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頭聽了宋錚的“怪夢”之後,倒也沒有太在意。這個年代的人還是比較迷信的,自古以來,一些解釋不清的事都習慣於拿夢說事。中國歷史上的那些做出大業績的名人,幾乎都有異象,要麼母親懷他的時候夢到龍盤於家中,要麼出生的時候滿屋紅光、滿院花開。大齊朝太祖逄屠戶,在起事前,就宣稱自己曾經夢到,騎着一條巨龍遨遊於九天之上。雖然都是胡說八道,但老百姓還都信這個。
當然,宋錚還請求高老頭不要把“怪夢”的事說出去,以免被家人和村中人當作異類。高老頭微笑着答應了。
和高老頭聊完,宋錚便開始學習五禽戲,學累了,就翻閱高老頭家的醫書,或者辨識一些草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宋錚早上鍛鍊,上午去高老頭家,下午同樣鍛鍊,晚上也看一會史書,更多的時間也是鍛鍊,身體逐漸強壯起來。
宋錚忙於鍛鍊期間,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江寧,有四個人騎着高頭大馬,直奔密州而來。爲首的是一個是20歲左右的白衣公子,面如冠玉,雙目細長,腰間一根玉帶,掛着一塊碧綠晶透的翡翠。稍稍落後於半個馬身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黑衣老者,身材精瘦,雙目卻精光四射,非常有精神。兩個家丁打扮的大漢相隔三十多米,綴在身後。
覷見官道前後無人,白衣公子道:“盧老,這次家父能派我去山東,還要多謝你建言。我那位好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眼紅的!”說罷,白衣公子不禁笑了一下。
黑衣老者道:“二公子言重了,公子少年老成,智謀超羣,做這件差事最合適不過。大公子雖然勇武不凡,做事卻稍顯粗了些。”
二公子笑道,“不管怎麼說,如果真能辦成此事,家父肯定大爲高興。九月初九重陽節,也是家父五十大壽。現在剛入八月,如果能趕在家父大壽前,將這批寶物運回,算是一份大禮了。”
被稱爲盧老的黑衣老者道:“希望如此。說起來也巧,事情過去近五十年了,如今竟然能得到魯王秘藏的消息,還真是出乎意料。”
二公子道:“臨行前,家父只是簡單地交待此事,我還不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盧老能否詳細告我?”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要從宋金聯兵滅遼說起。”盧老道:“前朝宋宣和七年(1125年),宋兵雖然敗於遼軍,卻取得了燕雲十六州。金兵則連戰皆捷,逼近中京(今天內蒙古赤峰境內),遼天祚帝西逃,欲出走西夏,途中爲金兵俘獲,遼國滅亡。”
二公子道,“這段歷史我知道,但這和魯王秘藏有何關聯?”
盧老道:“二公子聽我慢慢道來。天祚帝出走前,讓屬珊軍(遼帝御帳親軍)副統領劉豐年留守中京,想以此拖住金兵進軍速度,爲西逃贏得時間。誰知劉豐年率2000餘漢人親信發動叛亂,將國庫及許多皇室珠寶席捲了大部分。遼國屬珊軍人數衆多,劉豐年自知不敵,便帶着所劫財寶反出中京,一路南逃。由於當時金兵逼近,人心煥散,天祚帝又急於西逃,所以也顧不上劉豐年了。劉豐年反出中京後,打出宋兵旗號。穿過金兵行軍間隙,向當時宋軍投誠。由於宋兵新敗,見劉豐年來降,自然大喜,授與其鹿州知州兼知兵事。劉豐年南逃途中,又搶掠了大量財物,也收集了許多遼兵中的漢人散兵,兵力達萬餘。
金滅遼後,立即揮師南下,後即發生靖康之變。當時一片亂局,本朝太祖即起事於大名府,開始征戰天下。劉豐年則棄鹿州再次南逃,穿過冀州、恩州,進入山東境內,佔領齊州歷城(今濟南)。劉豐年南逃途中,亦兵亦匪,不斷劫掠,其財帛達到驚人的地步。後來,劉豐年佔據山東全境,號稱魯王,又在山東各地搶掠了許多財物。
金兵掠宋室北歸後,中原羣雄並起,既有宋室將領,也有臨時拉竿子起事的草頭王。本朝太祖採納賢士建議,自稱宋兵北路元帥,並找了一名宋室遠親,將其立爲宋帝。太祖效仿魏武之事,挾天子以令諸侯,收攏了大部分抗金義軍。由於太祖起事迅即,又從鄆州繞過金兵一路南下,其他各路人馬並未形成氣候,因而很快便一統黃河以南的土地,進而佔領了江南。其間,西夏軍亦南下佔據漢中,而金兵由於內亂再無力南侵,所以太祖才能十年間順利一統天下。至此,只餘下佔據山東的魯王劉豐年,以及佔據川地的蜀王郎玉成,未歸附太祖。
