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棟樑沒走多遠就被那個追過來的醫生拽住了,語氣很不善地說:“還沒檢查完呢,你亂走什麼?出了事兒你負責我負責?蹲下……”
唉,沒辦法啊,醫生的話必須聽,楊棟樑就只好苦着臉蹲下了,然後站起來,繼續甩胳膊,踢腿,搖頭……苦逼得一塌糊塗。
而與此同時的,鏡頭打開,那位美女記者開始對王亮進行一番簡單的採訪,在她看來,楊棟樑只不過是一個報警的,小蝦米一隻,你不願意接受採訪我還不採訪你了呢,與其跟你磨磨唧唧,還不如抓緊時間讓這位姓王的警官說幾句,直到採訪結束,她都再沒看過楊棟樑一眼。
就在這段時間裡,戰痘警察劉東海和一個醫生,以及兩個144的工作人員已經找到了路,到斷崖下面給白宇宙做了檢查——其實已經沒什麼好檢查了,白宇宙的後腦勺狠狠砸在地上已經凹進去了,裂開一個老大的口子,跟孩子嘴似的,白花花的腦漿子流了一地好像隔了夜的豆腐腦,腥臭難聞,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屍體冰涼僵硬,就他這種狀態,就算神仙也沒辦法讓他起死回生,估計他那罪孽深重的魂魄早已經跟四毛結伴到地獄裡贖罪去了。
劉東海在地上做了兩個標記,又拍了幾張照片之後,就跟144那倆哥們兒一起動手把白宇宙的屍體裝進裹屍袋,然後擡了上來。
他們全都忙完,楊棟樑臉上也被另外貼了一塊紗布,然後跟着王亮他們,衆人一起原路返回,回到黑磚窯的現場。
離老遠,楊棟樑就看到警燈閃爍,警示帶已經圍上,外面零零散散停了十幾輛的車。
五輛警車,一輛144殯葬車,兩輛救護車,一輛上面寫着“雲海tv”字樣的白色依維柯,還有好幾輛掛着民用牌照的轎車,而除了這些車之外,還有嗚嗚泱泱好幾十人,穿什麼衣服的都有,正在那裡緊張的忙碌。
這次的黑磚窯的案件性質極其惡劣,觸目驚心,在雲海市的歷史上還是首次,在得到消息之後,河西區公安分局局長明利達意識到這個案件的嚴重性,立刻上報,引起市領導的高度重視,不但迅速抽調大量警力趕赴現場,甚至連雲海市主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長孔開陽也親自趕到這裡,指揮調度。
看到王亮他們回來,在一旁忙的不可開交的杜巧芸立刻放下手裡的工作趕了過來,問道:“怎麼樣?”
“喏……”王亮指了指楊棟樑:“活蹦亂跳的,沒事兒。”
“嗨!”楊棟樑笑了笑,跟杜巧芸擡手打招呼。
可杜巧芸卻是翻了個白眼兒沒搭理他,而是看了看被擡回來的那隻裹屍袋,問王亮:“那是怎麼回事?裡面是什麼人?”
“說來話長。”王亮就把白宇宙的身份和他已經被摔死的事兒對杜巧芸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杜巧芸是一邊聽一邊皺眉,然後對王亮說道:“行,那先擡過去吧,你趕緊跟我來,這邊忙不過來了,小劉……”她又把劉東海喊了過來,對楊棟樑努努嘴:“你陪他一會兒。”
這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劉東海看着楊棟樑,不讓他走了。
說完,杜巧芸就轉身繼續去忙她的工作,王亮對楊棟樑聳聳肩,也跟着一起去了。
楊棟樑搖搖頭,也是一臉無奈的苦笑,這個杜巧芸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看自己不順眼,給她輸血都沒用,總是那副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的模樣,不過對於讓劉東海暫時看着自己不讓自己亂走的這件事情,楊棟樑表示了足夠的理解,這件黑磚窯的案子,不管願不願意,他都已經摻和進去了,脫不了干係,作爲一個良好公民有責任也有義務配合警察辦案:“算了,不讓走就不讓走吧,反正這黑磚窯的案子又不是自己做的,怕個毛啊……”
“抽菸不?”楊棟樑拿出煙來問劉東海,那位痘痘兄沒吱聲,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不抽,楊棟樑也就沒多客氣,自己點了一根,一邊抽一邊站着看熱鬧。
他閒着,其他人卻是忙壞了。
兩具屍體,被摔成血肉模糊快要變成肉餅的白宇宙,以及臉上被打成篩子的四毛。
七個打手,五個被楊棟樑打暈失去戰鬥力,當場被抓,還有兩個在外面看着奴隸工的剛纔見勢不好跑了,結果警方早有布控,沒跑多遠也都被戴上手銬抓了回來。
