正傑心性不錯,倒可以當作心腹來培養。再說了,其父谷破虜說什麼也是軍中名將,拉住他就等於拉住了不小的勢力。
這是不是有點無恥啊?宋錚抿了一下嘴,無恥就無恥吧,反正不會虧待谷正傑就是。宋錚現在勢力太單薄,楊動、辛羽、祖傑、陸弘等人,不管最後能不能取得武進士身份,都不可都天天聚在一塊兒。現在手裡可用之人,除了二黑、虎子,就餘下茗兒等一干姑娘了,也不太方便。至於皇城司那邊,厲紅娘身份比自己還高,英吉、逄震更不用說,幫幫忙還可以,但要支使人家,那是異想天開。
沒辦法,接着忽悠吧。
“正傑啊,你既然想學,我就傾力教你,不過,武舉大比後,你是不是要回去啊?恐怕沒那麼多時間跟着我學武吧?”
谷正傑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次輸給錚哥,我也不好意思回東京了。來的時候,我向父母拍過胸脯保證,這一次就算拿不到武狀元令,最少也要考個武進士回來。誰知遇上了錚哥,只好自認倒楣。不過,錚哥肯教我,也是一件幸事。我便修書一封,託人帶給我爹,我要在這裡練上兩年,兩年後再參加武進士考試。我就不信,拿不下來!”
兩年,時間到也不短,足以做很多事了,也不能太耽誤人家孩子不是。宋錚十分厚道地道,“兩年的話倒也應該差不多,餘下的惟有苦練而已。你放心,兩年後,你的武技定會更上一層樓。”
“我想也是,雖然不會達到錚哥這種程度,但對付其他人,我還是有把握的。”谷正傑又恢復了信心。
接下來,宋錚又拿着太極拳信口胡謅了幾句,又演示了幾次太極推手,算是死死套牢了谷正傑。
眼看吹得差不多了,宋錚瞅了瞅太陽,便打發谷正傑去請假,晚上去喝酒,自己便來到了丙字訓練場。
“小郎,怎麼纔回來?這天都快黑了。”楊動不解地看了宋錚一眼。
“唉,谷正傑有些想不開,想要出走呢。”宋錚道,“他來江寧前發了毒誓,不奪武進士,誓不回家。這麼,我勸了他大半天。最後他不出走了,卻非要跟着我學兩手,還說要搬到我家去。你說,我這不是找事嘛!”宋錚一臉無奈之狀。
“這人憨直,倒是個可交之人。住幾天就住幾天唄,別說他,我都想跟你學兩手,你那個赤手搏鬥的功夫,當真了得。”
“楊兄太高看我了,只不過略會幾個小技巧而已。有空咱切磋一番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宋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接着道,“你說這谷正傑也真是,見我答應教他兩手,非要趕着我喊錚哥,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過,被人叫哥,心裡還是頗爲受用的。楊兄,你說是不是啊?”
楊動愣了一下,沒有說話,一副爲難的樣子。
一邊,辛棄疾忽然插言,“小郎,果然智高,幾下子就把谷正傑收服了。”臉上的笑容似有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