太祖所立宋帝病死後,太祖亦因戰傷而早亡。於是,太宗稱帝於江寧,這便是咱們大齊朝。太宗稱帝后,經過幾年的籌備,便揮師討魯。太宗親率三路大軍,從鄆州、齊州、徐州攻入山東,魯王不能擋,退守濰州(今濰坊)。太宗攻魯之時,又命帳下的大將韓忠,也就是幾年前亡於獄中的韓元帥,從蘇州發兵,乘海船繞過山東半島,在萊州登陸,直逼濰州。由於當時黃河大水,魯王無法北逃,只好退守密州。韓忠所屬一部,又從海州(今連雲港)出發,自密州東南的膠州登陸,包抄魯王后路。至此,魯王已陷入我大齊軍的包圍之中。
魯王自知難逃敗亡之局,曾數次請降。由於此前太宗數次招降魯王未果,又恨其暴虐成性,所以不接受魯王納降。魯王沒有辦法,便命一位心腹,率三百名親軍,將其所掠寶物秘密轉移到某地,以待日後起事之用。之後,太宗下達對魯王的必殺令,魯王自知難逃一死,爲掩蓋寶藏所在,以免讓太宗得到,便將這三百名親軍全部毒死。後來,魯王自縊於密州城內。魯王所藏的那批寶物,被稱爲魯王秘藏。這便是魯王秘藏的由來了。太宗佔領密州後,尋寶未果,又急於安定山東全境,便放過此事。從此,魯王秘藏便石沉大海,不知去向了。”
盧老說完,二公子長舒了一口氣,道:“沒想到魯王秘藏來歷如此複雜,最初竟然來自大遼宗室。”
盧老道,“是啊,當時,雖然傳說有魯王秘藏,卻誰也不知道去向,這段歷史便慢慢淹沒在史海之中了。”
二公子道:“既然如此,盧老又如何得知秘藏的消息呢?”
盧老道:“魯王雖然做得隱密,卻仍然有人逃了出來。當時,魯王將毒藥下到肉羹之中,這三百名親軍中的一個,因爲腸胃不好,只吃了一點,見其他人全都口吐白沫,死於非命,便立即忍住腹痛裝死,逃過一劫。這位名叫蔣達的親軍,趁亂逃到密州一個百姓家,換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逃出了密州。然後輾轉南下,在湖州長興安家,後以在太湖打魚爲生。
天下安定後,蔣達也曾想北上密州,找尋秘藏,奈何人單力薄,他又不敢隨便將這個秘密告訴他人,只好緊守秘密至老。蔣達死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孫子蔣桓。蔣桓自然也不敢隨便同別人說起。幸好他從爺爺那裡學過一些武藝,後來便加入了咱們的‘暗鷹’組織,逐漸累功,從一名普通的‘黑鷹’升爲綠鷹,又升爲負責湖州的紅鷹。這一次,他爲了升任級別更高、負責一路(相當於一省)的紫鷹,便獨自跑到金陵找到我,向我透露了魯公秘藏的消息。我不敢怠慢,立即稟告家主。家主大喜。家主考慮自己目標太大,不好親到密州,又怕這個消息被那一位的京城耳目知曉,所以想秘密安排一位公子和在下一起前往密州,挖出秘藏。由於二公子做事一貫低調,目標不明顯,又智謀非凡,所以家主聽從在下的建議,讓二公子和在下一起行事。”
二公子道:“原來如此。那麼這秘藏到底埋在何處?盧老可有什麼安排?”
盧老騎馬靠上去,低聲對二公子說道:“密州——馬陵湖。”
二公子低聲驚呼一聲:“魯王秘藏竟然藏在湖中?”
盧老點了點頭道,“據蔣達所說,他們將寶物運出密州後,一路向正南偏西方向而行,大約走了近百里,纔到達一個大湖邊。我查閱了密州圖志,確定這個大湖就是馬陵湖。正因如此,我從江南調集三十名精通水性的暗鷹好手,包括蔣桓在內,分批秘密潛入密州。咱們到密州後,再召集沂州、濰州、萊州和青州的暗鷹,加上密州的暗鷹,這些人手應該能將秘藏運出。”
二公子皺眉道:“當時魯王轉移秘藏的時候,用了三百名親軍。據我所知,每個州的暗鷹只有三十一名,密州及周圍四州,也就一百五十五個人手,就算加上從江南調集的這三十名,不過是一百八十五人,這些人能將秘藏全部運走嗎?”
盧老道:“公子有所不知,據蔣桓交待,當時魯王的三百名親軍,分爲三批,每批一百人,各押運一部分寶物。蔣達屬於第一批,將寶物按魯王心腹的要求投入湖中的某個地點後,即返回密州。另外兩部分親軍將寶物藏在什麼地方,他並不知曉,只知在馬陵湖附近,或投入湖中,或在某個地方掩埋,具體的地點只有那名心腹知道,可惜的是,那名心腹是死是活,下場如何,蔣達並不瞭解,也從未聽到那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