另外就是一共十七個被解救出來的奴隸工。
還有勘察現場,獲取證據,救治傷員……所有這些,都需要有人處理。
至於整個案件的具體情況……雖然兩個主要犯罪分子白宇宙和四毛都已經斃命,可那些打手也都是清楚的,簡單盤問一下,案件的真相也就漸漸浮出水面,聽了他們的敘述,在場人無不驚駭,尤其是副市長兼市公安局長孔開陽更是聽了個心驚肉跳。
就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這個滅絕人性的黑磚窯居然開了五年而無人知曉,被擄掠而來的奴隸工加在一起能有三十多人,其中有將近一半都因爲受不了虐待悽慘而死,屍體就埋在後山一個凹地裡面,每當勞動力缺少的時候,四毛就會帶人到火車站和勞工市場等地遊蕩,尋找適合下手的單身目標,然後以各種藉口把人騙上車,或者乾脆就是直接使用暴力將人綁到山裡來,逼其就範……
幸虧這案子破了,不然的話,如果先被媒體捅出來,這事兒就更大了,別的不說,一個失職的帽子他是肯定摘不掉的。
沒說的,孔開陽立刻下令,讓人去後山那個凹地去尋找遇害者的遺骨,而在某個想要立功贖罪的打手的帶路和指引下,那塊凹地位置被確定,然後挖開,只見黑土之下,白骨皚皚,凌亂地堆疊在一起,幾顆骷髏頭上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天空,無聲無息之間,卻是彷佛在控訴着他們悽慘的命運……
旁邊所有的人,只要看到這一幕慘劇的,無不落淚。簡直無法想象,現在這樣一個和平而繁榮的社會裡,居然還會有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
而這個時候,那位美女記者過來了,請孔開陽說幾句話。
這時候,當然要採訪這個案件的最高負責人,雖然那位美女記者自己也是流着眼淚,雖然胸膛裡止不住的噁心,可是她還是很堅定地舉着話筒,顯示出良好的職業素質。
孔開陽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點點頭,就對着鏡頭,他代表雲海市主要領導進行表態,要求不惜一切代價查明真相,嚴懲犯罪分子,無論他們背後有什麼保護傘也絕不姑息,同時還要儘快查找所有活着以及死去的受害者的身份,通知他們的家屬,做好安撫工作,並且儘量爲他們爭取更高的賠償,竭盡一切所能,給百姓們一個交代,還給雲海市一片晴朗的天空……
而在他說完之後,那位美女記者依然沒有停歇,又採訪了幾位主要負責人,包括河西區分局局長明利達、刑警大隊長杜巧芸等人,左轉右轉,成了這裡最繁忙的人。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白宇宙和四毛的屍體被殯葬車拉走了。
十七個受害的奴隸工,被三個五個的送上救護車,去醫院接受治療和心理疏導。
那些打手……幾個受傷的也在警察的看管下去了醫院,在沒有最後定罪之前,他們也有接受治療的權利。而幾個沒受傷的,則是被直接上了警車,等待他們的將是具體而詳細的盤查和法律的嚴懲。
人,漸漸散了。
只有幾個倒黴蛋被留下來看守現場,其他人都上了各自的車子,返回市內。
而這個時候,杜巧芸也是捏着額頭,一臉疲憊的過來,指着旁邊一輛警用吉普車對楊棟樑說:“你上這輛車,坐後邊。”
楊棟樑一句廢話沒有,直接拉開車門上車了,他知道這事兒一時半會兒完不了,而作爲一個主要見證者和參與者,自己也得留下來配合警察工作。回家?等着吧,還不一定什麼猴年馬月呢,幾個小時有可能,一宿有可能,幾天也有可能……“唉!”楊棟樑在心裡嘆氣:“媽比的,這個五一勞動節過的,坑爹都坑到家了……”
正嘀咕呢,卻見杜巧芸也緊跟着上來了,而且就坐在他的旁邊,還一捅他的胳膊:“喂,往裡面點。”
汗!
對我態度好點你能懷孕啊?
楊棟樑心裡抗議,卻是很聽話地往裡面挪了挪,而杜巧芸也是緊跟着往裡挪了挪,然後,又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女警察坐了上來,臉色蒼白,極其難看,杜巧芸手裡拿着紙巾,摟着她的肩膀給她擦嘴:“讓你別去看你偏不聽,怎麼樣,吐了吧,非得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雖然語氣很冷很埋怨,可這話語裡的關心卻是顯而易見的。
聽她這麼一說,楊棟樑也聽明白了,敢情這小女警是去看了那個埋骷髏的地方然後受了刺激。唉,這倒黴丫頭,你說你閒着沒事兒看那玩意兒幹啥?你以爲你穿了身警服就能看了不噁心啊?